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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埋葬的愛》(4) -- 相親

(2020-01-12 15:17:06) 下一個

4.  相親

 

為了賭氣也好,為了自尊心也好,她真的離職了。

離開公司後,她徹底陷入一種迷茫恍惚的狀態,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對誰也愛不起來,她的臉色非常差, 常常因為悲傷而無法入睡。父母日漸年邁,四處托親戚朋友給她相親,她本不想見任何人,但看看父母焦慮的眼神和灰白的頭發,到嘴邊的拒絕又吞了回去。

諾就是這樣輾轉又輾轉地走進了她的生活。諾是姑姑的遠房侄子介紹的,一直在澳洲學習工作,年紀有點大快40了,工作不錯,也有車子房子,回國就是為了找個老婆。諾看過她的照片後,對她很是滿意,特意安排時間飛過來見麵。

他們在父母的陪同下見了麵,諾有些禿頂,說話喜歡眨眼睛,除此之外確實沒什麽大毛病,對諾她談不上喜歡,不討厭而已。之後幾天,諾又約著她單獨吃飯出遊,諾喜歡打乒乓球,還專門送給她一副球拍,諾帶著他故地重遊去了自己就學的高中,邀請她一起打乒乓球,玩了幾局,她打的不好,諾卻毫不在意,反而殷勤地手把手來教她,說以後去了澳洲,他們可以天天在自家的地下室打乒乓球。

諾想親她,被她推開了。

我被人欺負過,你會介意嗎?她說。

被人欺負過?諾推推眼鏡,瞪圓了眼,顯然在努力分析她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你是說你不是處女嗎?都這個年代了,誰還認這個死理?處女膜什麽的在國外根本不是事兒。你放心吧,我這次是奔著結婚來的,我是很認真的。

她低垂下頭,手指頭把玩著衣服角,心想,諾既是認真的,那還是說開了好,免得人家日後知道了說自己隱藏情史,存心騙人。

她絮絮叨叨地把自己跟傑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果然諾的臉色由驚訝到失望,越來越凝重,當她說到自己為了跟傑的太太鬥氣離職,而現在依舊沒有完全走出來,諾呆呆地看著她,好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句話。

那天諾走得很急,也沒跟她的父母打招呼,第二天就買了機票飛回澳洲了。

如我所願!她苦笑著想。她猜諾再也不會理睬自己,這相親也徹底搞砸了。

諾回澳洲後的第三個星期,她收到了諾的一封郵件,信中寫道:

海倫,你好

見字如麵。

那天聽了你的故事,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我並不是思想老舊保守的人,但是依舊感到不是滋味,在國內的那些天我們的相處非常愉快,我幾乎認定你就是我心目中的人生伴侶,但是聽了你的故事我感覺我們相識時間太短,缺乏了解。我需要一些時間去好好了解你,也許我們還是先從朋友做起比較好。不管怎樣,再次感謝你的坦誠,因為你完全可以不告訴我的。

記得你說你還在等著那個人,還沒有真正走出來,這讓我覺得作為朋友一定要勸你三思再三思,理智再理智。

我有個小姨一輩子沒結婚,她今年都快50多了,但是我們都知道她有個情人。這事情本來是家庭的隱私,不該說給外人,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了解一下,沒有婚姻保障的女人命運坎坷,我希望你不會重複我小姨的覆轍。我的小姨在二十九歲的時候,老公出車禍,高位截肢。她開一個小商店,帶著孩子拖著丈夫,日子過得艱難。就在人生低穀之際,她遇到了情人。情人是國有企業的小領導,和她同住一個小區,他每每路過她的商店,見她的日子過得這麽慘淡,便起了憐憫之心,時常資助她。一來二去,她的感激就轉變成了愛慕,最後以身相許。這一許就是二十年。過去的二十年裏,那人未曾負姑姑,但凡給妻子一份禮物,必不會少她一份,那人的心裏,算是真正裝下了兩個女人。本來我們家裏都不看好這段感情,但因為小姨的堅持也就由她了。但是後來,大概是今年上半年的時候,小姨跟我媽說她要去與情人同歸於盡,小姨說,那人現在退休了,家裏子孫滿堂,每年陪著妻子孩子出去旅遊,每每看到那人妻子在微信朋友圈裏發秀恩愛的照片,她心裏都在滴血。小姨說她的青春都給了那個人,現在卻落得孤苦伶仃,到頭來他最愛的還是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的晚年是最美夕陽紅,她的晚年卻成了蚊子血。小姨感到不平衡,所以要報複:“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毀滅它!” 幸虧後來被我媽勸住了,但是我們家裏人背後聊起來都覺得小姨這輩子命苦很不值。希望她的這個故事能給你一些觸動,海倫,你也好好想想吧。

好了先寫到這裏吧。我們多多保持聯係,有空再聊。

祝好

 

 

**                          **                      **

天空開始飄雪,粉塵般的雪綿綿密密,不一會兒就把城市籠罩在一片潔白中。黃昏的街道迷迷蒙蒙的像被塵埃覆蓋的水晶球,車子在高速路上一點一點地挪動,從車窗看出去,長長的車龍橫穿過大雪沒有盡頭。她給惠發了短信,告訴惠自己被卡在了車流中。惠的回複很快就來了,我已經到了,你慢慢開,我等你。

終於遠遠地可以看見河畔咖啡屋的招牌在橘色的路燈下半明半昧,咖啡屋如同是一隻被封閉雪霧中的琥珀靜靜地佇立在角落。她停好車一路小跑過去,拉開門,她跺了跺靴子上的雪,順手拍掉大衣肩頭上的雪花,冷風將店門前的綠色發財樹吹得晃動起來。咖啡屋裏彌漫著咖啡豆的香味。身穿白色襯衣的女侍者聽見聲音回過頭來,她報出惠的名字,侍者在前麵領路,走上二樓,繞過幽深的回廊,她一眼看見惠坐在靠窗的方桌邊,腰身瘦削筆直,套著一件白色寬鬆的毛衣服,脖子上鬆鬆地係了一條藍花絲巾。

惠站起身張開手臂擁入懷中,她好像被一片溫暖的海水包圍,竟然鼻子有些發酸。

惠一邊等她點好咖啡,一邊打量著她,說,瘦了,但是更好看了。

是啊,天天跑步呢.

哈哈,那就好!還擔心你病怏怏的呢。海倫,我前幾天去了你們公司找你才知道你離職了。

是啊,是啊。她欲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哦,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想謝謝你給我們拍的那些照片,收到那麽精美的影集真的很驚喜,我和我先生都特別喜歡,我想去公司看看你,跟你親口說聲謝謝。說著,惠拿出了影集,封麵上正是惠與先生肩並肩地靠在一起的背影,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光溜著身體向他們跑去,稚嫩的身影為畫麵帶來了活力和生機,象征著生命的繁衍和傳承。

惠姐,那天讓你和先生拍了1個多小時的照片,結果項目沒也沒成。這些照片是我離職的時候特意挑出來的,我能做的也隻有這一些了。真對不起啊。

這些照片拍得真的很好,你全心全意地做事,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你?真的太過分了。

我離職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吧,所以也不能怪公司,而且後來公司,傑...老板給我了一筆豐厚的補償金。

那就好,總算是有良心!惠關切地又問,你現在怎麽樣?有工作了嗎?

沒有呢,想休息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好累。

嗯,對了,是傑給我你的電話,他還讓我帶他問聲好,還說,如果你有什麽需要還是可以隨時找他。需要寫工作推薦信他也可以幫忙,畢竟他在業內還是有不少關係戶的。

我沒什麽需要的。她聽見傑的名字,心裏竄起一股倔強,我很好,真的。就是想安靜一段時間。

她喝了一大口咖啡,嘴巴裏卻品不出任何味道。

海倫,不知道我問這個問題合不合適,惠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你跟傑是怎麽回事?如果你願意,可以把我當朋友,當姐姐,我們聊聊吧?

惠姐,那天你都聽到了吧,他太太回來了,我能說什麽呢?我算什麽呢?我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罷了。她有些悲憤起來,這段時間我總在想,其實我一開始就錯了。如果讓我說真話,我現在特別恨他,我也恨我自己,恨我這麽拿不起放不下!

她咬著嘴唇,這麽多天過去了,一想到傑,她依舊感到萬箭穿心。

惠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眼神溫柔充滿了慰濟,說,也不能全怪你啊,我知道的,愛是無法控製的,愛了,就是那種不能自己的感覺。我們女人太重感情,所以才會受傷。但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海倫,像你這樣的好女孩一定會遇到更值得你愛的人,你會有一個體貼善良的丈夫。

老實說,我想我也許再也不會愛上誰了,我真的沒有力氣了,這樣的感情太痛太累。她低著頭,說,那天拍照的時候,我真羨慕您和您的先生,這樣的恩愛才是最完美的愛情!

是嗎?其實我們也不總是這樣,也是經曆了很多很多事情,要是真有什麽值得誇耀的,隻是每次我們都選擇留下來,到最後都老得想分開也晚了。

怎麽可能,我覺得你們一輩子都是如此相親相愛。她幾乎是叫了起來。

照片嘛,無論如何都能拍,可惜美好並不是故事的全部啊。惠子的嘴角浮起一絲複雜,就像我背上的疤痕,當時我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你想象不出我有多麽的懊惱和害怕。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先生會跟我離婚的,我真的這樣認為。

你們....差點兒離婚?

是啊,惠子重重吸了一口氣。那天拍照片的時候我看著先生的臉,忽然發現已經有很久沒有好好看過他了,那時我就在想,真是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我們的一生要遭遇多少誘惑,誰敢保證自己不行差走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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