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山舞人間

 

他腳上穿的矯形鞋已是七年前訂做的。莉叮囑他此次再做一雙。他便在去新津之前行至龍江路。原假肢廠所在的位置修起了高樓大廈，是一個個的住宅小區。問了街邊的店主，繼續往前才見一指示牌，走完一個街區，拐個彎方進入假肢廠的營業大樓。詢問做矯形鞋的地方，又繞回另一樓角，進門後，隻有一女生在看報，問他做啥。他稱打聽一下矯形鞋的價格。她說有點貴，可能要360元一雙。他心想還沒漲價嘛，便說，貴是貴點，但還經穿。她說，“現在的鞋子哪像你腳上那種，都是羊皮的，才不經穿呢。不信你去二樓看看，連針眼多穿兩下也會散架。現在哪去找你那種牛皮，根本進不到。”他說，所以我隻問問價格，本來我跛的這隻還有三四隻補過能穿。她說像你那隻墊這麽高，還要加幾十元，你不如買幾雙一般鞋子，光要好腳那隻，也比做下來劃算。他說我們那裏也有做鞋的，光做好腳這隻，大約也可以。她說，對了嘛，多給點錢人家肯定幹。這還是第一次在中國碰到不拉生意，反倒為顧客著想的營業員，莫非她也是基督徒？他稱謝後退出來。其實，就他現有三隻沒補過的皮鞋（兩隻好腳），對付到死怕也夠了。這不又節約下四五百？

為了買回程的火車票，他仍步行。豈知一路上的代售點不是停電就是機器故障。東問西問，才在摩爾百貨後麵的小巷內買到。轉過來到了天府廣場，踅入陝西街。時近中午，撿一路邊的小餐館，無客，蒸好的飯剛抬出來。點了魚香肉絲、熊掌豆腐、白菜湯。還要了一瓶啤酒。心想今天自己給自己做個生，就誇張一下.自斟自酌，買單才三十多元。同樣的場景回複到41年前，從南京的中山陵下來，慶祝25歲生日，好像隻花了三毛多，半斤糧票。酒醉飯飽之後乘公交去石羊場，再坐一個小時的班車到新津。

表弟的新居在“國光山水半島”。是開發不久的住宅小區，入住率頂多10%。綠草茵茵，花開點點，樹木蔥鬱，亭台樓閣。隻是砌就的溝渠中尚未引入流水，而小區圍牆外三麵是河流環繞，故名半島。表弟給兩個女兒各買了一套三室兩廳，就在同一幢的二樓。大女在外地工作，小女念高中住校，屋子都由爺爺奶奶支配。他到之前，兩個表妹及妹夫都到齊。下午大妹主廚，搞了一大桌菜。幺孃特囑開瓶“國窖1573”，並讓表弟妹們輪流給他敬酒。老人家自然記得他的生日。

三號是幺孃的生日。一早起來就給老人家奉上紅包。表妹兩家人也都奉上。表弟夫婦回來，抱了一大束百合，據說15元一支。弟媳跟幺孃開玩笑，說隻送花不送禮了。幺孃笑得合不攏嘴。壽宴沒擺壩壩席，大約是遵行“男九女十”的習俗，把大場麵留到次年。隻請了至親好友三桌，辦在“山舞人間”。這真是個好去處，高速路上都有它的廣告。開車要幾十分鍾。有山有水，山上還能劃船，並有遊泳池、茶室。山下是裝修豪華的餐廳、麻將室、客房。一條花圃長廊直達山頂。可惜春寒料峭，除杜鵑外，尚沒有其它花怒放。表弟說老板的規劃是把全球同緯度的花、草、樹、藤每個品種都弄來，打造個大型植物園。一覽無遺的上萬畝空曠山坡，裝其野心倒是綽綽有餘。這樣的環境，乃有車族的富人才操得起，價格自然也配套。中餐每桌七百幾，不及會理山莊四百元的豐盛。晚餐主要是喝粥，200元一桌，與會理50元的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