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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葬的愛》(完) -- Will you love me tomorrw

(2020-01-19 14:31:34) 下一個

6. will you still love me tomorrow

前麵就是旅館了,路口亮起紅燈,A太太發著抖抓緊了男人,男人側過臉來,女人揚起了頭迎上去,男人的唇依舊柔軟,略微帶著煩躁,這是他們最後的一吻了,她細細品味著他唇齒間的苦澀,意醉神迷。那一刻她多想讓時間定格,讓他永遠抱著自己吻著愛著,直到永遠。

冷不丁地一個女人從街口的陰影中衝出來,發瘋了一樣地撲到他們的車前。借著車燈白色的燈光,A太太辨認出那女人正是第一次在劇院裏見到過的東方舞女,那怨恨惡毒的眼神直勾勾地透過車窗刺過來,A太太一輩子都記得那絕望的來自地獄般的表情。

B先生轉動方向盤,想調轉車頭,那舞女惡鬼一樣地追上來,一邊用包拍打車窗一邊咒罵不止,B先生匆忙倒車,車倒退著滑下了路基,想山崖下墜去。女人在慌亂中抓住男人的手,車撞到了什麽東西,耳邊傳來一聲巨響,女人的後背感到一陣劇痛,就昏了過去。等女人醒來已經躺在醫院裏。

A先生從城裏趕過來,跟醫生協商後決定等女人傷勢穩定後再接女人和孩子離開這裏。躺在病床上的這段時間,女人聽到了很多的議論,人們都說B喜歡到處風流,舞女是他的情人。他每個星期六都會選擇一個下手的“目標”,他總是有兩張自稱是“免費”的戲票.....A太太一言不發地聽著人們的閑言碎語,想起和B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是愛情,一直以為B是真心愛著自己的,但是如今看來B是個有備而來的老手,不過是逢場作戲,找一個路過的女人解悶而已。

女人躺在病床上感到恐慌又後怕,不知道要如何想A先生解釋這場車禍。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村長,村長請求A先生幫個忙送一副擔架,被單下躺著一個人,丈夫和村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村長說村裏人對他充滿了議論和敵視,他呆不下去了,不得不被永遠送走。

車子開出山村很久,在山路間盤桓,最後終於在一個偏僻陌生的小鎮上停了下來,這是個難民聚集的地方,窄小的門廊,破爛不堪的牆壁。看見擔架被抬進救難所,她心慌意亂有種強烈的不安,她下車一起跟了進去,乘著周圍沒有別人,A將被單掀開,擔架上躺在的果然是B。

B看見她勉強抬起頭來,臉龐憔悴而消瘦,他淩亂的頭發,用無盡悲哀的眼神看著A,說,你不要聽那些議論,你相信我,我是愛你的,我是真的愛你的。隻是那眼神中孤獨和憂傷如此真實,讓A太太如五雷轟頂。

此時她再無懷疑,B先生是真的愛她的,而現在他已經在車禍中永遠傷殘,無依無靠被永遠拋棄在一個無名小鎮,而這一切都可能是因為她。A覺得這一切就好是盜夢空間中的夢境邊緣,自己將逃離困境,而男人卻被永遠地拋棄在這裏,向她悲傷的看過來。

有一瞬間A太太幾乎想要去跟A先生坦白一切,永遠留下來陪伴B,這時最小的那個孩子忽然跑了進來,他天真的站在擔架邊,帶著無邪的笑容,看看B又看看A.....一隻小手緊緊地抓住了女人的衣襟。惠忽然停了下來,眼角帶著晶瑩。

如果我要給這個故事一個名字,應該叫《被埋葬的愛》。惠輕輕的說。

可是到底B先生是不是真心的呢?她問。村裏人都說他是個逢場作戲的老手,他怎麽可能對才認識幾天的A太太動真情呢?

說實話,A太太也說不清到底自己對B先生是什麽樣的感情,他們萍水相逢,但是卻又好像相知依舊,B先生悲傷而絕望的眼神一直在夢境中凝望著她,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指責。好幾次從夢中醒來,女人依舊能感到那個痛徹心扉的凝望,好像在控訴她任憑時間的粉塵落下,將她愛著的人一層又一層的活埋,在A太太心中,這是一場永遠不能擺脫的噩夢.

真的就像一場噩夢呢。

是啊,其實我們每個人在感情上都有著不可描述的灰色地帶,並不是承偌,婚約或是誓言能夠束縛住的,說愛情是意識流的產物,太貼切不過。

那後來你....我是說,A太太又見到過B先生嗎?她問。

沒有,沒有見到過。但是聽說B先生後來結婚了,有三個可愛的孩子。

B先生還是結婚了,哈哈,說明他就是個渣男,他還說愛著A太太,怎麽可以這樣子呢?

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了,海倫,你還是年青啊,人生這麽長,怎麽可能隻愛一個人呢?那種騙人的童話你怎麽能相信呢?如果讓我說,我倒覺得愛情是三無產品,不確定生產日期,沒有保質期,也沒有售後服務,看清楚這一點,對感情就會灑脫很多,既然愛情注定是在流動和變化中存在的,不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吧。

 

 

 

 

收到惠去世的消息,她已經出國2年了,早在她出國前一年惠就因為二次中風住院,臨行前她特地去醫院看望惠,自從第二次中風後,惠一直沒有醒過來。惠一直是個美麗的女人,成為植物人後,因為每天輸入營養液的緣故,反而比生病前顯得生機勃勃,麵容紅潤。

出國前她特意去看病榻上的惠,她一直有個疑問,搞不清楚病床上的惠為什麽總是眼淚汪汪的。

她在哭嗎?她問

大腦死亡的人是不會有情感流露的,隻是生理的條件反射而已。惠的女兒說。

條件反射?為什麽會有這種條件反射?

腦死亡了,你知道的,應該不會有什麽感覺了。過去媽媽健康的時候,每個周末都會給遠方的一個叫瑞的男人打電話,這是一個讓她牽掛的人。每次打完電話,她都會心情愉快,有時候她自己坐在角落裏寫寫畫畫,有得時候會微笑著望著窗外發呆,這個時候的媽媽一點兒也不像一個85歲的老人,更像一個懷春的少女;但如果哪次電話打不通,媽媽就會莫名其妙地焦慮,煩躁地坐在電話機前反反複複地撥打著同一個電話號碼。後來媽媽醒不過來了,我幫她撥通了那個號碼,我請那位先生跟媽媽說說話,沒想到,媽媽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愛流淚了。惠的女兒難過地說。她其實就是個活死人。完全靠藥物支撐,一旦停止用藥,媽媽就真的走了....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惠,她不清楚在睡夢中的惠有沒有真的聽到來自遠方的電話,但是那些眼淚是真實的,一個在睡夢中依舊流淚的女人,到底是灑脫的還是執迷的呢?

 

*****                               *****                              *****

 

冬天的時候,她經過卡爾頓醫生的診所邊的超市,恰好看見卡爾頓醫生和太太從超市裏出來,手挽著手,說著話。和她想象的一樣,卡爾頓太太是位中等個頭賢惠美麗的女人,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是一對非常般配的夫妻呢。她想起不久前卡爾頓醫生的那通電話,感覺是一切都如此的遙遠,遙遠得就像一場夢。

也許是她自己牙痛得糊塗了,杜撰了那個詭異的電話,她苦笑著,搖下車窗,廣播裏傳來了那首她最喜歡的歌《 will you love me 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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