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陽
第3章
八
來到華人商場，沒進門就聞到一股炸魚的臭味兒。菜價便宜，自有便宜的道理。若山姆來聞到臭魚味兒，就拒進而會去對麵的星巴克邊喝咖啡邊等她們。丈母娘聽許莉說買一盒桃，她就開始又扒又挑，把大的集中到一個盒裏，甚至10個一盒變到12個。許莉偷窺其母的舉止行為，佯裝視而不見，並暗自竊喜，因為畢竟是幫她占便宜。許莉挑了最小一袋薑投入推車，抱怨道，“最小一袋也太多，每次都爛一半浪費掉。”
“就是的，應該散裝，用多少，買多大。氣人，今兒個拒買！”旁邊有個半老徐娘同樣抱怨，看她車內有盒染發劑，發現其發是該染了，花白已溢出寸斷之長，頭頂劈縫處最明顯。
“咿，是你呀，湯群？How are you？”許莉抬頭看到是熟人，就故意大聲打招呼，讓湯華美聽見並瞧過來，還要插一句英語表現出洋腔洋調。
“還行，你買薑了？那麽大一包，上次買回家就是吃一半，爛一半，真氣人。” 湯群抱怨，卻對意外見到許莉而“咯咯”發笑並特意拉長聲調。
“要不咱倆分這包，OK？”許莉出了個鬼主意。
“不行，我沒帶零錢。” 湯群收住了笑，後悔今早把零錢都放進了儲蓄盒，但此時希望許莉能送她一半，否則她回家也是一半爛掉。
許莉領悟不到這點，沒再提薑的話茬兒，僅用餘光飄著自家老妖，保持一定距離，引導著人家走向冷凍食品冰箱穿廊過道，來回踱步，以免直麵碰上老鬼，因為介紹這樣的媽，會給自己掉價而無法添彩。兩個中年婦女，一路嗚哩哇啦中英文交織，旁若無人地大聲喧嘩著，尤其湯群的“咯咯”大笑，裝的很假。他倆毫不覺警，除了丈母娘之外，還有旁人特別是年青人在另眼看待她們。最後，湯群也沒再提一半薑的事，隻好“望梅止渴”地多看一眼許莉的車，撒下一路假笑，而去取她的免費炸的吳郭魚。
湯華美聽不懂英文，也不想跟過去體會冰箱穿廊，東北之冷讓其銘心刻骨。她繼續看薑，英文價簽寫著$1.19，這個她懂，也知道換算成人民幣乘八，核計著差不多十塊錢，比國內貴五六倍。為什麽如此高價，顏色又不好？怎樣能免費呢？於是，她自作主張，撕破魚線網，拿出一塊兒偷偷塞進庫兜裏，把剩下的放到旁邊的水果架上，與紅櫻桃擺在了一起。
許莉轉回來後，湯華美問剛才是誰，笑還那式兒的，你們英文說的都是啥意思。許莉一句“講了你也不懂”算保有神秘感又可應付搪塞過去，以免其多問。
付款時，湯華美賊眉鼠眼窺視收款員的反映，看是否會發現桃子的調包換大並加多，結果，連協助包裝的小夥老墨也未察覺。他們順利蒙混過關，湯華美偷裝兜裏的一塊薑，也神不知鬼不覺，想是人說“傻老美”，到處都有。又何止老美？包括學楠來美國久了都變傻，被戴了綠帽子還替情敵幹活，累得象癟犢子似的。不過，她還是有點感到背生冷風，盡量目不斜視地推車走出商場，奔向停車位。許莉一手搭在車把橫梁上，一手舉著收據單，邊走邊看。到了停車處，發現沒有薑，就問，“怎麽沒有薑呢，我記得放進車裏一袋兒呀？不行，得回去再買，今晚蒸剛買的黃花魚，必須有生薑。”
“不用再買了，我幫你拿了一塊。你那袋兒，我放收款機旁邊的口香糖架上了。”湯華美說著，從兜裏掏出那塊薑，洋洋得意目視許莉的眼神，仿佛在請功。
“你......下次別這麽幹了。” 許莉予以笑臉嗬斥，聲音由大變小。轉念想，這塊薑大小剛好，夠吃兩周又不會浪費。
她倆回來後，已不見學楠蹤影，勞動成果卻曆曆在目，一根大柱子倒下，橫在牆邊，第二根也仿若比薩斜塔，即將出土。他幹活一向有板有眼，收尾循規蹈矩，雖然明天續用，但還是把鐵鍬和撬棍移到房邊，立進牆角。丈母娘下車，不容分說，直接走進花園，環視了一周後，覺得第二根柱子似乎輕易就可挖出，這豈不正是顯示自己能耐的時候，就像剛才偷薑立功一樣？她立即奔向牆角，雙手各拿一件工具，象拄滑雪杖一樣，四腳交替，奔向斜柱。
“哎——，你幹啥，別跟著添亂！”許莉大聲製止，重複了走前惹火丈母娘的那句喊話。在美國，最怕沒保險的老人生病，骨折去醫院，恐怕要花十幾萬美元才能出院。
湯華美想顯示能耐心切，聽而不聞，覺得等挖倒這棵柱子，就是完美答案。她先試著用撬棍模仿學楠的樣子讓歪柱活動，結果撬空了，一屁股坐地上，很痛，也聽許莉在連續大喊“哎——”，但她不顧一切，站起身又開始拿鍬挖。
“湯華美—— ”許莉氣到直呼大名，怕的是萬一骨折，她得承擔沒買保險的高價醫療拿藥費！情急之下，首次破例，學著“歐化”了大名。
這聲喊，象大陸的軍訓口令“立定”，威武的虎媽頓時傻眼。對門的老墨一家人，也剛回來在下車，聽到這高音，全都看向他們對門的娘倆“老中”。空氣仿佛凝結，靜止了好久，丈母娘推開鐵鍬，轉身怒向許莉，“‘湯華美’，你喊我大號！真他媽翻天了，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造反有理，傳染到美國來了？我肏你媽，肏你媽！”
“你混蛋！”
“肏你媽！”
“混蛋王八蛋！”
“肏你媽，王八蛋！把你大腿都搗爛！”
“......你罵自己呢，知道不？難道我不是你繁衍出來的嗎？”
“我生你這個畜生，讓美國佬騎，我肏你媽，王八蛋！”
“你......畜生，混蛋！王八蛋到美國來了！哇......”許莉回頭瞄一眼定睛的老墨一家，哭喊著跑進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