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掇拾
致無盡的歲月
雪天裏與自己的對話 20170108
昨天大雪，從清晨到傍晚一直沒停。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本想下午鏟雪，無奈一直下到晚上七點……女兒給Bonbon套上項圈，想帶她雪地裏玩玩兒，小家夥見要出門，定是連想到童年在雪地裏學校垃圾桶邊覓食的流浪生活，緊緊依偎在胖胖臂彎裏，四爪勾住她的衣服不放，兩隻無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瞪著人，我一把將她攬過來，兩個一起躲在被子裏暖暖美美地睡了兩個多小時。醒來老爺下了餛飩，我又煮了半鍋玉米麵，晚飯後立即身上暖了，精神抖擻，幹脆痛快淋漓地把車道，走道，及路邊的雪鏟盡，也聽了倆小時Billy Crystal 的《Still Fooling Them》，是關於老去的精彩表演……
開車上班下班在路上的來回一小時，隨時隨地吸地毯洗碗刷廁所，插上耳機聽人物自傳，算是活在別人的世界裏，開闊眼界；選擇聽音樂自說自話，算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與自個兒相處，什麽語言都可以，（希望在路的盡頭前就能用法語思想，近幾年的目標是讀原版的莫泊桑，雨果，和最最喜歡的Alexander Duma Père。）這個草稿算是與自己的對話。與己對話像是勾勒靈魂，進一步提高對話質量，那靈魂是可以逐漸上升有層次的，不由得想到幾月前才背頌的諺語
《 Petit à petit, l'oiseau fait son nid》
克非妹妹轉來英國作家莫裏斯寫的經典短文《人老了是什麽感覺》，讀完十分開心坦然。這輩子從小就沒有自信的容顏，對時間流逝有感歎無恐懼。少壯沒努力，老大竟來不及傷悲，想使勁兒彌補，居然無閑情雅趣專注歲月的靜靜流逝，也算是因禍得福……倘若有人猛然問起今年貴庚？還須定定神算下子……
很多娛樂雜誌及網絡常常會將各大明星的新舊照片拿來一一新舊對比，再用大標題總結以《歲月是把殺豬刀》，真是吃飽了撐的。麥克爾.道格拉斯與凱瑟琳.澤達.瓊斯結婚時，他五十六，她三十一，她是威爾士玫瑰，美麗正當年，他已是滿頭滿臉的皺紋和贅肉，不能仔細研究。十幾年後，盡管有了倆可愛的孩子，他提出離婚，因為她不可預測的暴烈情緒波動（bipolar disorder）。不說具體細節真假對錯，一個事實，老了，對安寧平靜生活的追求願望要強於對容貌的追求，能簡單活著是第一位的。
老了，有些微的傷感，但沒有特別的沮喪。有無活出了理想中的自我？肯定沒有。但多年來與自己早就慢慢和解，接受事實。每天一點點一點點的再接再厲，爭取成為更好些再好些的人，有努力就可以……
隻有一種情況對自己感到絕望，人家老了都睡覺少了，做事效率高了，我怎麽就天天睡不夠呢？周一到周五早上六點起床是個殘酷的必須，隻有周末的任性懶覺，八到十二小時不等，才能補齊一周的欠帳，睡到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的自然醒，不僅不用塗脂抹粉熊貓眼，臉都可以不洗就開車出門買菜去。皺紋當然有，但是相信別人到了這年齡，不一定會好很多。健康減肥有進步，盡管路途還遙遠。乳房沒有離譜地下垂。昨日在健身房與退休好友凱西見麵，一起在熱水池裏邊泡邊聊，又到桑拿浴室去蒸了一小時，忍不住岔開話題，“我在亞洲女人中絕不是平胸，可坐在你邊上簡直就是發育不良”！ 凱西大笑道，“當然不是平胸，可別介意，我一輩子是C杯罩的……” 可我覺得她是D甚至是E號的……不要比，很累的。
老態龍鍾還沒有。年少時長得比較困難，老了反而與別人的落差越來越小，反而沒有痛苦。2016年回國同學聚會時，有四十年未見的同學曾真誠說道，你現在比以前好看些。豆蔻年華不如四十年後的模樣，應該專門搞個儀式，特別安慰祭奠一下我那可憐毫無自信心可言的少年時代。辦公室朝午相處的同事一起聊天，提到因自己長相普通反而活得輕鬆自在，我的朋友丹娜正色道，"Oh no，there is NOTHING plain about you"。妹子每次來都會說，姐，感覺你不像這個年齡的人，心態很年輕嘛……父母在就可以不老。老朋友，新閨蜜，親人朋友可愛貼心，工作環境並社會關係和諧有趣，我是可以知足的。當然老爺的苦臉還可以舒展舒展，說話音量再小點兒，常常回憶當年那個好脾氣的TJ毛頭小夥……
白發我隻消把前腦門子和太陽穴邊上的一溜兒用小刷子染黑了，後邊兒可以基本不管，還是那句經典，誰到這年齡都一樣，還是先活著，化學物質越少越好，先作自己的朋友，善待自己。
飲食總原則是簡單，不偏食也不饞，能夠隨大流，平衡是王道。比如咖啡是心愛的飲料，為工作效率多喝會引起心率加速而招來panic attack, 因此要節製。完全不喝咖啡是另一種活法，但與生俱來的偏頭痛又會天天來找麻煩，那意味著每天要吃excedrin。基因遺傳的頭痛怪不了Y媽媽，她也被這該死的魔王詛咒了一輩子，怨誰也沒用。我們來到這人世間都無意中進入一種狀況，很多情形是身不由己的，隻能最大限度地去改善。咖啡總比藥好，因此需要精確掌握每天早上咖啡的量，正好不頭痛又不引發脈搏加速。一杯咖啡證實夠了。今後不會貪婪任性地去喝第二第三杯。就像化學titration, 掌握好度我們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自己的Equilibrium。大致生活中各類活動就是個度的掌握和尋找平衡點，太多的坐著看書不運動定引發諸多健康問題，一味的pumping iron 不讀書導致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講原則憑理性人家說你是男人婆；處處忍讓時時付出便是軟柿子大家捏；夫唱婦隨溫柔體貼可以說一輩子依附於男人，畫好三八線保留個人空間又被人說成悍婦河東獅……平衡點不易找，這個年齡 I don't care what others think. 不喜歡，you can go f yourself.
太多的好友恩師離去，懷念他們，珍惜現時moment 及這觸手可及的寶貴自由，為他們，更為自己……
我喜歡的硬皮書軟皮書，電子書，語音書、各種版本的鋼琴協奏曲，交響樂CD，電腦網絡，iPad/iPhone，網上自學的種種程序，隻有時間不夠，沒有東西不全，我很滿足。
Y媽媽過去怕我脾氣古怪，嫁不出去作一輩子spinster，我不也找到老爺，還有了胖寶！房貸還有幾十萬，不久的將來通貨膨脹也無懸念，我們不也能自己支招計劃嗎？肯定不會老無所依的……
今天我是多麽富有的人！ 向全世界介紹從年輕火爆脾氣修煉成今天耐心大度，一輩子有善良情懷的L爸爸；從年輕溫柔善良到如今固執己見，一輩子含辛茹苦為家人的奇葩Y媽媽；我的三個性格迥異，悟性高顏值高，有幽默共性的M妹子……
記性目前為止還可以，隻注重生活中每個階段的美好和人性中最寶貴的真心，親情和友情。沒想到我今天還有這樣的機會和底氣說，萬劫不複的黑暗痛苦都已過去，有的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剩下的日子都來吧，我會悠然麵對！
睿智談不上，達觀還是有的。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不再自我懷疑，一路上跌打滾爬算是為自己掙來犯小錯的權利。終於明白人來世上走一回，隻擁有moment 一個個瞬間，倒是精神和靈魂可以久留。越來越不在乎物質，很少購物。我可以多用些廁所的紙，也會比別人多用些擦手的紙，肯定多用了辦公室廚房的餐巾紙，因為我已經把它們用完了。誠實認真如我，自然聖誕前從cosco買了一大堆貢獻回去，可維持到明年。永遠沒耐心貨比三家地跑來跑去找便宜地方加汽油，生命太短了，這個我要任性一下。如醬馬蘭整個禮拜跑來跑去做家教不歸家，把自己當成搖錢樹我不幹，所幸老爺從倆人剛認識起就不要我暑期加班，就是家教也永遠不超過每周一個學生，不想讓他天天回家看見冷鍋冷灶。若不為他這方麵的大度，早就被張討厭的婆婆嘴一拍兩散了……是想減少做飯的次數，婆婆嘴是殺神經的軟刀子，可是 “不要再買外賣了，小椒牛裏都是牛，沒有豆腐幹，椒也是辣的死人……”， 換一種重慶辣子雞丁，又說 “辣子雞丁裏都是肉，你知道如今雞的成長速度有多快嗎？十幾天！你就敢吃不怕死？”， 雞和牛不好了，就買蒜香排骨，於是 “不要整天的吃肉！哎，你每禮拜掙點錢，又買廁紙又買Bounty的, 還要外賣，怎麽總也用不完呢？” “這個禮拜用完了下個禮拜又來，是用不完呀！” “好，你狠你狠……” 都說女人嘴碎，怎麽個大老爺們也這麽磨嘰，你的靈魂誰來拯救？還這麽不饒人，說是大無畏的無神論者，我也無神好不好，隻是大度不排斥，肯容世間的眾神鬼罷了……
沒做過傷天害理的昧良心事，不去想誰欠了自己，隻想確定不要欠了別人。俗語說歉意比恨意難消，目前為止沒歉意，恨都饒恕了吧。如果不設鬧鍾,還可安心一覺睡上十個小時不醒, 當然這也是另一種詛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