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好的文學作品,比如電影,也許永遠是視覺上的享受,為了迎合某部分人的思維,而真正經曆過的,或許感同身受,或許不忍回首,或許嗤之以鼻。而她之所以能夠吸引你,因為她有足夠的代入感。《頤和園》就是這樣一部電影。我慶幸我被她吸引了。
一小段日記,三個赫然大字“頤和園”,伴隨著陰柔的畫麵和飄然的背景音樂,故事在小雨中開始了。電影開場真的可以奠定一部作品的感情基調,即便你沒什麽頭緒,聰明的你或許發現,仿佛我們一直在這樣的狀態中生存。
裏麵的畫麵太熟悉了。電影裏的學校是北清大學,也就是指北大或者清華,抑或這兩所學校的你中有我,還是指全國各所高校?80年代末的天之驕子,神氣地戴著自己引以為傲的校徽,在食堂裏刷洗沒有油的飯盆,回到6,7個人住在一起的有上下鋪的宿舍。生活不比現在大學生的優渥,可他們(我們)的校園生活是充滿了真誠和熱情,文藝氣息濃厚。不象現在網絡媒體時代的紛繁複雜,他們可以安心的讀書,學習,創作。誘惑少了,自然而然更有激情和熱情去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在這樣的天之驕子中,有一個叫餘虹的女大學生。餘虹是感性的,更是性感的。她的日記,她的想法,她的那些讓人似懂非懂的話,她是特立獨行的女生代表。一個女人不必活的精致,但不能活的膚淺,餘虹向往一種解脫和自由,至少,精神上不會落寞,身體上更不會孤獨。對於愛情和性,她是如此率性和灑脫。她可以在老師講“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時,把頭探出窗外,思想早已飄到遠方。
人們都說那是一個禁欲年代,其實不然,青年人的愛情思潮已經開始萌發,其實,那是一個偽禁欲時代,就像林子詩中那樣,“隻要你要,我愛,我就全給,給你——我的靈魂,我的身體。 常春藤般柔軟的手臂,百合花般純潔的嘴唇,都在等待著你……”
有一種東西,它會象夏夜的風一樣襲來,讓你促不急防,無法安寧,與你如影隨形,揮之不去。我不知道那是什麽,隻能稱之為愛情。在校園裏,餘虹遇到了深沉的周偉。
他們相遇在一個喜歡思辨,談論概念的時代。大學生可以毫無顧忌地看哲學,抽煙,談論詩歌,他們生活中至少還有理想殘存,還有信念依稀。他們可以討論很多形而上的問題,來求得心靈的暫時安寧。而不至於被人反問一句:“哥們,有病吧?”餘虹和周偉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更肆無忌憚地用年輕的身體慰籍著彼此。他們最終為什麽分手,我還是不能夠完全理解。有人評論,電影的調調十分小資。小資不一定是咖啡紅酒藍調。也許是天性敏感者的與生俱來的抑鬱和神經質。
然後就是89年那一場轟轟烈烈的事件。餘虹輟學了。她交往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其實是她和周偉那跨越十多年的離合情仇的宣泄方式。如果我們僅僅用道德來判斷這一切,未免有些輕率和缺乏理解了。
"六·四"之後,李緹(餘虹的好朋友)和周偉去了德國。當李緹從樓頂跳樓自殺,驚起好多隻和平鴿。我看到的是周偉眼中的理想之光黯淡了,漸漸熄滅了。惘然刺痛,卻無跡可循。而我想到的是我的大學同學的先生(當時的男友)。他是當年廣場上李鵬對話團的成員,女生談話裏的焦點人物。之後,被民眾保護,坐船偷渡到香港。又輾轉來到美國。這29年,他並不順利。母親病危離世,也不能回國。今年六四紀念日時,聽說他的抑鬱症越發厲害了。唉,不是出國的每個人都能成為李錄,柴玲。
周偉回國了,找到了餘虹。他們近在咫尺,而靈魂卻無窮遙遠,甚至喜怒哀樂都不存在了。從此天各一方,不再相見。
李緹的墓誌銘上這樣寫著:無論自由相愛與否,人人死而平等。希望死亡不是你的終結,憧憬光明,就不會懼怕黑暗。這是《頤和園》定格的最後一個鏡頭。
我想了很久才似乎明白婁燁為什麽給這部影片起了這個名字,但當我想起頤和園那片看似波瀾不驚的水麵下深藏著驚心動魄的暗湧時,我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餘虹和周偉冷到骨髓中的愛情。
隨著黑豹的“Don't break my heart”響起,我為那一段動蕩荒蕪的青春唏噓。因為經曆過,所以懂得。我慶幸自己是一個沒有政治頭腦的人。去廣場就是因為我的朋友,我的同學,他們在那裏。和許多小夥伴一樣,義無反顧地離開故國,我不再相信政黨,不尊崇任何主義。我更願意相信北美明媚的陽光,紐約繁華路口人行道的綠燈,出門時口袋裏的錢包和鑰匙,手機裏顯示的滿格電。
(圖片來自網絡)
【番外】這個影評是幾年前寫的。人們,為什麽每年都喋喋不休談論這個話題呢?我想,是因為發生在29年前那個清麗的初夏的曆史事件深深地印在了大腦回路, 而且一定是右腦的。因為右腦中存在心靈感應通道和想像通道。能夠把聲音變成圖像或樂譜; 能夠把聲音變成顏色,把氣味變成圖像。因為有情在,才有心,才是人。
去年的“六·四”, 我剛好在柏林旅行。那天瓢潑大雨,因為行程環環相接,我們還是按計劃朝拜了馬恩論壇(Max Engels Forum)。
馬恩論壇
轉悠到菩提樹下大街(Unter den Linden), 我竟恍惚覺得這裏是帝都!家裏掌櫃的揶揄我癡傻可笑。我便用了如上的大腦右腦回路理論反駁他。在馬恩兩位偉人的銅像前,我們幾個曾經的共產主義接班人再次討論共產主義的可實現性。我說,人性本是懶惰,自私和貪婪, 已經烙在那個叫DNA的鏈鏈上。共產主義隻是人類美好願望罷了……又扯遠了。這個議題以後另起一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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