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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處女(59)分段重發

(2018-03-20 09:39:23) 下一個

從1973年7月張鐵生交白卷成為白卷英雄聞名全國後,1974年12月2日[人民日報]發表了[農大畢業當農民好、、、、、、遼寧朝陽農學院實行‘社來社去’的調查]編者按說;這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運動中,教育戰線出現的又一個社會主義的新生事物、在全國吹響了‘朝農經驗’第一聲喇叭。黃花的弟弟們躍躍欲試,他們都想上農學院,當農民也要當個懂農業知識的農民。二弟想上植保係,三弟特別想上農學院的畜牧係。他這幾年放羊、養狗、養兔子、上山與狼共處,積累了豐富的動物科學知識。他成了遠近聞名的小獸醫。誰家的豬、牛、羊、馬、狗、驢病了,都來找他看病。找他給牲畜看病的人多了,他就越感到動物科學知識欠缺不夠用。

他找到農學院獸醫係的講師,去問獸醫知識。黃花弟弟養的長毛兔、短毛兔、白的、灰的、黑的、雜交兔真是讓你看的眼花繚亂,又愛不釋手。他嚴然是個兔子專家。黃花忽然想到家裏的狗,黃花說;‘我這次回來,感到咱黃黃明顯地衰老了。也不知它還能活幾年?小狗灰灰去那了’?三弟說;‘黃黃是患上老年癡呆症了。但是還不是太嚴重,是在緩慢地發展。咱這老狗黃黃相當於人類的100歲了,對百歲老人,身上所有的器官都發生了退化,那兒那兒都有病,朝不保夕了。我真舍不得它,我希望它活到壽終正寢。我正在精心喂養,爭取延緩它的衰老。不過你還要高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咱黃黃有後代了’。

黃花很吃驚地問;‘黃黃是公狗,又不能下小崽。怎麽有了後?’三弟說;‘怎麽,男人就不能有後?隻有女的才有後?我們都是父親、母親的後啊’。大家都笑了。三弟說;‘姐,你想不想聽咱黃黃的故事’?黃花說;‘想啊,快說吧’。

三弟說;‘灰灰就是咱大黃的女兒。那是你走後不久,我去王爺山上放羊,在回來路過山洞時,好像聽到有微弱的嗚嗚叫聲,黃黃立刻順著聲音進入山洞,出來時嘴裏叼著剛出生的像狼又像狗還像貓的肉乎乎的小動物?我卻犯了難,是丟下?還是帶回來?不行,養狼危險。這應該就是狼崽,或是狼狗?我命令黃黃把它還送回山洞。黃黃很狡猾,我一看它,它就轉身往山洞走,等我往前走,它就叼著小狼崽跟在羊群後。這麽反複幾次,終於我投降了。

黃黃把小雜種帶回來了,啊,這小家夥居然是隻母的。帶回來那就好好喂養吧。我想;黃黃是想有個後代了。黃黃想當爸爸了。它對小崽子挺親的,處處體貼入微。小崽在狗爸爸和我這個人爸爸的關懷下不斷成長,我喂小狼羊奶,你知道嗎?它閃電似的把我的手指吸到嘴裏就咬,而且咬住不放,虧了它還太小,否則,我這手指就被它吞下肚了。再後來後來喂雜拌飯、碎肉時,它也會攻擊人,你的手還未到跟前,它就以閃電的速度叼走食物,我家每個人的手都被它劃傷過、流過血。於是我就開始對它進行教育;聽話,就給它吃,不聽話,就不理它。

小狼一天一個樣,好玩極了。小狼身體灰黃,體格健壯,毛色鮮亮。就是越來越顯狼的本性。尤其在夜裏,兩隻綠綠的熒光眼閃閃發光。這樣的夜光眼在夜裏經常能捕到獵物。它盯著人時,我當然不怕,可是別人就嚇得夠嗆。村裏來過咱家的人說;‘有養狗、養猴、甚至養虎的,就是沒聽說過有養狼的。他家養了狼?太危險了’。

媽媽聽說了後就多次要我趕快把小狼送走,再長大就要吃人了。我答應了媽媽再大點就送走。我給它起了名叫灰灰。它也是灰黃色的。你一叫他灰灰,它立刻就躥過來,兩隻前蹄搭在你身上,或一頭就鑽進你的懷裏。它會爬上來親我,舔我。我非常喜歡它。

可是隨著它一天天長大,就不能再留它了。有生人來咱家,一進院子,看到灰灰就毛骨悚然。小狼聽到陌生的聲音,非常的警惕專注。先是尾巴與地麵平行,左右輕搖,耳向前尋找聲源。鼻子前額還沒皺起,眼睛睜大,嘴閉合。身體前傾,踮起腳。當陌生人進了院子裏,小狼耳朵朝前,向兩側稍分,呈V字形。瞳孔擴大,炸起鬃毛。前額顯出,鼻子皺起。嘴唇縮緊,齜牙露出牙齦。嘴角向前,身體前傾,腿蓄勢待發。尾巴抬起炸起毛微顫。它低吼著,聲音從胸膛中發出好像滾動著的雷聲,轟隆隆轟隆隆,嚇得來人退到門外,它還經常作了攻擊的姿勢,前腿弓後腿繃,躍躍欲試,樣子很可怕。要不是我喝斥住,它就會攻擊來人的。它長大了,雄糾糾氣昂昂的,萬一傷著人,那可就後悔莫及。

我對來咱家的人總是說;外國人養狗叫養狼。狗的祖先是狼。就像我們的祖先是猿猴一樣。不用怕,它很善良。當然,說是說,沒有一個不怕小狼的。村裏人聽說我養了狼,有事到咱家,就先站在院外喊話;黃花家的,把你家的小狼栓好,我找你有事。或者說;黃花媽,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媽媽認為養狼就是不應該,嚇著鄉親們很不道德。於是就天天緊催我送小狼上山。還嚇唬我說;再不送小狼,就會被民兵打死的 。但我還是舍不得送,能拖一天是一天。

有一天,我發現小母狼的下體有分泌物不斷流出,它能排卵了?啊,灰灰成熟了,小灰姑娘長成大灰姑娘了。該給它找婆家了?狼到了發情期,必須送它回山上,隻有到那裏才能找到如意郎君。不過更讓我下決心送它是因為它居然吃別人家的羊。

我看它快長大了,就帶它上山放羊。它一到羊群中,羊都躲著它。它聞到羊的膻味後興奮不已,嘴一張一合饞的直流口水。羊見到它嚇得直往一起擠。而牧羊犬是羊的伴侶。不管是大牧羊狗還是小牧羊狗,都是羊的保護神。羊根本不怕任何一隻狗的。牧羊狗蹲在羊吃草的草地上,羊就能心安理得地吃草,狗是羊的保安隊長又是羊的家長,如果那隻不聽話的羊離群亂跑,牧羊狗就跑去用肩撞它吼它,逼它回到羊群裏。

而小狼一到,羊群卻嚇得騷亂起來,最後擠作一團。所以我喝斥著小狼,阻止它進入羊群。可小狼剛上到山上,嗅到了它久遠未聞的山野氣息,它激動興奮得無地自容,歡快的跳躍著一眨眼功夫,它就跑得無影無蹤了。我以為它去找它的狼媽媽去了?我想;這就等於放生了?唉,走就走吧,走了就別回來了。可是小狼在我們下山時,它又回來了。這時的它,肚子吃得飽飽的。我正納夢它走時肚子扁扁的,回來時肚子就圓圓的了,它吃了什麽好吃的了?

這時,臨村的老放羊官來找到我說;你的狼狗跑到我的羊群中偷吃了我的小羊,我怎麽打它就是不鬆口。它叼著我的小羊跑得比兔子還快。我老了,追不上了。而我的牧羊狗又是個大鬆包,欺軟怕硬。平時很厲害,這回寧是被你的雜種狗嚇得直是後退。你的狗是從那兒抓來的?呲牙咧嘴,從胸膛裏發出嗷嗚嗷嗚的低吼聲,這吼聲怎麽不像狗的聲?這就把我家的牧羊狗嚇著了。你家的狗竟敢吃羊?它怎麽那麽凶殘、厲害?我當然不敢說出它就是隻小狼。隻是驚得發出;啊?啊?啊?我啊了半天,想起小狼夜裏咬死過雞、兔子,咬住獵物不鬆口,這是狼的野性使然。

我當著老羊官的麵,一把就把小狼揪過來說;你吃人家的羊了?它立刻四腳朝天露出肚子和喉嚨躺地上,表示認錯。我隻好給人家說好話道欠,還給人家賠了一隻半大不小的羊。老羊官滿意地說;‘你的狗是與狼交配的雜種狗?從那兒弄的?不吃自己村裏的羊,專吃別的村裏的羊。嘿、嘿,真是怪了、怪了’。不過,我始終不能說出它就是狼。否則,小狼會被人打死的。我還是又想了好幾天,小狼不能當牧羊犬了,也不是狗爸的女兒,那就讓它回山上去吧。

最重要的是我怕我的灰灰成了獨狼。我聽說狼的家族成員都有血緣關係,偶而有一隻外來的流狼者加入,它在族群中是沒有地位的。狼需要群體陪伴,獨自生活是孤獨而短暫的,團隊生活才是生存之道。因此流狼的獨狼會盡量融入族群,那怕要忍氣吞聲。

我想讓它回到狼群中,趁著發情期,找到丈夫,結婚生子,當了母親,就有地位了。憑我灰灰的聰明能幹和身體健壯,說不定還能當個首領呢。狼群的活動都是圍著首領進行的。它們以個性而非武力管治。以麵部表情和身體語言控製秩序,用表達情感來管治與服從。從而可保持群體和平。扭打是加強關係和維持秩序的手段。

狼是社會性動物。狼的語言和人類一樣,成員之間需要頻繁的溝通和交流。通過使用身體語言,狼可以表達它們的喜怒哀樂,。與狗類似的表現在狼身上一一體現。當我了解了狼的生存生活後,又想了很多放小狼走會不會遭遇意想不到的災害?這才橫下心決定送小狼的。

送它上山那天,我留了個心眼,給它做了個鬆緊圈套在它的脖子上,還栓上了它的出身日期和名字的牌子,把它送到它出生的地方。我說;‘你是狼,趁你現在還是少年,還未發育成青年,早點回去吧,等你再大了些,我就把你狗爸給你送來,好讓你們團圓團圓’。我哭了,它不停地舔著我,我知道它在討好我,好像說‘不,我不走’。它眼裏也淚汪汪的,我推了它好幾次。隻要它返回來,我就惡狠狠地打它,讓它走,走,要快走。這才把它推走了。

送小灰灰時,我沒有帶老黃黃去。我怕帶上老黃黃就送不成灰灰了。果然,我送走了灰灰,老黃黃很不滿意。人家不答理我了。我喂它好吃的,它不屑一顧。叫它,它不答理你。就是在小狼崽的窩裏嗅呀嗅的,原地轉呀轉。我盡量地討好它,可人家就是好多天不答理我。它太難受了,可我更難受。開始,我想把灰灰再接回來,但是遭到全家人的反對。媽媽說;村裏人見我養了狼,更是沒人敢來咱家。還反映到村委會想讓民兵來打死小狼。聽媽媽常叨叨這事,我隻好作罷。我不再想著上山找小狼。

可又過了好些好些日子,大約有一年多?我還是放心不下小狼,它還活著嗎?我實在想灰灰想得不行 ,就帶著羊群和大黃去了送走灰灰的山上。因為一心想早見到灰灰,結果誤入了深山老林。當聽到了狼嚎,我這才後怕起來,想往回返,一抬頭,媽呀,好幾條狼正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和黃黃還有羊群。我想;這回完了。大黃已經太老了,它的體力大概連對付一隻老狼也不行了?對付幾隻狼肯定隻有死了。

大黃也焦慮起來,它身體放低,耳朵朝後,尾低垂,嘴角後撇,呼吸加速。我隻好大聲的喊;‘灰灰, 灰灰,你在那兒?快救我呀,灰灰’。我看到遠處的狼還在虎視眈眈地看著我。我的腿軟了,就又使足了全身的勁喊;‘灰灰 灰灰 ,快來呀’。這時咱老狗黃黃的狗毛根根豎立,尾巴抬起毛炸起,像要作戰的高射炮,迎著敵人,發起挑釁。它嗓子裏發出低沉的吼聲。我怕死,但我最舍不的是大黃去死。眼看著就要開戰,我使勁全力的呼救聲響徹天空。

這時忽地刮起了大風,還是順風呢,我的喊聲驚天地泣鬼神,連哭帶喊,壯烈無比,順著風,我的聲音鑽進對麵狼的耳朵裏。老天真是長眼,天助我也。讓我絕路逢生,奇跡出現了;老黃黃的毛鬆軟下來,弓著的前腿、繃著的後腿全放鬆了。老黃黃尾巴抬起大幅搖晃。耳朵立起,瞳孔擴大,呼吸急促,前腳分開,放低身體,向對方發出邀請。它大尾巴搖呀搖晃呀搖的像芭蕉扇。我提心吊擔揪著的心也跟著放鬆了。

這時一隻大灰狼向我躥過來,一下子撞到我的懷裏。我熟悉的親切感來了。灰灰 ,灰灰,我隻會叫灰灰,再就說不出一句話了。我竟然哭了。我說;我的女兒呀,我太想你了。它的脖子粗了,毛色油亮,我這人工喂養的狼,比它的同胞缺吃少喝營養不足的狼弟兄們都長得高大健壯美麗。它帶著的鬆緊圈,緊緊箍著脖子。我心疼死了。唉,還要把俺灰灰給勒死呐。我敢緊把鬆緊解開,它很聽話,一動不動地讓我解它的‘緊箍咒’。解完後,它使勁地搖了又搖,脖子輕鬆了,把它美得直跳躍。忽然它爬到我的身上,用舌頭添著我的淚水。我拍拍它的頭說‘好樣的,是我從小給你的營養充足,送你回山上,你憑著強壯的體格和聰明才智嫁上好公狼了吧?生了幾個兒女?剛才那些狼都看著我,沒有攻擊,它們都是你的孩子嗎?你當了媽?有了權,就成了頭狼?是你下命令保護我的吧?’

灰灰好像聽懂了?它立刻躺倒在地,四腳朝上,看著我。它為我表演它的感恩禮呢。這是我和灰灰達成的默契。以前,它惹我生氣時,我就拍它。它立刻四腳朝天躺地上,表示對不起。我讓它起來,它才起來。我說;‘起來吧。你還挺有良心的’。它立馬翻身和它的狗養父老大黃親熱起來互相舔著對方,親密無間 。

忽然間天空響起一聲炸雷,我就害怕起來。要下大雨了?在這深山野林裏再遇到別的野獸可怎麽辦?不行,得趕快離開。我對大黃說;‘你留下?’大黃留戀地與灰灰又親熱了一下,就跟著我急急地下山。灰灰一直跟著我,保護著我。我戀戀不舍地對灰灰說;‘灰 灰,再見。我沒白來。把你的緊箍咒取掉了。你長得這麽快又很健康 ,我和你狗爸爸大黃這就放心了。你兒女成群太好了,再見’。還是我推了它好幾下不讓它再送,它才不情願的看著我們走遠。

以後,我再沒有去找灰灰,它是狼就讓它歸回大自然吧。不能再去打擾它的正常生活了。黃花聽得驚心動魄的。她對三弟說;‘今後,再也不能養狼了。太危險了。聽見沒?’三弟不吱聲,陷進深深的回憶中,他眼淚流出來,於是他背過身去。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實在是太想他的灰灰了。誰也不再說話,沉浸在想念灰灰的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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