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章

衝突

 

他與女婿本來相安無事。起因是第二次赴美回來之後，與親家老張通電話，無意中說出女婿當時的年薪。事後棘專門打電話，說女婿知道後很不高興，張家不同於劉家，好像老張知道後會向兒子要錢什麽的。他十分生氣，一家人的收入還有什麽密可保，便回答說，今後凡有關女婿的事一概不要告訴他，因為他從來是心直口快，不願說假話。

美婭四歲生日那天，他和莉考慮到美婭的玩具太多，沒有送禮物，改成請一家人吃晚飯。棘選在一家叫做“東皇朝”的自助餐廳，新開張不久，20%優惠。不但肉、菜、水果、點心、冰淇淋吃了個夠，還喝人家三瓶青島啤酒。算下賬來，才38元多。出門後，他看了看小票，發現收銀台把晚餐當成中餐了，便回去問。幾個服務員不斷稱謝。有個說，您太好了，不然她（收銀員）要賠的。正確的算法是50多元，他補了12元。此事引起女婿高度不滿。先是說他去更正，可能導致出錯的服務員被炒魷魚。他說了服務員的反應。其又說可能是那家餐廳的營銷手段，“你願意多出，人家自然樂得多收”。其神色僅僅沒吐出“你傻冒”三個字。想起那年在波士頓88超市，女婿檢查小票，發現多收了幾毛錢，硬是等了半小時追回來。幾次少付，都說“管它的”。他能對其不生芥蒂？

此先生是計算機碩士，網上浸淫日久，自然見多識廣，以為地上全知，天上知一半。無論對誰均愛使用教訓的口氣。又愛提問題，以難倒對方為樂。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很少與其交流。一般是有問才答，其和女兒玩耍，他便走開。

臨走前，“該來的終究要來”。二月初，網上熱炒王立軍闖美領館一事。他起床後就打開電腦。女婿睡到九點多出房門問他事情怎麽樣。他說美國務院發言人和中國副外長都承認了。複述網上有評論說，若王要求政治避難，美領館不可能主動拒絕。其用一貫高高在上，無所不知的口吻質問“你以為美國有義務保護中國人的人權？”他舉了一些諸如超生申請庇護之類的例子，說美國以人權立國，連普通人都要保護，何況王立軍那樣的名人（後來的事實證明在這件事上美國有自身利益的考慮）。女婿找出許多歪例都被他反駁，得不著便宜，臉色愈來愈難看，話題愈扯愈遠。他說，你強詞奪理，不跟你辯了，本想息訟。但其不占上峰不罷嘴，繼續喋喋不休，趾高氣揚。他發了脾氣，說早就悶在心裏，你罵劉棘像罵自己的兒，這不是，那不是，欺侮我一家人？才將其鎮住。莉在一旁勸他不要這樣小氣。事情算完了吧！

中午後，女婿對他說，氣消了罷，我解釋幾句。他以為其認識了自己的不對，哪怕說句對不起，（即按其說法是性格愛爭強好勝，亦是挑事者的不對）他也會檢討自己言語過激。聽的解釋卻是在網上看的比你多，似乎真理就在其手上；同妻子的關係，你不必管。最後結論“我們各打五十大板吧！”他氣得發抖，“我老幾十歲的人了還要被你打五十大板？從此不願再見到你”。回答是“好”。仿佛主動權牢牢控製在其手裏，想怎麽對付他們都成。從讀的聖經中比較，其正是那種硬著頸項，桀傲不馴，不相信世間有真善美，連父母和親兄弟也大加懷疑之人。這樣的人，與之決裂絕不可惜。可惜的是如莉所說，棘命苦。

在棘未找到工作時，其對棘極盡貶低、挖苦、斥罵。當然，棘受壓後反擊也激烈。他們也批評過她對其所發的無名火。這兩次飛過來，女婿態度好一些，彼此關係有所好轉。特別是衝突後的兩天，對棘不再傲慢無禮。也許是意識到欺侮人雖然可以得到快感，但遭到別人的鄙視，實際是雙輸。這就好。

棘念MBA，貸了4萬美金的款。除交10%的學費8千多元外，主要是支付房租、幼兒園費用。日常生活開支用女婿提供的信用卡。他逐筆記賬，每月一結。到回國之前，總共用了女婿2萬零點。抵得承擔了美婭一月八、九百元的學費和部分生活費。他對棘自力更生，不靠別人的做法給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