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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緣

(2017-05-21 18:54:42) 下一個

頭疼知己 20170322

我與咖啡的緣份,宛如癮君子和毒品的生死相依。幾度分合,棄而不舍,半輩子默契三十年。

具體已記不清人生的第一杯咖啡泡在何時何地了。世上沒有一種飲料可與咖啡匹敵。雖然剛來美國讀書時偶爾喝, 卻不記得哪個學校的咖啡廳有難得的好咖啡,也聽說美國咖啡常常遭到歐洲人的嘲笑蔑視。''淡而寡味'',''何以稱之為咖啡?'' 但即使現在''Starbucks"遍布全球,還有那麽多種風味的咖啡,始終覺得McDonalds的咖啡就可以很不錯。他們的''big breakfast"(超級早餐),有hashbrown(焦黃的土豆炸糕), 炒雞蛋,炸碎肉餅,撒許多黑胡椒,烤鬆餅(這個我基本不吃),少不了要一大杯燙咖啡,加糖加half &half(小圓盒裝的濃縮知己),最後一塊pancake塗果醬。有了這樣的早餐,還想什麽''錦衣玉食'',整一天都陽光燦爛,春風和煦。當然平時沒有空去麥當勞,外出自駕遊卻是極方便的。

熱愛咖啡的多是被那致命的香味給引誘得喝上癮了。當然主要還是喝完咖啡後的那股子神清氣爽,工作效率也拜它了。長期疲於讀書作業的大學生和研究生,通宵熬夜是家常便飯,試問有什麽比濃濃的香熱咖啡更能喚醒疲憊的身心繼續第二天的拚搏?好幾次(過去)喝咖啡後感覺脈搏加速,像是心慌。好友解釋說,中國人的體質對咖啡這樣的飲料有天然的不適應。生怕會引起心肌炎或早搏那樣的症狀,自覺地就慢慢戒了。

也記不清有多少回合,戒了又回來再喝,喝多了不舒服再下決心戒一輪。想來咖啡是命中緣定的迷戀物,每次都已經戒得很成功了,把櫥櫃裏的咖啡倒掉, 咖啡知己倒掉, 糖也不用再買,許久不喝之後腦子裏也不想它了。 過了不知多久以後的某一天,某個特定的時間和場合,瞥見別人一杯在手,心像是莫名其妙地被牽得一動,亦或是不敵那一陣咖啡香味的誘惑,即便是飄逸在杯沿的那一抹棕白色的咖啡泡沫,也是勾人魂魄的。 小心翼翼試探著呷一小口,再一小口,幾口下肚,頓覺久違的一種神清氣爽,又欲罷不能了。然後對自己說,''其實喝了也沒有天崩地裂,如果就這樣天天一杯,人可以快樂很多,尤其工作效率,哈,想想吧!'' 為著幾次出爾反爾不好意思,常常拿了美國人的慣用語''it's good for the soul'' (於靈魂有益)來冠冕堂皇安慰自己。

如果長時間有節製地定時定量喝咖啡,本是可以''幸福日子萬年長''的。年輕時仗著身體好,腸胃消化功能強,對喜歡的事乃至吃,可能太有所放任不羈,尤其到工作積壓多時要加班加時到午夜,第二天上班又必須六點早起,不知不覺中漸漸加大咖啡劑量和頻率,心律難免隨之加速。體內的血管已經習慣定點咖啡因攝入而準時收縮,哪天突然不喝甚至喝晚了喝少了,血管會習慣性擴張而引發劇烈頭痛。這樣慢慢地惡性循環直至下一輪的徹底醒悟和''金盆洗手''。記得來美國第一年的夏天,周末到長島替一家曼哈頓夫婦看護一六歲小女孩,孩子父親就是因為早年工作勞累喜歡喝咖啡提神,四十幾歲胃就壞了,吃不了生水果。一隻桃子,他要請我幫忙放在鍋裏用熱水煮熟煮爛了再吃,這個情形一直生動留在腦海中。所以一旦咖啡喝到心跳,胃不舒服,我是會警醒而決然不再喝的。然而戒咖啡的過程不用說是極痛苦的。一大早身體係統等不到咖啡因就慢慢擴張血管,劇烈的頭痛要依賴止痛片。一般需要兩三個月的時間才能使身體習慣沒有咖啡因的定時攝入。就是不喝咖啡了,頭痛也不是完全消失的,因為不幸有頭痛家庭遺傳史。所以這輩子的偏頭痛困擾是前世命定的詛咒,也隻好認命。MHS有個已退休的男助教,很多年來養成每天喝十幾杯咖啡的習慣,終於有一天他決定不再像喝水似地喝咖啡了,於戒的那天起頭痛欲裂,煉獄般的煎熬。據說J的頭痛持續了半年之久。

說到頭痛,五花八門的處方藥不知開過多少種,大多不管用。當年在紐約的中文報紙上看到一倒黴頭痛友提到一個秘方,''每次感覺頭痛將至(aura )前,趕緊服一種健康顆粒sunrider,十分奏效……''。 我當然找到賣sunrider的藥鋪,但是店裏滿櫃滿櫥的幾百種,是哪一種呢?店員茫然不知,按職業道德他們不能將其中任何一種作為治病的藥來兜售,但處於''給個方子便是藥''的境地,我寧願信其有而冒險一試。當然店員遞給我一瓶可能是店裏最貴的sunrider, 我當然買了,結果當然是沒個P用的。 到頭來,反而是各大藥店的普通非處方藥,''Advil''和''excedrin", 是真正管用的。 記得中學好友電話裏曾說,''奧,現在誰吃xxx, 用處方藥midrin的", 於是為解頭痛之苦''趕時髦'',也是情非得已啦,請醫生照方抓藥,結果有了這麽段夢幻般的經曆。按規定服法,第一個小時內服兩粒,之後每四小時一粒。起先不明白其中兩粒的緣由,自說自話改低藥量,怕長期被藥毒死,所以第一小時隻服一粒。幾次下來都覺得頭痛依舊藥不管用,想是這藥也因人而異,對我不管用了。不記得是哪個發作得厲害的一天,啥事幹不成,情急絕望間第一時間吞服了兩粒,一二十幾分鍾後藥物成分開始進入血液循環。 忽然覺得腦袋''翁''了一下,好像進入了一個多維空間,房間裏人和物一下子被無形的透明罩子隔開,不近不遠地飄浮在半空中,那個緊箍咒似的頭痛內部壓力驟減,有種從所未有的輕快,人輕飄飄……這個經曆讓我對未來的魔咒少了恐懼,多了希望。隻要頭痛一發作,便老老實實地按照醫囑先吞兩粒midrin,靜待壓力的下降……。盡管這個藥十之有九次是起作用的,也隻能下午回家之後可服,上午或工作之時是萬萬不可以的,因為服藥之後隻能躺著不做事,開不了車,也不能從事任何腦力勞動。midrin的另一個副作用是咽下喉嚨之後,嘴裏鼻子裏,乃至整個人,都自覺聞到到一股極不愉快的惡心藥味,一種不可言說的肮髒難聞。沒幾年後我把一堆過期的midrin從抽屜櫃裏清走了。一切又回歸到最簡單方便的解決方案:白天頭痛服excedrin(含阿司匹林,咖啡因和acetaminophin《對乙酰氨基酚》三種主要元素)。晚上頭痛用Advil,不會整夜睡不著。人生似乎又可以達到某種平衡。

I am going off tangent again(又說岔了),回到咖啡。走進各大超市的咖啡櫃台, 南美各國進口的咖啡豆,各種風味:法國香草,巧克力香型, 炒榛子香型,阿拉伯自然烘烤香型,都是我喜愛過的。很有一陣子,我隻喝咖啡豆現場研磨,拿回家自己煮泡的咖啡,強烈感覺人和靈魂浸泡其中不能自拔。自從每年體檢的血液報告發現總體膽固醇高,閱讀相關資料,發現研磨咖啡是罪魁,又不得已喝回固體結晶咖啡,雀巢咖啡是經常買的。 如果不喝咖啡隻喝綠茶,絕對膽固醇直線下降,但是茶的另一端是對胃的長期侵蝕,我也怕。糖是肥胖的直接因素,後來咖啡就隻有知己了。後來三妹說,''知己的至胖比加牛奶還壞'',但是加了牛奶的咖啡很難喝,於是就隻喝黑咖啡了,直至今日。習慣之後,誰替我咖啡裏加了曾經離不開的糖和知己,覺得靈魂受到''汙染'', 反而不清淨了。 

今天才明白,以前曾經發生的早搏,不是咖啡的緣故。可能是喝多了誘發,卻不是體質不和, 而是基因中的anxiety作祟。 剛到紐約的前兩周,夜宿在RW實驗室邊上小立方格子間,十幾層高樓全封閉空調,是有過幾次早搏的,盡管有密友在身邊。當時以為紐約空氣的幹燥(比起上海),現在想來就是a.a.。在Manalapan時,在33號公路EW下571時的一段,應是99年第一次回國後的九十月份。頭痛後服的是上海帶回來的''撲熱息痛'',至今不知它的藥理成分。猜是喝過咖啡後,又吃頭痛藥的rebound(反彈)。不可忽視的是心理催眠和自我暗示作用。 還記得那個classic case。 頭痛慢慢消失,人卻hyperventilating(大口喘氣),然後是下高速,拐進停車場,走進牙醫診所前排的一溜紅磚瓦房,一排凳子上幾人詫異的眼光,鎮定女醫生的血壓計脈搏計,救護車,警員,電話,腦海裏像電影一樣無聲播放……那年瓊從公立係統退休了,Dr.M(願上帝保佑他在天之靈安息)接手這個二十年的高等項目。看見自己說著說著便無助地哭泣,聽得他說,''MH你聽我說,需要休息幾天你隨便,無論如何,沒有我們,這個學校,這些班級,這些學生,一切都還是會照舊往前走, 因此你完全不必擔心請假……自我太太診斷出得了紅斑狼瘡,我兒子便有了焦慮症,他們母子感情深厚。他給母親買了隻金毛犬,他現在紐約大學讀新聞寫作,服用psychiatrist開的藥物,很管用,學習生活一切正常……''。 Dr M是意大利後裔,他太太維琪是美麗優雅的小學教師,我們多次在同事家聚會碰頭,他們給女兒菲菲買過一套小女孩鍾愛的迷你茶具。Dr M 與我另一個老板,數學係主任(波蘭後裔)艾德是兄弟般的好朋友。艾德對我在Manalapan教書期間的鼓勵,照顧,包容,和擋風遮雨,有恩之人,惟一的反感是他對美國轟炸南斯拉夫中國使館有一套間諜說辭,但還不至當麵鬧翻。愛德年輕時有段傷心離婚史,好不容易退休了,和多年相伴旅遊的女人結了婚,不久被查出有一種極罕見的血液癌,很快就去了……離開許多年後,聽說維琦和兒子皆好,印象中金剛不倒的Dr. M卻在不治之症的晚期,性格仍然樂觀,每日坐在床上閱讀他在加速班十幾年任主任期間畢業生給他寄來的慰問卡……

又跑偏了。看盡世間繁華,簡單的阿拉伯結晶咖啡還是我的最愛。秘訣是世間所有人都懂的''有節製'',千萬別分分秒秒膩在一起,一天不超過兩杯。如果沒有意外,我和咖啡還可以有二十年的日子好過,還有靈魂和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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