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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七)

(2016-03-11 09:28:26) 下一個

人到中年(七)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革開放的初期,民營企業或合資企業的服裝業,鞋業等日用品行業,首先在國內獲得蓬勃的發展,一度使我國成了這些產品的世界製造工廠,出口世界各地。使出口貿易量巨增,從而,集裝箱的需求量迅速增加,但當時國內集裝箱製造業也屬於剛剛起步,雖然國內也有幾家集裝箱製造工廠,但其製造技術和生產規模遠遠滿足不了市場的需求,使箱價在節節攀升。於是僅有的幾家製造工廠都在加班加點的生產。

    我們公司也不例外,當時,我公司的產量屬於領先地位,又經過技術改造,產量又進一步的提高,公司又實行12小時兩班工作製。當時工人的工資直接與產量掛鉤,以前都曾經窮怕過,現在有了賺錢的機會,當然十分的珍惜這個機會,畢竟每月拿到的錢是社會上一般人的幾倍。公司為了增加產量,也比較關心員工的生活,當時,食堂裏的夥食改善了不少,每頓主食隨便吃,菜葷素搭配有好幾種,可以自由選擇,還一人一份水果;到了下午三點鍾再增加一頓牛奶加其他的點心。使全體員工精神振奮,幹勁十足,為公司的發展努力地工作著。

    我們科室人員還是八小時工作製,但占了工人師傅的光,生活上跟著提高了。這個公司的員工絕大部分是嘉定區本地人,隻有科室裏有相當部分的人來自市區,公司有一輛依維柯麵包車接送我們上下班。沿途一直送到南市區的老西門。老西門下車以後,我還要乘公交車和市輪渡,到了浦東以後,還要乘公交車五站路才到家。雖然公司的麵包車從滬嘉高速行駛,但畢竟還要橫穿市區西東,擺渡黃浦江,再乘公交車,每天下午回到家裏都已經七,八點鍾了。次日清晨五,六點鍾又得離開家,一路勞累奔波到公司。起初真有點不習慣,但時間稍長以後,也慢慢習慣了些,幸虧我身體還可以,總算還能堅持,何況還有比我年長的也在堅持著。

    我們經常一起上下班,時間久後相互之間都熟悉了。與我坐在一起的生管部的應先生與我聊的漸漸多了起來,要不是他後來自我介紹,我還以為他是台灣人,長的白白胖胖,一臉的福相。因為他在公司的時候,經常與台灣人在一起。原來他是上海識青,寧波鎮海人,他的外甥於解放前夕隨父母去了台灣,現在是美國GE公司亞太地區副總裁,擁有許多集裝箱訂單。因他外甥的關係,才在公司謀到生管部一職,並且得到了台灣人的多方關照。其實,就在最近一次與我談話中知道,他來公司並不光為了謀職,還肩負著其他使命。

    他直言不諱地告訴我:“他的外甥準備與寶鋼集團的寶冶公司在寶山區合資籌建一家集裝箱製造有限公司。要我物色這方麵的管理,技術人才。”他看了一下我的神色,是否對此感到有興趣?

    其實就在這個時候,上海有好幾家公司都在醞釀籌建集裝箱製造合資公司,如閔行區的閔行船廠,上海遠洋公司都已經組織了籌建小組。但當時,他們對集裝箱還沒有太多的概念,但都對這集裝箱行業絕對的看好,他們都在張羅這方麵的專業人員,閔行船廠籌建組的祁總,遠洋公司籌建組的鮑總和趙副總都與我有著聯係。

    以前,我和這些人都素不相識,他們隻是在張羅專業人員的時候才知道我這個人,才與我聯係,而在我的處世規矩中,凡是有求於我的,是看得起,信任我。我則盡力而為之。所以他們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我總是力所能及的作些介紹或提供一些參考性的意見。也就漸漸的成了朋友。

    他看到我沒有太大的反應,便改為征求意見的口吻說:“您看與寶冶公司合資前景如何?”當時,由於集裝箱製造業的發展,寶鋼生產的集裝箱專用薄板才開發不久,產量還滿足不了市場需求,所以,集裝箱材料顯得十分緊張。我又搞不清楚寶鋼與寶冶是什麽關係,總認為他們是一家人,從這點來說,能與寶冶合資,前景應該看好。所以我就直說:“一家能保證材料,一家有訂單,那是最佳組合。”他聽了我這麽一說,馬上興奮地說:“那我希望您能為我外甥的合資公司去工作,我外甥是一個很有胸懷的人,不會虧待人的。上次他來上海時,我已經把您來太平以後,您對流水線改造以後,生產效率提高25%的消息告訴他了,同時他從太平公司台灣人那裏得到了證實,他要我正式邀請您去他的合資公司工作。具體會派人來與您麵談的。”他一臉的真誠使我有些感動。但我無法當場表態,隻能緩和地說:“讓我考慮考慮。”

    那個時候,應先生已經把我當為朋友,他與我無話不談,我生來就喜交朋友,我也當他為朋友。一星期後的一天,應先生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告訴我:“後天,我的外甥派他的弟弟來上海,在城市酒家與您會麵。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我再告訴您。”看來這件事是事實,但還沒有到下決心的時候,隻是盛情難卻,一切順其自然吧。

    我如期在陝西南路城市酒家會見了他的小外甥,三十不到的年齡,但他的談吐,言行舉止遠遠超過了他的年齡,顯得很穩重而得體。談話從聊家常開始,知道他兄弟三人,各自從事著自己的事業,他主要從事海產的買賣,經常把越南,印尼的海產品用船裝運至國外銷售,給我的印象是做大生意的人。他的二哥莊啟龍是一位機械工程師;在他介紹他大哥莊啟星的時候,可以看出他很崇拜他的大哥,眼睛突然發出興奮,激動的光芒說:“我大哥是我家的驕傲,他熟悉幾國語言,現任美國GE公司亞太地區副總裁,他擁有大量的集裝箱訂單,有一次回到台灣,他與幾個要好的同學(也是好朋友)一起聚會,偶然談起集裝箱製造業的事,大家一致看好這個行業,而我大哥正好有集裝箱訂單的渠道,於是一拍即合地準備在大陸合資籌建一家集裝箱製造公司。我大哥首先讓我們的小舅舅去了太平公司,讓他一邊熟悉集裝箱製造業務,一邊物色這方麵的優秀人才,我舅舅發現了您這個人才,我大哥非常高興有這樣的人才,但由於他公務太忙,抽不出時間來與您會麵,特地派我來與您見麵,以後我們還會見麵,我是幹我自己的事業,比較自由。您有什麽想法,要求,與我盡說無妨,我會轉告大哥的。”我隻是聽聽而已,一下子很難談什麽,隻能表示謝謝他們的厚愛。

    我與他前後在城市酒家會麵過三次,最後一次他向我明確說:“我們將與寶鋼集團的寶冶公司正式簽約,在寶山區籌建一家集裝箱製造公司,我大哥聘請您讓該公司建廠負責人,您的工資這裏有一份,我們香港公司(當時台灣公司還不能直接投資大陸)還有您一份,寶冶公司一共三套兩房一廳的住房,其中一套是您的。您隨時做好去那裏工作的準備。”

    我聽了以後,坦率地說我一點也不興奮,而是誠恐不安,因為我幹慣了具體工作,從來沒有幹過一個廠的領導工作,況且麵臨的那些人都是陌生的臉,其中還有部分台灣人,我對台灣人的印象,一樣具備黃種人的心胸狹窄,小氣,墨守成規等特點,接受此重任談何容易?但事之至今,我又不能貿然拒絕,似乎有些對不起朋友應先生,也對不起人家的厚愛,有處身於進退兩難的感覺。此時,我又恨起自己的優柔寡斷的性格來,隻能含糊默認著。

    我一邊在努力工作,一邊在誠恐不安中等待,在這數個月時間裏,再也沒有從應先生那裏聽到過他外甥的任何信息,誠恐不安的心情慢慢的穩定了下來。可是遠洋公司的趙副總知道我的家就在浦東新區時,他對窮追不舍地邀請我去參與他們的籌建工作。他們的籌備小組已經搬出遠洋賓館來到了公司籌建現場—金橋鎮。那裏離開我家隻有七八站的路程,確實方便不少。當時鮑總也屢次給我電話,邀請我參與他們的籌建,精誠所至,我真的動搖了,在他倆單獨與我見麵以後,我竟沒有任何要求地答應了他們的邀請。

    我回到公司以後,我首先向許經理提出辭職,他感到十分震驚,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複地問我:“您說什麽?”,我也有些害怕他那咄咄逼人的樣子,一時有些支支吾吾起來,他不等我開口又接著說:“您知道嗎?公司為了發展,將進行公司大調整,準備將您提升我設備部經理,沈經理調往供應部任經理,工資將增加到1560元(當時一般的工資才幾百元),您還要辭職!真的不知道您怎麽想的?”他越說越激動,嗓門越來越高。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麵對他,我心裏清楚,他完全是為我好,我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他麵前吞吞吐吐地說:“我已經答應了人家的邀請,又是朋友,失信於他們總是不太好吧?”他見我這個樣子很生氣地反問:“您去那裏,他們給您什麽承諾?”我反倒有些驚奇地說:“參與他們的籌建工作唄,還要什麽承諾?可以離家近一些,對家庭有關照顧。至於待遇,他們都知道我在這裏的待遇,當然,籌建時期不會有這麽高的工資,我有思想準備。但都是老朋友了,總是不會讓我太吃虧的,還沒有去那裏,就提條件總覺得太勢利了。”他聽了以後直搖頭,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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