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閑話
古稀老翁防癡呆，學習碼字非有才，有話則長無話短，藝術本是開心菜。無病呻吟莫恥笑，偶有得罪莫見怪，君子自有常來客，清茶淡酒敞胸懷
夏凡納·今日聖林·挪用藝術
夏凡納在畫室中
“你對我說，藝術家是憑他的幻想來改正事物的，我寧願說，他是憑他的幻想使事物井然有序，因為我確信，最富有秩序的觀念，同時也是最美好的觀念。我愛秩序，因為我熱愛明淨、澄澈的事物 。”
—夏凡納
記得剛解放，我8、9歲，隨父親去同事家，翻看他家從國外帶回的大百科全書，裏麵有一張畫深深的印入了我的腦海。上美院後知道了，這張畫叫《聖林》，畫家是19世紀法國的夏凡納，他還有一張眾所周知的名畫便是《貧窮的漁夫》。
夏凡納（1824 - 1898）曾影響了一代人，包括高更、梵高、畢加索。法國理論家梅勒裏奧Mellorio給他的藝術歸結為三大特征：1）改變了的直觀感受2）簡化了的素描造型3）裝飾化的傾向。1895年羅丹出麵當主席，為71歲的夏凡納舉辦盛大宴會，各路流派的文學、藝術名人都來參加，眾星捧月，薈萃一堂，說明了他晚年的聲譽。
可能因為他的畫大都是壁畫，受以前拍照印刷技術的限製，很少見到他個人的畫冊專集，在中國更是如此。80年代初，浙美的朱伯雄兄幹了件好事，他編著了一本介紹夏凡納的小冊子，由天津人美出版。這本小書隻有32頁，18X20公分大，紙張及印刷都很差，但作者還是提供了許多有用的資料，我一直保存到現在。
90年代末，我終於在加拿大買到了一本夏凡納的畫冊，由荷蘭阿姆斯特丹梵高美術館出版，是夏凡納一次大型回顧展的目錄畫冊，讓我喜出望外。從書中知道，他除了給他老家裏昂藝術宮畫的壁畫《聖林》外，還有一張縮小版（Reduced Version)的油畫，收藏在芝加哥美術學院。聖林的法文全名是“Le Bois Sacre Cher aux Arts et aux Muses”，譯成《文藝女神在聖林中》
《文藝女神在聖林中》 1884-1889 （法）夏凡納
《聖林》一畫，描繪的是眾文藝女神，在神聖的林間湖畔的草地上聚會，卡利奧普在給姐妹們朗誦詩歌，歐戴普和泰麗在空中奏琴歌唱，這是一幕神話劇，卻又像真實的古代生活，畫家僅用亭子那四根愛奧尼亞式卷渦柱頭的柱子，標明這是屬於古希臘的傳說。夏凡納借用這個題材，畫了一個他理想中神聖的藝術的 Paradigmatic Arcadia ( 世外桃源 ) 。
這幅畫曾給梵高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在1890年的信中寫道：“當你見到這幅壁畫，並向它凝視良久後，你會相信，你目擊的一切是一種全然宜人的萬物更新，它使你相信它並期望它，一種遠古事物與粗獷的現代生活的奇妙而又幸運的結合。”
畫冊在《聖林》一畫下方，還印了一張有趣的小畫，是另一個我喜歡的畫家勞特累克畫的，他把他自己和馬奈等印象派畫家，都畫進了《聖林》裏。一群衣冠楚楚的19世紀的紳士們，闖進了夏凡納的藝術 聖地。
夏凡納去世不久，世界進入了二十世紀。如果說印象派還和自然與人保持著一種和諧的關係，到了畢加索，就不客氣了，他以“破壞”和“創造”的名義，開始在藝術的聖林中驅趕自然和人的生存空間，再經“偉大”的杜尚到今天統治了天下的“當代藝術”，夏凡納的“理想國”已是麵目全非了。於是，我忽然有了個奇想：畫一張進入21世紀時的《今日聖林》。
我向一位朋友學了一點 Photoshop 的基本知識後，便開始用電腦來製作《今日聖林》的構思和構圖，最後還夏凡納的原風格 — 畫成一張油畫，由於畫室不大，這張畫是由兩塊畫布拚成的。
《今日聖林》
在《今日聖林》中，我按《聖林》原構圖，安排了27件現當代藝術作品，它們是：（從左到右）
1) Robert Indiana : 紅鑽石《死》 2) Alberto Giacometti: 鼻子 3) Mike Kelly: 發情之星1號 4) Pablo Picasso: 海邊浴女 5) Niki de Saint Phalle : 黑奶媽 6) Robert Smithson: 螺旋形防波堤 7) Jegg Koons: 氣球狗 8) Duane Hanson: 旅遊者 9) Gary Hume: 裝置 10) 徐冰：一個案例轉換的研究 11) Kiki Smith: 無題 12) Marisol: 來訪者 13) Richard Lindner: 哈囉 14) Robert Rauschenberg: 女奴 15) Jasper Johns: 三麵國旗 16) Christo & Jeanne-Claude: 包裝藝術 17) Marcel Duchamp: 泉 18) Jacob Pakciarz: 一對 19) Tom Wesselmann: 浴女3號 20) Domien Hirst: 讚美詩 21) Edward Kienholz: 醫院儀式 22) Henry Moore: 內部和外部的斜倚人物 23) Gunther Uecker: 森林 24) Claes Oldenburg: 大衣夾 25) Barry Flanagan: 四袋沙子 26) Jean Dubuffet: 兩個人物 27) Keith Haring: 塗鴉人物
以下圖片都是《今日聖林》一畫的局部
後來讀了米爾佐夫的《視覺文化導論》才知道，《今日聖林》這類戲仿作品的大名叫Appropriation Art （ 挪用藝術）。有興趣的讀者不妨按上麵的名單找找，看你究竟熟悉幾個這裏麵的藝術家和他們被挪用的作品。
曾在一本書中看到一位哲學家對“文明”一字所做的描述，他說：（大意）“所謂文明便是人類用他自己的創造物，將人類和自然隔離開來。”看看這《今日聖林》，你又有什麽樣的感受呢？
《今日聖林》在中國美術館展出實況（照片）
2012年9月《張頌南70油畫展》開幕式後
和本翁交談者是加拿大魁北克駐北京總代表
附：
“且看《今日聖林》一畫，張頌南以法國象征派畫家夏凡納的《聖林》為戲仿的藍本，幾乎將西方20世紀前衛藝術的主流一網打盡，包括中國的85新潮和後來的前衛藝術，顯示出畫家的曆史眼光和曆史思考。張頌南的藝術史敘事也是跨文化的，不僅表現在畫家筆下的中國和西方題材，也表現在畫家對中國藝術史和西方藝術史的再現與再思考，和二者的貫通。”
摘自《視覺文化與視覺藝術符號學 – 藝術史研究的新視角》107頁
作者：段煉 加拿大康科迪亞大學教授 文學、美術教育學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