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過洋節

 

 

老美的節日很多。什麽總統節、退伍軍人節等等，都要全民放假。不興過“五.一”勞動節，但有九月二日的勞工節。最注重宗教性的節日，比如複活節、萬聖節、感恩節。聖誕節達到高潮。他們到美後感興趣的第一個是十月三十日的萬聖節。一個月前，超市外就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南瓜，三至五元一個。人們買回家後，掏出瓜芯，隨心所欲地雕成各種形狀，放進燈泡，接上電源。離節日大約還有一周，商店和住家的門前即擺放了奇形怪狀的南瓜燈。甚至一家就有十好幾個的。棘入鄉隨俗買了一個南瓜和兩斤糖果。一家人都缺少藝術細胞，隻做成最普通不過的南瓜燈，放到窗前。節日那天正吃晚飯，就有娃娃來敲門。他起身，棘說一個娃娃給兩三個糖就行了。女婿說去年來了幾個你又不是不曉得，一人抓一把吧。他開門見到三個小孩，一個臉上塗了油彩，一個戴鬼怪的麵具，一個披黑鬥篷，便給每人抓了一把糖。誰知門鈴一聲接一聲，孩子來了一撥又一撥。盒子裏的糖所剩無幾。棘隻好親自出馬，端著糖盒，讓娃娃自己拿。那些孩子果然有教養，盡管手中撐著大布口袋，伸出來的指頭，也隻在盒裏夾一個糖，專挑巧克力。此時已經九點過，不再有人來。美婭還小，他們也沒有去看據說很鬧熱的遊行。棘說去年第一次在此過節，可能是人不熟，買的糖剩下很多，今年確實買少了。也可能是她買的糖都比較好，孩子們傳出去，來的就多了。

 

感恩節還不到，不少美國家庭的屋子外麵就裝飾了彩燈，一直亮到聖誕節假期過後。而家庭成員感恩節都會相聚在一起，有似中國人的年夜飯，當天的主打便是吃火雞。他們一家早就被邀到女婿的朋友家過節。一路上的店鋪關門閉戶，除沃爾瑪以外，超市都停止營業。主人家是40萬買的住宅，地下一層，地上兩層。底層的起居室和廚房連在一起，占了一半麵積。另一半是餐廳和一間日式客廳，中間為過道。因為主人夫婦來美之前在日本待了六、七年。房間布置得簡潔典雅。客廳一幅地毯正中放個矮幾，兩旁四五個繡花坐墊。牆上掛著仕女圖。下麵的木架上橫著三把日本軍刀。臥室、書房、電腦室均在樓上。主客十人坐在餐廳的長桌旁。餐具都是銀器，刀叉也是新的，顯得十分正式。主人說該餐廳一年也就用這麽一次。

食物很豐盛。兩家客人按例帶去自家做的菜。他家帶的是糖醋排骨、熊掌豆腐和奶油胡桃。另一家是清蒸鱸魚和麻婆豆腐。十斤重的火雞，烤了兩個小時，端上桌切開還有血絲，不得不又回爐一個鍾頭。等第二次上桌，肚子都飽了，品不出什麽味道。主人隻好臨走時給客人打包每家克服一點。第二天吃起更是味同嚼蠟，哪有雞肉的香氣。一盤切成薄片的西班牙火腿，生吃，四個年輕客人讚不絕口。他和莉各嚐了一片，不敢苟同。但那是唯一吃完的一道菜。主人家拿出的自然是大頭，菜式西不西，日不日。他認為還是自家做的好吃。發覺另外兩家人對他的廚藝似乎不太感興趣。他和莉便主要針對那三樣。

感恩節的第二天是所謂的“黑色星期五”。商店從零點起打折。據說那一天全美的零售額，要占一年的相當比重。中國後來的“光棍節”可能就是向老美學來的。兩天前剛從中國來不久的棘的年輕同事就來家裏借折疊椅，準備頭晚去沃爾瑪排隊搶購。棘的一對朋友夫婦，女的有孕在身，個多月後即將分娩，也勇往直前。由於堵車，有段幾百米的距離開了幾十分鍾。晚上十一點出發，早晨六點回家。所撿的便宜是原價350美金的嬰兒尿片包，說“才160元”。這對夫婦生完孩子後，四月份簽證到期就要回中國。那包東東恐怕160元人民幣就能買到。完全是為了湊熱鬧。

 

感恩節一過，便開始迎接聖誕。那個星期天，棘在家裏興致勃勃地搗騰。先是把實驗室同事丟棄的兩小棵聖誕樹撿來安起。覺得不滿意，又開車去沃爾瑪花30元買了個大的。有一米多高，綴著80個五顏六色的小燈泡。聖誕節前下了一場很大的雪。他有幸欣賞了毛老人《沁園春》裏描寫的北國風光。節日前後雖然天氣晴好，但草坪和屋頂上的白絨毯依然很厚。平安夜，周圍的房屋大放異彩，他家的客廳也亮麗起來。美婭的眼睛被突然的光亮刺激，睜得大大的，露出不解的神色。全家人隻有從電視上體驗炫目的歡快氣氛。而住家附近卻沒有感覺。第二天棘夫婦倒沒有睡懶覺，八點起床。讓美婭作模特，聖誕樹作背景拍照。四個大人輪流閃了一張。棘從樹後拿出各人的禮物。他獲得的是一本於丹的“心靈雞湯”和一件免燙襯衫。主角美婭卻對自己的禮物不屑一顧，把個手指頭伸進嘴裏吧噠。到中午以後，整個小區都靜悄悄地，大約人們不是出門旅遊就是上教堂了。

 

麻省大學在伍斯特。他的第一個“洋年”是在伍斯特過的。元旦頭天下午三點出發，棘給每個人一張塑料卡別在胸前，就可以在各個遊園點參加活動。點與點之間的公共汽車亦無須購票。第一站是體育館。運動場內鋪了厚厚的一層冰。工作人員正在開一輛笨重的推車把冰鏟平，並灑上一層液體。他們在寬敞的看台上坐了一會，估計表演尚早，步行十多分鍾來到一會議中心。大廳裏，三男兩女五個藝術家正在製作各自的沙雕。他這個門外漢也覺得各有各的創意，分不出高低。而遊園的說明要求觀眾評選你心目中的最佳。仔細看完五組作品。有個藝術家雕的是群老鼠，似乎預示2008是鼠年，而且棘的家裏就有一隻大耗子。他們便把票投給了這個藝術家。在擲骰子的攤前，一家人都排隊躍躍欲試。隻有他投中了同樣的花色。得到的獎品是件T恤。可惜那是老美中等偏上的塊頭穿的。他這敝國中等偏下個子，穿上拖至膝蓋，如何要得？

來到各國風味小吃的展示大廳。中間幾十張大園桌，鋪著雪白的桌布。周圍是立著各種文字招牌（下麵一行為英文）的小吃攤或賣手工藝品的櫃台。他掃視了一下，以老中攤前的顧客最多，到他們一家五點鍾吃完時，這些攤位的食品基本賣完。可能是其經濟實惠的原故。女婿說，對於美國佬，中餐可以吃得很飽，對於中國人就太難吃了。他沒能嚐到那裏的中國小吃是否難吃，因為女婿買的是牙買加羊肉，價格比同樣份量的中國食品貴60%，不但味道不敢恭維，他吃了晚上牙疼不止，久久無法入睡。真是牙沒家便要作怪。

吃完晚餐又回到體育館。溜冰場人頭攢動。大人小孩都有，唯獨不見老年人。最小的恐怕隻有兩三歲，溜幾步，滑倒了自己爬起來又溜。家長隻在旁邊注視，並不去幫扶。難怪老美膽子大，自理能力強。待棘在看台拐角人不注意的地方喂完美婭的奶，他們出來等車。這娃娃今天十分興奮。小吃大廳裏有個舞台供各國的業餘演員表演節目。他們去時，是群越南人又唱又跳，鑼鼓喧天。演技不怎麽樣，美婭卻目不轉睛地看得起勁。

在寒風裏等了十多分鍾車才來。跟國內的公共汽車一樣的擠，因為全市及附近的人幾乎都出來了，也不興購票、刷卡什麽的，想上就上。車到藝術博物館，門口幾個年輕人表演太空行走，頂著笨重的頭盔，揮舞鋼鐵的器具。他看不出名堂。隻覺得如此冷的天（零下十多度），勇氣可嘉，值得欽佩。藝術館內的活動主要是用五顏六色的彩紙，自己製作帽子戴上參加遊行。他們偷懶，看節目單快放焰火了，便出來往旁邊趕。走到一個路口就見到天空的焰花，規模很小，跟會理平常慶祝活動的差不多。下一遊園點是室內高爾夫，據說在所有活動中最緊俏，因而排的隊伍也特別長。棘往前看了看，要輪上不知要等多久，懷中的美婭有些煩躁，兩個老的也不想玩。出來走了一段路，攔下一輛公交車，車上隻有兩個乘客。那車繞了一圈，先後上了十幾個人，來到歌舞劇院。又排了半個小時的隊，好在這裏街道較窄，兩旁都是高樓，擋住了風，還不太冷。演的是啞劇。一共五個演員，五出劇。名稱為“麵具”、“士兵”、“帶嬰兒”等等。台下的老美看得哈哈大笑。每個節目一完，掌聲雷動。他隻有陪拍。美婭本有些感冒，開始哭鬧，回程的車上更是變本加厲，十點正到家才止住睡著。五個月大的懵懵蟲眼睜睜陪著大人整整七個鍾頭，發點小抗議也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