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和同事Mary聊天,想起一個一直以來很想談一談的有趣話題。
Mary是個非常外向的人,紙包不住火的性格,家裏的那點事總願意跟人抖擻出來。她老公比她大幾歲,她女兒身體有什麽缺陷,她兒子有什麽愛好,她家裏最近又做什麽裝修了,她的租客如何惹她生氣,等等,恨不得讓地球人都知道。剛一起共事的時候很不習慣,到她辦公室說事,總是得先聽她或眉飛色舞,或嘮叨抱怨半天家裏的那點事才能切入正題。
而她隔壁的Jane則屬於一個在辦公室極少談私事的人。工作就是工作,辦公室從來沒有放過私人照片。家裏的老人去世了,配偶走了,自己住院做大手術,都從來不會跟任何人提。我之所以後來知道也都是Mary不知從哪裏東拐西拐收集到的gossips。
和兩個人一起共事了這麽多年,大家都彼此習慣了個自的性格,雖然很多時候對方的做事方式讓人氣憤至極,想要爆炸,但還好,都一直能夠平衡在懸崖邊上,和平相處到如今。更有很多陽光燦爛的日子,聽Mary在電腦前哼著小曲,吹著口哨,Jane一臉興奮地喚我去她辦公室欣賞窗外的雲卷雲舒。感覺大家似乎已經磨合成了相濡以沫的家人。
一個工作團隊也好,家庭也好,需要不同性格的人組合在一起。到了一定年齡之後才明白,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每種性格都有其獨到之處。
還拿Mary和Jane來說。Mary說她自己是個極愛折騰的人。總是聽她講搬家,換房,裝修。這兩年除了自住房,又先後買了一座獨立房,一套公寓房用來投資,出租。一會兒獨立房的租客和她打官司,告上法庭,一會兒公寓房的租客老太太死了,留下的家具需要在Kijiji上打廣告招呼人免費取走。她說她老公說每天看著她都累,最近被她折騰地要瘋掉了,所以這幾天她正在找代理準備把公寓房賣掉。她說賣一次房又要交15%的所得稅,又要付代理傭金,又要交房貸罰款,一半的盈餘都虧掉了。我正要安慰她,她又恢複一臉興奮:不過就這樣還淨賺幾萬!我對老公說,你老是抱怨我瞎折騰,如果我不折騰,誰白給你幾萬塊錢?!
我搖搖頭,笑了。這個Mary, 真拿她沒辦法。他老公我也見過,一副白麵書生的樣子,皮鞋擦得鋥亮。Mary曾經當笑話講給我說,有一次他們在公園走,鴿子被她老公鋥亮的皮鞋吸引,“噗“地在上麵完成了business。她老公愛彈鋼琴,愛讀書,和她毛毛草草的性格完全相反,不過這正是當年老公吸引到她的地方,也是如今令她津津樂道的地方。
她問我,老太太留下一個縫紉機很好,你要感興趣就拿去!我謝了她,不過說我家裏有一個全新的縫紉機擺在那裏,都想不起用。她吃驚地瞪大眼睛,啊?!我每星期都必須用縫紉機的,還以為別人也都跟我一樣!
看她悻悻地轉身走了,我笑了,知道她此時心裏一定是在痛斥我不可思議!
和Mary不同,Jane是一個熱愛大自然的人,這一點我們倆有很多共同話題。常常會想起她曾經興奮地跟我描述的那個畫麵:她坐船在湖中央,正好趕上大雨滂沱,看到一束閃電劈開雲雨,直插到湖水中央。聽Mary“可靠“的小道消息,Jane心愛的人生命的最後階段,她沒有傷心欲絕地陪他在病榻上等待死神的降臨,而是毅然買了兩張機票,推著輪椅,帶他去最後遊覽一次兩個人無數次去過的地方。這一點Mary打死都不會理解的。
Jane喜歡巴黎的街道,喜歡佛羅裏達的海灘。每年會在固定的時候歇假,去住同一間客房。離開的時候又會預定下第二年再去的日子。看她每次歇假回來全身放鬆,心滿意足的樣子,我真心為她感到幸福。生活變換莫測,能在萬變中尋求一種美麗的重複,應該會是一件很愜意,很享受的事情。雖然我自己還是更喜歡尋求些變化,趁有限的人生,去多走走,多看看不同的地方。
Jane非常熱愛生活,如今一個人住,廚房的每個餐具都是精挑細選。為了買一套青瓷盤,還曾經跟我打聽中國可不可以買到,最後終於還是她自己找到在美國的一個小鎮有一位來自台灣的女主人經營那種盤子,隻剩下最後一套。她後院的花,後院的燈都要找專門的匠人按自己的設計來栽培和安裝。每個季節她都會招呼固定的幾位閨蜜在家裏辦Party, 每次聚會都會花時間精心策劃準備,還要專門提前請假一天在家裏布置。有時候覺得把生活過得如此精致的女人,會不會也很累?
Mary的忙碌Jane是不屑一顧的,Jane心中的幸福Mary也是永遠都不會理解的。上帝給每個人一樣多的時間,但每個人活得卻會如此的不同!
兩周前去湖邊的公園隨手拍下這張照片,才突然意識到這竟然是傳說中的帝王蝶(Monarch)和它賴以生存的乳汁草(Milkweed, 台灣人又稱馬利筋)。這些美麗的生靈一年經曆四代的輪回,遷徙60,000公裏,從墨西哥飛到美國德克薩斯,又跨越海灣到達佛羅裏達,接著繼續北上,落腳加拿大。秋天的時候,它們又會成群結隊地飛回墨西哥,奇跡般地找到自己的曾祖原先居住過的那棵歐亞美爾杉樹(Oyamel Fir Tree),在這裏冬眠,養足精氣神,等待春暖花開的又一次大遷徙。
在園子裏其它看起來沒有什麽兩樣的蝴蝶眼裏,這樣的長途跋涉,曆經險阻,到底圖個什麽?它們永遠都不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