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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清明時節

(2017-05-21 18:10:01) 下一個

 

太《一》:心底的墓碑  20170406

大學二年級的那個冬天,太(祖母)再次舊疾複發。 五月裏就早早買好了船票,期末考最後一門剛結束,便一刻不耽誤,順長江而下走了三天水路到上海。 進家門,前後裏外隻半堵高牆隔開的兩小間房內並不見太半坐半靠在床上的熟悉身影,藍色塑膠旅行袋裏還裝了太喜歡的沙琪瑪和雲片糕等甜點,''太呢?'' 妹妹眼神躲躲閃閃著逃出房間,母親紅了眼睛,這才歉疚地告訴我,太早在幾月前溘然長逝,走之前一直念念叨叨說恐怕這回見不到HH回來,父母怕我難過憂傷那麽遠又一時回不來,才囑咐武漢方麵一直瞞著。 記得''哇''地一聲大哭,還記得''嗡的一下好像周圍世界被抽離了,人飄飄忽忽蕩在真空裏。二十一的年齡我竟還是非常混沌的一個愚人,很久很久不能回到現實。從小到大一直照顧我們四姊妹的親人,與我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長者,從此再不見她寂寥枯瘦的身影,隻知骨灰盒已存在上海某冰冷的殯儀館內。沒有過程沒有儀式,心是空的人是木的。夏日雖長,遠不能給我時間和空間慢慢咀嚼悲傷和哀痛。盡管記憶似潮往事如煙,我卻沒有天崩地裂般的涕泗滂沱,無以排解心中綿綿的思念。

看看今天的公立私立學校都擁有心理谘詢處。無論個人家庭有變故或校園內或社會上發生重大事件涉及死和傷,谘詢處會麵向全體學生提供傾訴和對話的機會。長期陷入悲痛不可自拔的病人可以通過心理治療來愈合情緒的傷口(closure)。後來才明白,相當長的時間裏一直不相信太是真的已經離開了塵世,因為很久很久沒有closure。

十幾年前美國作家米奇·阿爾博姆出版了一本暢銷回憶錄,''星期二與莫裏教授''。哈佛大學教授莫裏,年幼時母親已染重病,去逝時,父親和家裏其他大人完全沒有告訴小莫裏母親已經病逝,也沒讓小莫裏參加葬禮,他的記憶中就是突然母親消失了,家裏大人不說不談,完全沒考慮到小孩子的內心感受。這件事成為莫裏教授一輩子的心結和哀傷,直到他七八十歲接受電視采訪時,還耿耿於懷地流淚。

大學畢業後有一年我去找中學好朋友HM玩,她當時分配在上海虹橋萬國公墓,環境優美,空氣清新。她和她的一個同事閨蜜,帶我參觀了鬆柏森森的陵墓園區,草木蔥蘢,一派肅穆。記不得許多名人的墓碑,畢竟三十多年了,隻有一個除外。是個外國人的墓誌銘,很樸素的石頭墓碑上,鎬刻著這樣一句話,''The true grave of the dead is in the heart of the living" (逝者真正的墓碑矗立於生者的心中)。我經常咀嚼這言簡意賅的墓誌銘。半輩子了,對於祖母的回憶和思念和愧疚,無以釋懷。長期心裏淡淡卻不能散去的憂傷總在尋找一絲透氣的小孔。太的音容,太的故事,點點思緒和想念皆在心頭。雖然錯失了過程和儀式,總想像著在內心深處燃一支永不斷火的心香,給太……

父親退休後第一次回故裏時,親自把祖母的骨灰盒埋進我們家族過世親戚都在附近一起的墓地。屆時我已在大西洋這一邊,過了十一年才第一次回去。近鄉情怯,種種無奈。 此次六月底回,無論驕陽怎樣炙烤,我定帶了自己,及積了半世紀的懷念,一往武昌的陵園,找尋太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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