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中學座落在縣城和城橋鎮的南北交界處,學校四周沒有圍牆,而是用溝浜將學校圍在中間。溝浜四周種植著間隔均勻的但還沒有成蔭的楊樹。西臨縣體育場,東臨是通往崇明主幹線的一條南北向的馬路,往北通往與城橋鎮,往南通往縣城。
校門設在校區中央的南麵,是一扇很普通的牌樓式的大門。從大門進去的是我們學校南北貫通的用碎石沙和粘土鋪成的大道,它將校區分成東西兩個部分,東部是一個標準的400米體育場,設有足球、排球和其他田徑競技的設施。每次縣運動會都在這裏舉行。
校區的西部則是教學區,但這裏沒有教學大樓,而是清一色的西式平房。設有四個教室的西式平房總共有十棟,由南往北整齊地排列著。每棟平房之間都隔著一個標準籃球場的寬度還大一些的距離,在每棟平房的周圍都栽植著還未成蔭的樹木,可見這些平房的曆史並不久遠。我想這樣的設置,一則使在上課時相互間沒有幹擾,二則可以讓學生在課餘時間裏有個活動的空間。是我們第一次的感受到的環境優美、溫馨,內心感到由衷的高興和幸運。
中間兩棟平房是學校的行政人員和初高中老師的教研室,顯然裏邊的結構和裝飾配置與學生的教室有所不同的,我們通稱它為辦公室。它又把教學區分為南北兩個不同的教學區,南部為初中部教學區,北部為高中部的教學區。
在北邊靠近溝浜的兩棟西式平房是我們的化學、物理實驗室和實驗工廠—造紙廠。但隻是作為教育用的,根本談不上真正意義上的造紙廠。在校區的西北角有一座用我們農村常用的毛竹、蘆葦和稻草等材料蓋成的能容納一千多人的大禮堂,大家都習慣叫它為“大草堂”。在“大草堂”的旁邊一排平房是供數百師生用餐的廚房。
盡管“大草堂“都是用農村最原始材料建成,顯得有點”土“,但在我們農村學子眼裏是一座很偉大的建築,它的設計者和製造者都是偉大的創造者。它可以容納我們全校一千多名的師生員工在這裏召開全校的大會;也是我們全校數百名師生員工在這裏用餐的食堂;也是縣的學校文藝匯演的演出中心。
我們寄宿生都居住在校外的多個原是縣城居民的房舍,但不知道通過何種方式成為了我們寄宿生的集體宿舍。當然條件不能與現在相比,但至少已經有了電燈,沒有自來水卻有井水使用。這對於農村學子已經是十分的滿足了。但所有的寄宿生也不是都住在這學校的集體宿舍裏,有些還借住在縣城私家的房子裏,也有住在城裏的親戚家裏。
整個學校沒有一幢現代化的教學大樓和環境如畫的校園,卻樸實無華,整齊寬敞,充滿著友善,勤奮和書香。她是一所擁有百年曆史,有著嚴謹辦學治校經驗的,擁有一支具有豐富教學經驗的教師隊伍的學校。她像被埋沒在長江口岸已久的一顆明珠正在散發著燦爛光芒。
至於學校裏一共設有多少個班級,我直到離開那裏時都不知道,因為我隻是關注著我們這一屆的,我隻知道我們這一屆高中班一共招收了甲、乙、丙、丁、戊、己六個班級。我被分配在高一乙班。全校大約有一千好幾百個學生。
我們這一屆是六一年進入學校的,正是總路線大躍進時代,原學校準備把我們這一屆作為試點,試圖在兩年內完成三年的學業。可是我們進校不久,就迎來了大煉鋼鐵,徹底的打亂了學校原來製定的計劃,也徹底的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當時擔任我們的班主任的是我們的語文老師奚定時,瘦小的身材,黑瘦的臉上戴著一副瑪瑙鏡框的眼鏡,講起課來常常手舞足蹈,激昂慷慨,使著渾身解數想讓他的學生理解所講解的一切。後來知道他,他才剛從初中部提升到高中部來擔任語文教師,並做了我們班的班主任,這是一種異乎尋常的提升。所以使他如此的敬業,幾乎把自己的所有精力花在他的事業上。我似乎很理解他,甚至有點同情他,因為我看到他那瘦小的身材怕他受不了這樣的重負。
在大煉鋼鐵剛開始時,我們不分晝的用車拉黃沙,搬磚頭,蓋土高爐。起初還感到有點有趣和好玩,學校建了幾座小高爐,當看著“廢鐵”進入後,從下麵流出火紅色的鐵水流入坩堝時,頓時我們從內心發出很自豪的歡樂的笑聲。但時間久後發現,為了完成任務竟把人家好端端的鐵欄杆、鐵門等都拆下來去煉鋼鐵,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再說,我們是來讀書的,煉鋼鐵是鋼鐵廠的事,怎麽讓我們這樣無休止的幹下去呢?但隻能自己這麽想。到了後來,特別到了晚上我們開始開小差了。奚老師知道後沒有批評我們,而是叮囑我們利用空餘時間可以自學一些課程,有疑問的去請教老師。從他的臉部表情和語言中顯得十分的無奈。沒有多久聽說他有右派言論,幾乎到了右派分子的邊緣,他不再擔任我們的語文老師和班主任了。
接著學校派我們的曆史老師俞光耀來擔任我們的班主任,瘦瘦的身材,白淨瘦削的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講起課來滔滔不絕,慢條斯理,頗有教授學者的風範,很贏得同學們的尊敬。他對我們的學習和生活都十分的關心,常常在晚自修時間來了解我們的學習情況。可是我們剛剛讀高二時,又聽說他有右派言論而不再擔任我們的班主任了,但我們還是那麽的尊敬他。
後來擔任我們班主任的竟然是我們的校長秦士文,並擔任我們的政治課。我的心裏產生過一些聯想,是否我們班級在哪裏出了問題?班主任像走馬燈似的更換,現在又由校長親自擔任我們的班主任並上我們的政治課。,他是一位老革命,並曾任過我們崇明縣縣長,在我們的眼裏他是個大人物。他第一次來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氣氛有些緊張,但他講課時,很少有滿口的大道理,講話風趣、幽默,敢於講真話實話,敢於發表自己的看法和見解。漸漸的使我們改變了對他原有的看法,贏得我們的尊敬和愛戴。我又在猜想,正因為他敢於講真話和實話才被下放到我們學校當校長的。正當我們對他充滿著尊敬和愛戴的時候,他突然又離開了我們學校。眾說紛紜,有的說提升了,有的說退休了,我相信他是退休了。因為他的名字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公眾視野裏、新聞報道中。但願他晚年健康快樂!
曾讓老師是擔任我們班主任時間最長的一個,一直把我們送出學校的校門。同時他是我們的語文老師。五十開外,瘦小身材,但十分精神,充滿著工作的激情。上課時,操著一口帶有福建鄉音的普通話,但對課文分析透徹,語言精辟、華麗。有很高的文學素養和很深的文學底蘊。後來有人傳說他在解放前專門靠寫稿和文學作品的創作來謀生的;解放後一直擔任語文教師,並堅持文學創作,但可能是他的創作題材總是有些不合時宜,未能被發表過,反遭被批判。所以,他後來顯得特別的小心謹慎,一心放在教學工作上。
除了曾經擔任過我們班主任的老師外,還有擔任我們其他科目的老師也是我非常懐念的,他們的敬業和孜孜不倦的教學精神是我永遠不能忘懐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為我們所付出的一切真正改變了我們的命運,我以十分感恩的心情懐念著他們。至今我也已經散發著老年人的腐朽氣息了,想必他們已經都不在人世了,但我一直在記著他們。
當時,由於“中蘇友好”的慣性,我們高一(甲、乙、丙)三個班級學習俄語,其餘三個班級學習英語。我們的俄語老師叫汪裕堯,雖然還比較年輕,可是他已是一個很有教學經驗的外語老師了,他為了教同學精準的發音,自己練得一口很標準的俄語口語,發音時總是把嘴巴張的特別大,臉部的表情肌往往會很誇張地變形,開始時甚至感覺他有點滑稽,但後來漸漸地被他的敬業精神所折服,為人謙和,給我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三角老師陸飛虯是一位剛四十來歲的年輕教師,但在學校裏已稍有名氣了,他是軍人出身,上課時尚存軍人風度,神情嚴肅,講課條理清晰,黑板字書寫工整,從不多講一句多餘的話,時間掌握精準。他所講的課使人易懂記憶深刻,讓人敬佩不已。
代數老師是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師,叫龔錦仁,當時可能是師資缺乏或愛惜人才,他已經六十開外的人了,但除了一隻眼睛已經失明外身體還健康,講課思維敏捷,條理清晰,為人隨和,頗受同學尊敬和喜愛。
教我們立體幾何的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師,也已六十開外的人了,叫黃楚先,他的教學方法形象、幽默,風趣使我們印象深刻。他在教我們如何看立體幾何圖形時,幽默地說:“看立體幾何圖形像看我人一樣,我站著是黃楚先,躺著也是黃楚先。”大家在笑聲中記住了這個“法則”,受益匪淺。
我們的物理老師恐怕是我們學校的最年長者,也是最受人尊敬的老師之一,叫王明智。教學態度極其認真,物理知識極其豐富,在當時是縣的教育界的物理課權威。瘦長的身材,總是穿著一件深色長衫,瘦削的臉上戴著一副深度近視眼鏡,由於上了年齡走起路來,關節有些僵硬,步履遲緩。在冬天季節裏總是頭帶氈帽和用氈製成的耳套,頸部圍著一條米色圍巾,很有三十年代的老先生的風範。每逢陰雨天,掖下總是夾著一把從未上過油的布傘,同學們往往會打趣地問他為什麽雨布傘不上油?他總是很認真的質問學生,我教你們的水的物理特性是什麽?我們學了以後要利用水的表麵張力的特性,上油是多餘的,當然上油可以增加傘的使用壽命,那是另外一回事。說著他也跟著同學們一起快樂地笑了起來。
詹泰昌老師教我們化學課時,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具有極其豐富教學經驗,是教育界教化學課的權威,後來被評為上海市的特級教師。教育態度十分嚴謹,化學知識極其豐富,講課口齒清楚,黑板上書寫流暢,掌握時間極其精準。上他的課,教室裏的學生們總是鴉雀無聲,全神貫注地聽完他的每堂課,感覺精彩異常。
由於這些老師對他們的事業的敬業精神和無私的奉獻,使我們學校的每年高考的錄取率幾乎一直處在全國的前列,為學校爭得了榮譽。也使我們對高考充滿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