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霏筆記

靜侯滾滾紅塵渡,酣然匆匆歲月忙。 (原創作品,請勿轉載)
正文

沉香舊 第二章(六)

(2016-01-23 19:33:37) 下一個

繼禮和常氏說出繼信的心事,心裏一直忐忑,不知母親如何打算。等了幾天,卻見常氏隻字不提,便更沉不住氣,擔心不僅沒法兒向妹妹交差,還說不定惹起了母親和妹妹的衝突,豈不弄巧成拙?

一天早晨起來,繼禮四處尋母親,最後找到了廚房,看母親又在忙著做荷葉八珍糕。這八珍糕原是宮裏的方子,用的是人參,茯苓,山藥,扁豆,芡實,蓮子,薏米和梗米這八樣東西,小火炒香,再磨成細粉,最後加上糖和水做成糕點,用荷葉包著蒸熟,做起來很是繁瑣。自從繼禮有了生產時在鬼門關的那一遭,每次回娘家的時候常氏都要親手給她做上幾次八珍糕,說這東西不慍不火,滋補女人的身子最好。到繼禮臨走的時候,常氏更是會吩咐廚房裏盡多的準備一些這八樣東西的幹粉,大包小裹的讓繼禮帶回去做著吃。繼禮其實是不信這八珍糕真的有那麽好,但是知道最是可憐父母心,從不違母親的意,乖乖的連吃帶拿,隻有這樣母親才可放心地看她回去。

繼禮站在常氏身邊陪她一起忙,小心地問:“媽,那天說的事您到底怎樣想的呢?”

常氏輕歎:“其實這些日子我正煩心,本想和你和繼仁合計一下他們的親事該怎麽辦,結果還是晚了一步。都怪我,沒早做打算。你二哥隻想著玩兒,我不指望他,但是也絕無可能讓那個戲子進門。如果以後能在周圍找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一起過消停日子即可。繼智和繼信的事情是要張羅,我還沒有想到哪個合適的人家。我不是那麽不開通的人,所謂父母之命,不過是希望兒女過得好,過得長遠。繼信說那個年輕人好,我可以看看。不過你總要告訴我那人家在何方,姓字名誰?什麽樣的人?”

繼禮聽罷心知有了眉目,笑了笑,從袖口處抽出來一張黑白照片,“這是繼信讓我帶給您看的。”

隻見照片上一對璧人,左邊的繼信梳著劉海短發,淺色的偏襟上裝,深色長裙,儼然一副學生打扮。右邊的男生幾乎高了繼信一頭,雖稚氣猶存,但是一身戎裝,英武了然。

繼禮接著說:“這人姓吳,家在漢口,父親是兩湖書院的一位教書先生,家裏還有一個姐姐,已經出嫁了。他本來是一介書生,可是接受了民國革命的思想,投筆從戎,現在就在保定軍校讀書,明年畢業。”

常氏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不管說的怎樣好,這人想必會是戎馬一生,繼信跟著他難免奔波勞心之苦。做母親的不求你們富貴,但願能平安無憂。現在的革命黨不過是以前的那些亂黨,一朝天子一朝臣罷了,何必卷進那些打打殺殺?”

“這些事情我想過,也和繼信談過。現在的世道終究是變了,從前那樣波瀾不驚的日子恐怕是回不去了,想圖個平安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不要說是一心闖蕩的年輕人,就是繼信他們這些喝了幾天墨水的女學生們也張口閉口的救國救民。虎子他爸爸原來不過是個讀書人,可是現在在軍校教書,還不是和軍旅之人打交道?我隻期盼他能一直像教教書這麽簡單,可是以後究竟如何現在真的也說不清楚。”

“你說這個人還有一年畢業?那他的今後如何打算?若是繼信跟著他去漢口,我想見她一麵都難了。古人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她就舍得離家裏那麽遠?我不舍得。”

“繼信是說要去漢口。媽,要說遠嫁,誰還有您走得遠?從蒙古草原到這裏,您不是也舍得了?”

常氏聽女兒提起這陳年舊事,不禁感歎:“我那個時候怎麽會一樣?父母之命,由不得自己。”

繼禮見常氏神色未免悵然,悟到說的有些不妥,馬上擁著去哄母親:“媽,您不是說有我們五個兒女最好不過?如果真的回到幾十年前?您想換?”

常氏笑道:“當然不換!我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你們五個。可是自從你們父親過世,我成天憂心得緊。現在想起來,你們小的時候吃吃喝喝的那些事情還真的都是小事,等把你們盼大了,卻出來更多的事讓我擔心。我隻想讓你們一生無憂,偏偏又趕上這麽個世道,什麽都拿不準,看不透。我知道你們都有自己的主意,可聽我的有何不妥?你當年不是我做的主?”

繼禮體貼地答道:“當然是您做主,小妹說的這個人也是要您點頭才行。我是覺得既然小妹喜歡,您若是看著也不錯,不是兩全其美?”

見常氏不語,繼禮又問:“媽,您看這個人,是不是還行?”

常氏一聽即正色起來:“我可沒這麽說。這個人聽著的確是正經人家的子弟,但是口說無憑。再說,我還是擔心繼信日後的風險。這樣吧,讓她帶那個年輕人回來一趟,讓我見過再說。”

“好,我讓小妹盡快回來。”

“還有,如果真的可以,他家裏要來提親,換庚帖,放定,這些禮數一樣不能少。赫家嫁女兒自然是不能隨隨便便,這些規矩他家裏的長輩都會明白。”

“好,這是應該的。到時候我自會去提醒,不能讓這些事情煩勞母親。” 繼禮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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