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舊 第一章（一）

第一章 （一）

東北有一個小村莊，古時候遼金交戰，留下了一個石頭壘起的城門，所以有了"石門店”的名字。百十來戶的人家依山而居，山腳下種著成片的高粱和玉米，到了生長季節是一層層的火紅和金黃。繞著村子有一條小河，河邊是稻田，農忙的時候到處是插秧的身影。最討孩子們喜歡的季節是秋天，爬到山後可以采到滿籃子的山裏紅；收割過的高粱杆兒和玉米杆兒，放在嘴裏麵嚼起來甜甜的。那條小河總是熱鬧的，天氣好的時候，洗衣裳，摸魚，大人孩子嘰嘰喳喳吵做一團。到了下雪的日子則是另一番情景，結了冰的河麵上常常穿梭過大大小小的爬犁，有去打發光景的村裏人，也有外來的趕路人。這個地方離沈陽和撫順都是幾十裏路，時不時南來北往路過的生意人給人們帶來外麵的一些新鮮事兒。不知道這個小村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反正村民們覺得他們祖祖輩輩就該是這樣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清苦但不乏祥和。

村子裏有一戶鐵匠，姓石。石鐵匠一家是大清末從關內過來的，那年月趕上黃河的水災或天降大旱來東北淘生活的漢人不計其數。石鐵匠家有一個兒子，後來娶了村子裏一家農戶的閨女，結婚後靠著打鐵的手藝幫左鄰右舍做些種莊稼的農具，加上幾畝薄地，日子也就算過得去。夫妻婚後一年就生了個男孩兒，喜不自禁，取名連生，第二年果然如願，得了個女孩兒，就是靜香。再後來又過了兩年，靜香有了個弟弟，叫壯生。

不知為啥，自從生了弟弟以後，母親就一直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在靜香剛剛過了四歲那年，母親就戀戀不舍的撒手人寰了。靜香對母親沒有太深的印象，但感覺得到寡言的父親變得更沉默，哥哥每每提起母親會不開心。父親沒有續弦，一則是每天地裏家裏的忙碌磨沒了心思，二則是慘淡的家境也沒法讓另一個女人上門。慢慢的，哥哥開始在父親打鐵和做農活的時候去幫忙；靜香可以在勉強夠的上的爐台邊學會了燒水，熬野菜粥。

父親在靜香九歲的那一年就去見了母親。那年鼠疫成災，從滿洲裏直到山海關，人心惶惶，死人的事時有發生。最初人們都在傳，說是黑水河那邊幾個去俄羅斯的皮貨商人帶過來的瘟病。入了冬，父親就一直在咳，到了來年春耕也沒見好。鄰人害怕牽連染上病，連請著看病的先生也不敢上門。結果，正值壯年的父親到入秋的時候便越來越不行了，三個年幼的孩子卻是無恙。其實，父親的病更可能是勞累鬱悶所致。父親臨終的時候，把連生，靜香和壯生的手握在一起，無奈的托付給了住在鄰村的遠房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