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弗拉明戈,西班牙的另一個國粹是鬥牛。如果說弗拉明戈已經融入了吉普賽人的血液裏,那鬥牛則融入了西班牙人的血液裏。海明威在小說《死在午後》中說,鬥牛“能使人陶醉,讓人有不朽之感,使人入迷。換言之,這入迷雖然短暫,卻如同靈魂離開軀體般深刻”。鬥牛,是男人與猛獸之間的“死亡之舞”,雖充滿血腥,卻是西班牙不懼犧牲精神的最佳呈現。
鬥牛由古代的狩獵演變而成。在演變過程中,生性暴烈的北非公牛是鬥牛場的首選。它們由特殊的馴養場培育,“養尊處優”生活四、五年後用於比賽,比賽前不曾見過天日。見天日的那一天,是它們開啟光明之旅的第一天,也是它們生命之旅的最後一天。這一天,對公牛來說,是極其痛苦的。痛苦的不僅僅是它們生命的終結,而是在生命終結的過程中,所遭遇的屈辱。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外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外
公牛在比賽前,先是被激怒,然後被人在背上插上一隻尖銳的長槍,再被帶進鬥牛場,這隻是屈辱的開始。接著,鬥牛士的助手再在它的背上插上三、四根長槍,疼痛讓天生色盲的公牛在鬥牛場上橫衝直撞,筋疲力盡後,鬥牛士出場,用紅布誘惑公牛。之後,鬥牛士的助手又在牛背的傷口上,插上四到六根尖銳的長鉤,這些長槍和長鉤讓公牛每移動一步都疼痛難忍,逐漸行動緩慢,這是屈辱的繼續。最後鬥牛士再出場,拿起鋒利的長劍,從公牛的背部一劍一劍刺向它們的心髒,沒有被鬥牛士刺死的牛最終也會被引入牛欄,被劍刺死,這是屈辱的結束。沒有人能了解公牛的世界,沒有人能看懂它們血淋淋地從被刺傷到被刺死時哀怨,憤忿的眼神,那眼神,一定很無奈,很淒涼。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內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
對於公牛,這場“盛宴”是血腥的,是殘酷的,是讓人不忍直視的,而對鬥牛士來說,這場“盛宴”卻是對智慧和力量的考量,是膽識和無畏的見證。麵對“窮凶極惡”的公牛,哪怕有一點點膽怯,哪怕有一點點遲疑,都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在公牛麵前,鬥牛士們臨危不亂,美妙的步伐就像盛裝的舞步,優雅,淡定。他們身穿鑲有金邊,以紅色為主的衣著,在陽光下,在碧血黃沙中演繹著血腥狂野、奔放熱情、雅致灑脫。這種令人著迷的野性氣質和危險魅力,吸引無數藝術家用各種方式表現“充滿節奏和感情的藝術”,在西班牙作家伊巴涅斯的《血與沙》的小說中,在海明威的筆下,在戈雅的畫布上,也在比才的樂曲中。在西班牙,甚至整個西語世界裏,因為鬥牛士將技術和體力、柔美和堅毅完美結合到了一起,所以備受人們敬仰和崇拜,社會地位有的高出社會名流和演藝界人士。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
其實,鬥牛起初是貴族的運動,被視為一種高貴的藝術,曾統治西班牙的古羅馬愷撒大帝就對鬥牛運動情有獨鍾。隨著哈布斯堡王朝終結,占領西班牙的法國波旁王室給西班牙帶來了追求舉止優雅和藝術品位的貴族風尚,鬥牛也隨之退出了貴族娛樂圈,但卻在西班牙民間生根發芽,並將鬥牛的藝術性和技巧性完美結合。 每年在3月到10月的鬥牛季中,都有成千上萬的人為之瘋狂。
在西班牙,有300多個鬥牛場,而最富盛名的是馬德裏的拉斯本塔斯鬥牛場(Las Ventas)。它有著1000多年的曆史,外形是古羅馬劇場式的圓形,是世界上最大的環之一。它吸收了摩爾文化,是伊比利亞半島特有的新穆德哈爾風格式建築的典範。這座鬥牛場外觀宏偉,外牆被塗成紅色,仿佛在呼應鬥牛士的紅披風。鬥牛場的裝飾有阿拉伯式的精致雕花和半弧形窗戶,從上麵的盾牌上可以欣賞到西班牙地理,周圍的各項雕塑也體現著對鬥牛英雄們的崇敬。
拉斯本塔斯鬥牛場
它是西班牙最大的鬥牛場,可容納3.2萬觀眾;它也是最高水平的鬥牛表演場,全國乃至全世界的鬥牛士們都以在此鬥牛表演為榮。每年鬥牛季,世界各地頂級的鬥牛士都會雲集到這個鬥牛場。隨著《卡門》樂曲的響起, 人們熱血沸騰, 翹首期盼英勇的鬥牛士。鬥牛士隻有從拉斯本塔斯鬥牛場勝利出來才是真正的鬥牛士,因此這裏是手持紅披風的鬥牛士通向成功的必由之路。
那紅披風上的紅,是張愛玲筆下的蚊子血,也是張國榮歌聲裏的傷口;是公牛的生命,也是鬥牛士的凱歌。那血淋淋的紅,是夢,也是現實。海明威說:“鬥牛是涉及死的藝術,它也被死抹去。這門藝術隻存在於觀看過表演的人們的記憶裏,並隨人們的謝世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