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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寫出來有那麽一丁點兒尷尬;不寫呢,憋不住啊。
部門雖小,上上下下也就二十來號人,樓麵也不大,卻有一個專職清潔工。老邁,是俺私底下給他起的名字。老邁其實並不老,但也並不小樣,他那微微凸起的肚腩似乎說明這一點。老邁對他的工作認真負責,每天早上五點同事們上班之前他就開始工作。沒有人來人往打岔,做起清潔來會利索得多。吸塵,倒垃圾,清理洗手間和公共用餐的地方,老邁每天都不緊不慢按部就班地重複著。
這些活,對於一個訓練有素的清潔工,實在是不需要全天的。活幹完了,老邁也沒有辦公室去上網或打電話,他從不溜號,也不早退。這樣,老邁每天大把的剩餘時間隻好在並不太長的走廊裏消耗掉。老邁有這麽多時間無所事事,俺看著也真是為他苦惱。但老邁好像對此全然沒有覺悟,看樣子,他把他的剩餘時間打發得心安理得。
在男女洗手間對麵的牆角,立著老邁的工具櫃。那一人多高的櫃子裏,清潔用品一應俱全。櫃旁停著老邁的清潔推車,車旁的那角落,不多不少正好夠一個大男人站立,而且,還毫不妨礙靈活自如地開動旁邊那扇通往另一條走廊的大門。
這一方寶地,就自然而然地成了老邁練站功的好所在。老邁每天的空餘時間,大半都在那兒舒舒服服地站著。眼睛,當然也不時關照著進出洗手間的人們。如果有人已經占據陣地,老邁便會毫不猶豫地溫馨提示:“有人”。
老邁這麽執著地給洗手間站崗放哨,害得俺剛開始這份工作時“方便”一事非常的不方便。日久天長,看他這哨兵無意移步,俺心一橫:“大兄弟,你站好囉,有你在,也不會有人冒然敲門了”!這種待遇,俺還是多年前在廣州的東方賓館和白天鵝賓館蹭一蹲“方便”時享受過的呢。
老邁有著一張非常平和的臉。在他的臉上,你讀不出半點的焦急,不安和憂慮;當然,也鮮有興奮和歡笑,喜怒哀樂全然不行於色。
俺跟老邁在一個戰壕裏已一年有餘,跟他的互動大致限於每天見麵時打個招呼。自然,每每都是俺這不甘寂寞的人先問候過他,他再一字不差地給俺送回來。偶爾,俺來了興致,也會想方設法跟他多嘮叨幾句,不然,怎曉得他每天早上五點上班。老邁從來是有問必答,但他從來不會發問。
在樓道中間,有一個袖珍的餐飲間。咖啡茶水,杯盤桌椅,樣樣齊備。老邁每天一絲不苟地維持著這裏的幹淨和整齊,閑暇時就算他悠然自得坐在那兒品咖啡,有誰介意?可是,這老邁就是老邁,他是寧可站著也極少坐那兒獨享清閑。
部門隔三岔五叫來很多盒PIZZA 慰勞員工,每次都是供大於求。過剩的PIZZA食之欠味,扔之可惜。俺每次都打心底裏希望老邁幫忙消化一些,但他老邁就是堅持原則不幫這個忙。
老邁規規矩矩地把他自己安放在屬於他的空間裏,盡著他的本分,把他的時間打發得無聲無息但也井井有條。他沒有絲微的觸角,不發表任何的意見和看法;安安靜靜地看著員工們這道門進,那道門出;聽著他們小聲的嘰咕,大聲的喧嘩甚至咆哮。他始終是個局外人,冷眼旁觀且無動於衷著。
偶爾,在一陣嘈雜之後,俺似乎從老邁滋潤的臉上捕捉到一絲笑意。這個默默無聞的清潔工的腦海裏,是否儲存著樓道裏每個人的形象?
在一個人人都爭先恐後的世道裏,老邁這樣的與世無爭,不由得讓俺心底裏默默地向他致敬。
(2012.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