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宇

爺爺遺稿《我的回憶錄》1953年-1979年部分 -北大荒勞改之時及之後的經曆
正文

九、文化大革命

(2015-11-08 16:10:53) 下一個

    一九六六年進行社改,工作員常夜間約我屋外談話,詳詢我家狀況、社會關係、職業履曆、思想觀念,不明用意何在,文化大革命爆發,社改停止。

    文化大革命以批鄧拓文藝黑線開始,鎮裏集合四類分子學習兩天,運動迅速開展。各機關單位學校組織紅衛兵,張貼大字報,發動階級鬥爭,揪出牛鬼蛇神,高帽褂牌遊街示眾;挨戶抄家,立新破舊。繼恒表兄首先受禍,所藏醫書全部焚燒,炎日下披羊裘遊行,屈辱備受,折磨憤不欲生,服安眠藥自盡。畏禍尋短見者頗不乏人,如羅xx,陳xx等。

    居委會抄晏xx家,過我門未入。次日東方紅公社紅衛兵來我家翻箱倒匣,挖牆窺灶,床下掘地三尺,後院水池戽幹積水,燒毀家譜兩冊,擲破花碗數隻,砸碎祖父母瓷板晝像,拿走儲蓄存款。又搜索蓮妹房內,一無所得。是夜開鬥爭會,動用非刑逼問蓮妹財物,未有結果。次將及我,旁觀居委會幹部,以未經居委會同意加以阻止,幸而得免。次日命蓮妹回聶村,生產隊將蓮妹家具器皿沒收拍賣。三嫂及獅侄房間加封,至一九七四年發還,均為xxx以每間180元之價購得,處心積慮,達到整棟目的。我河邊菜地全被生產隊收去。紅衛兵又抄彭xx家,搜出現洋十元及在合作商店近水樓台購存緊俏物資,並誣彭xx參加現行反革命組織,究問數月,查明不是,被抄物資發還。

    大字報信口開河,多無稽之談,如劉少奇、王光美、陳毅出國訪問洋相醜聞,彭德懷、賀龍魯莽敗事,貽誤戎機,對越南當局越俎批評。為著家醜不可外揚,禁止四類分子觀看。已榜之通衢,何必掩耳盜鈴?紅衛兵出外聯係乘車坐船概不買票,藉以遊覽觀光。文化大革命一開始,鬥爭矛頭首先指向四類分子,有如古代出師先祭旗,以壯聲勢。四類分子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至親密友劃清界線,相逢若不相識。

    唐山鐵道學院一部分遷四川峨嵋山,小女隨往,一九六七年畢業後分發廣州鐵路局珠州工務段工作。

    一九六七年夏,鎮東方紅公社集合城鄉四類分子數十人舉行化裝大遊行,將四類分子扮成種種醜相。命我戴呢帽、穿長衫、鼻粱架眼鏡、手握算盤、作為一個精於剝削地主。人各有其分,有扮為煙鬼、賭徒、小偷之類者,由幹部、群眾、紅衛兵監遊街市,打倒口號聲如雷震。四類分子俯首趨行,不敢仰視;商店中四類分子掛牌低頭立店前,有如墓前翁仲,機關學校中婦女四類分子剃發半邊,以作標誌,供人取笑。

    是年小女與中英結婚,秋後中英之父去世,我曾往吊。一九六八年春節,中英皆小女回省親,小女雖住婆家,每天必來助理家務。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南回,中途在長沙兒媳胞妹處逗留, 孫女下樓不慎跌傷,在醫院診治漸愈。歸途取道N市,約我們前往相見,我同韻珊到N市宿相賢住所,相賢邀聚餐,集賢亦來會。送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上車後,看望親友逗留數日。

    秋後文化大革命再起高潮,居委會對四類分子逐一鬥爭。輪及我時,一積極分子提問題,他說解放初時傅爐為我送金飾到N市,藏何處?必須交出。我答此事土改時已談明,金飾係宣布黃金國有時帶去N市,向銀行稅換,憑證已交土改幹部驗看,群眾皆知。他又要我交代抗戰時參加鹽組股份分得私賣非法利潤若幹,我答傅汝順抗戰時酬謝南士代領挖窖藏護照及送我各一百元,我們堅決不受,他將款加入鹽一組股份,我們始終未過問,鹽一組店員羅佐生現在豆腐社,可作證人。又謂有人檢舉我參加現行反革命組織,須老實坦白,揭發同夥,我說完全捏造,什麽組織,何人檢舉,喚來當麵對質,分清是非。他勃然大怒,說我抗拒,想用非刑逼供;群眾中有人提議,既無證據,以後調查明白再作處理,遂散會。此人自己參加現行反革命組織,偽裝積極,終難掩飾,後被發現,受鬥爭,尋自盡。

    年來倍嚐艱難險阻,覯閔既多,受侮不少,悲憤交加,作七律一首誌感: “暑往寒來如轉輪 久曆炎涼洞世情 放開眼界看得失 縱浪大化任浮沉 斂翮簷下憐鷃雀 顧影燈前感鶺鴒 已悟浮生如夢幻 何須顧慮人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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