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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 -- 不覺已是百年身

(2016-11-28 23:20:50) 下一個

    思緒象海浪一樣不歇地湧來,一排水鳥歡叫著在低空徘徊,見書仁打盹兒,小秋拉拉有些滑下來的毯子,碰到書仁的手似乎有點涼,遲疑了一下,探探呼吸,已經停了,那年他一百零二歲。
   小秋的心難以平靜,視線早已模糊。暮色中,海水變成了金色,莊嚴肅穆,她從旁邊的背包中拿出相機,給他照了好多張照片,最後一張夕陽似乎在他的臂彎。她深深地吻著親人皺紋堆壘的前額,顫抖的雙手抱住書仁的脖子,自己的臉貼著他冰涼的臉,久久不放,哭聲和潮聲應和著,輕輕柔柔的,怕打攪了睡熟的人兒。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的暮雲依稀可見,卻褪去了彩色的外衣。背後是他們共同生活了七十年的雅舍,院中鮮花盛開,姹紫嫣紅,遠山蔥綠,和當初喬遷新居時沒什麽不同。隻是物是人非,事事非。相當年,他說寧願她先走以免受離別的折磨,她說孩子們已經成年,了無牽掛,早走可以在另一個世界裏早日和奶奶團聚,可命數天定,他先走了,她茫然若失,不知所錯,一輪圓月不知何時已斜掛天邊。茫茫無邊的大海在朦朧的月色中平靜地象熟睡的嬰兒, 陪著永遠睡去的書仁。

小秋給茜茜打了電話,幾分鍾後,茜茜和救護車先後趕到,此刻,小秋已經平靜下來,她低呼著書仁的名字,告訴他先走,而她不久就會到另一個世界和他團聚。
    接下來的日子可圈可點,孤獨成了小秋的忠實伴侶,孤獨在她百年的歲月中並不常有,或許由於忙碌或有人相伴,或許她喜歡鮮有的獨處而很少覺得孤獨,可書仁走後,相思與孤獨成了她的座上賓,吃飯時,她依然準備兩副碗筷,她做自己的位子,書仁的位子一直留著,她習慣地天天和書仁商量著做事,茶也倒兩杯,書桌上書仁的花鏡一直放著,上麵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兩年後的一個黃昏,小秋在雅居後院的藤椅上昏睡過去,再也沒有醒來。潮聲依舊,倦鳥哀鳴,晚風輕拂著小秋灰白的頭發,竹質的風鈴在暮色中低吟,試圖把主人喚醒。

茜茜每天早晚兩個電話打過來問安,並經常從監控器中觀看母親是否平安,這天晚上一直看不到媽媽, 電話也一直沒人接,她火速跑過去看看,見媽媽已瞌然而逝,手邊是書仁編了一半的花環,雖然已經幹枯,但色彩飽滿,膝上放著那本棕色的日記,打開著:

有幸

相遇在初中時代,

迎風輕揚的雨絲,

在朝陽中,

滋養著幼稚的信賴。

 

春色迷人,

萬花吐蕊中相遇,

繁華似錦,

秋月冬雪見證了兩小無猜。

 

書海無涯,

共同的信念和理想,

激勵著年輕的學子,

在知識的海洋中遨遊暢快。

 

人生跌宕,

一個小小的誤會,

幾乎造成終生不見,

數年後回首往事依然驚駭。

 

蒼天憐人,

異國相逢,永不分開。

安居樂業,生兒育女,

毗鄰碧海。

 

須臾間,

玩沙的少年,

長大成人漂洋過海。

晨曦朝露,黃昏暮靄,

不覺雙鬢已泛白,

心未老而體先衰。

 

癡情相伴七十載,

星辰藍天見證永恒的愛。

歲月的洗禮後,

昔日柔情經年已深似海。

 

正如

不必為離別傷懷,

麵對死亡,

何需過度悲哀。

霞光萬道,

欣賞著自由飄蕩的雲彩,

潮來潮往,

癡心的浪花從不奢望沙灘以外。

 

凡塵如夢,

似夢亦真已釋懷。

所謂聰慧亦癡呆,

聖賢無知一指遙,

生死一線幾許無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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