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蹤

本人有殘疾,退休後回憶一生平凡,記下來以打發無聊,並望與網友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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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章

(2016-12-01 23:41:42) 下一個

上墳

 

按慣例清明才是拜祖祭墳的節氣。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裏時興上過年墳。極少數大年初一就開始,絕大多數卻是初二、初三才去上。他阿爸和二孃埋在城西北的沈家凹,而外婆的墳在離城十裏的東壩。他和莉隻有初二去西邊,初三往東跑。阿公本來葬在城西的烈士陵園下方。文革中造反派發出公告,要把整匹山的非烈士墳塋全部炸毀。他們駭怕,連夜連晚把墳墓鏟平,大理石的墓碑抬回家裏。後來各機關單位都開辟勞動生產基地,那一帶劃給公安局種包穀。實際是在押人犯耕作,公安局的幹部隻管收成。再後來成了局領導的宅基地。據說挖出了不少的棺木、腐屍,也沒人去辯認。奇怪的是住進那些自建別墅的領導好些個竟然不得善終,有人就聯想起屋下的孤魂野鬼作祟,此為後話。阿咩的墳遠在米易,而且他和三哥最後一次去時就找不到了。這兩個他最親的人倒不需要他上墳。

記得八四年安葬阿爸時,那一片荒坡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座墳塋。好些還沒有墓碑,沒有磚石鑲砌。八字先生揀了一處靠近樹林,小路旁邊的坡坎,用羅盤一打就定下來。壘墳的工程150元包給當地的一個農民。包工者招集十多個男女從兩裏多路的山下把磚、石、水泥挑上去,一再交待他們要是手下問包成多少錢絕不能說。有個衣衫爛縷的男人可憐兮兮地求包工者,才得到允準加入勞作的隊伍。他看到這個人最出力,別人休息了還獨自在挑,中午由他們買了送上山的饅頭包子,便給其多塞了一個。後來問其今天掙多少錢。回答是兩元。那時,生產隊還不懂什麽土地費。十年後,他去上墳,拜台下麵開成小麥地。一個自稱生產隊的人要他交30元土地費,說是以免今後扯皮。他想想也是,交錢後的確得了張生產隊的收據。再過十年,二孃的墳基費已是300元。目前是多少,他沒有打聽過。

自美返鄉的第一個春節去上墳。下麵的田埂小路拓成汽車道,直達山腳。小車一過,揚起撲麵的沙塵。坡上墳墓一塚接一塚。原先比阿爸墓更高的隻有三五座,最頂上七八米。如今卻幾十米以上都是墳。這裏不是公墓,再往上幾乎是懸崖,應該是爆滿了。隻見後來的墳一座比一座大氣。有的貼了瓷磚,有的拜台寬敞。原先隻有個土石堆的,大都立碑新砌,像模像樣。阿爸的墓倒成了最寒磣的。隻不過受地形和擁擠的限製,尚沒有媒體披露的那種豪華型。考慮到早春二月十點以後會起風,蠟燭不易點燃,他和莉八點不到就起身,要走一個小時。出城就聽到墳山方向傳來鞭炮聲。走攏山腳還碰到上完墳打回轉的。幸好路上沒有車子。十點鍾他們下山,羊腸小道已是摩肩接踵,車路盡頭的空地上停滿了轎車、小巴。他們既要讓車,又要吃灰。

初三去東壩。他兩年沒上墳,大約胡家有人去壓過紙錢,還有香燭的痕跡。但墓前拜台的水泥太薄,雜草從縫隙中瘋長有半人多高,完全遮住了墓門。他早有預料,帶去了斧頭,左砍右芟才弄整潔。否則別人認為是無主墳呢。

墳山所在的東壩一年前農田全被征用,辦了場當局聲稱的國際汽車越野賽。然後又鋪了幾條作為街道的水泥路,吸引有錢人投資房地產。可惜那一大片良田,至今還是光麻麻地曬太陽。水泥路像原野上的刀傷。主政的縣委書記倒是升任州委常委去了。縣財政負債十多億,每年利息都可觀。釣不到魚,自身又沒有錢來開發。有的金融機構倒是大膽放貸。聽說縣農村信用社上年人均收入18萬,不靠利差哪來錢?而風險明擺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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