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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旦淨醜 演繹人生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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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

(2016-01-06 13:53:45) 下一個

            假期好容易過去,麗又要趕一場相親。

            大學的好友給她介紹了一個對象,叫翔,大煙草公司的化學家,年近五十,無婚史,長相中等,收入中上等。好友說,跟你一樣,老單身,接不結婚無所謂。給你們牽個線,關鍵是找個伴,感覺好就交往,感覺不好就拜拜。一個人可以不結婚,多一個朋友總是好事吧?剛過假期,體會到一個人的寂寞吧?你不怕,我為你怕。別的我不多說啦,相信你自己的一雙眼。

            她答應下來,去去何妨?

            她請了一天的事假。為衣裝她費了些心思。她從衣櫥翻出六套衣服,在穿衣鏡前一一比較,沒一套看得滿意。最後,她穿上平時上班的西式套裝,略施粉黛,鎖門出發。套裝的款式有點落伍,穿起來舒服呀。她不想勉強自己,她早已過了勉強自己的年齡。

            時間由她定,她沒挑晚上挑中午。地點由她定,她沒挑高雅的餐館或者安靜的咖啡廳,挑的是購物商場的餐館區。

            開放的場所,當事人更自在,她是這麽想的。朋友不這麽想,說,你分明是進工作午餐嘛。麗說,那你幫我推掉算了。

            朋友讓步,隻能讓步。

            麗是職業女性,本職工作為行家裏手,為這個約會,她不覺得作為女人非要擺個譜,故意遲到個十來分鍾。她準時到約定地點。翔還沒來。她挑了一個過道中央的位置坐下。再等一會兒,翔還是沒露麵。她掏出提包裏的一份文件,用心讀起來。           

            她覺得麵前站了一個人,正注視著自己。她抬起頭。翔衝她一笑,說,我來了。

            他不道歉,不解釋為什麽遲到,放下手機,拉開夾克衫,擼起袖子,在手機屏上按了按,說,這裏好熱。

            她朋友介紹得不準。她事先看到的照片也不準。翔的長相不止中等,屬中上等,濃眉大眼,下頷方正,兩手粗大厚實。朋友給他打中等分,可能是他不修邊幅。他刮了胡子,刮得不夠幹淨,留下幾點血印。幾根鼻毛探出鼻底。她相信他天天洗澡,但他的身體散發汗味。

            她的心情複雜,有些高興,因為他的長相;有些失望,因為他的打扮;有些氣惱,遲到沒個說法。

            她經曆過多次無疾而終的約會,練出了打量人的功夫。她不至於忘記,她可以打量評判人家,人家可以打量評判她。歲月如流水,不知不覺間,她對約會對象的期望節節下調。她早就不指望天上降下完美的男人,她隻能從殘缺的男人中試運氣,除非她放棄尋找。

            翔問,你想吃什麽?

            餐館區設了十多家餐館,基本能滿足大部分人的挑選。她沒來得及回答,翔站起來,說,我先點,餓壞了。

            現在的人多,位子不好找。麗要守住座位守住提包,她隻能等翔回頭。他倒是快,買了一份麥當勞大套餐,他說,你去吧,我幫你看包。

            她想帶包,不是不信任他,信任卻談不上。既然他主動提出,她隻好聽從。她控製自己,千萬不能一步三回望。

            她點了越南湯粉,端著托盤回頭,翔的麥當勞吃得隻留幾根薯條。她的提包還在。她為自己感到害臊。

            他們聊起來。她發現,他的思維屬於跳躍性的,才問你的公司給幾天假,麗回答,他冒出一句,這家商場的生意怎麽這麽好,假期過完了,還是星期二,人這麽多?她答,這裏的地段好,居民的收入高,舍得花錢。他給嘴裏丟了最後一根薯條,說,唉,我不想穿夾克,又怕冷,穿了,又怕熱。

            麗以為他要脫夾克,他沒脫。他忘了。

            他說,最近我去田納西州,跑了一趟雲霧山,很有意思。

           她沒答話,不確定他是不是下麵要跳到另一個話題。他沒有。他滔滔不絕講開來。他怎麽上網查詢,去雲霧山的沿途風光,山中的奇花異果,路遇的幾個當地人。

            他一直麵朝著麗,眼睛細眯,微帶笑意。他的眼神鬆散,不知道是在看麗還是在看別的什麽。麗禮貌地哼啊著。他的口才不錯,描述生動。如果麗帶著平常心態,說不定挺享受。

            隻是,她無法持平常心態。

            翔是老單身,她懂。老單身孤獨寂寞,給他一隻麥克,他就當定了麥霸。老單身毛病多,比如,他壓根想不到,麗也是單身,日月綿長,她何嚐不希望找人傾訴?他可以當麥霸,不能一首歌也不讓別人唱吧?

            她不想充當完全被動的聽眾,不打算跟他搶話語權。她幾度俯身,想拿起腳邊的提包,找個借口走人。她的提包無意間被推開好幾公分。

             他說,我拍了不少照片,存在手機裏,我發到你的微信吧。

             未等她回話,他端起手機埋下頭。琴的手機開始叮叮作響。她不知道回去會不會看他發過來的照片。很大的可能,她將全部刪除。

             她已經決定,夠了。他們無緣,這次是最後的約會。   

             她再度俯身,一個行人經過,踢到她的手,踢到她的提包,包打了幾個轉,轉到垃圾桶邊上。行人是個白種男子,高大壯碩。踢到人踢到東西,他毫無反應,繼續走自己的路。

             麗拾回自己的包,用餐紙擦拭,不滿地嘀咕,真是的,走路不帶眼睛。翔指著那個男子,問麗,他說了什麽沒有?麗說,沒有吧。

              翔騰地站起來,飛快趕過去,抓住男子,大喊一聲,剛才你做了什麽?

              男子比翔高半個腦袋,他輕蔑地笑笑,用力扳翔的手。翔大聲說,你踢到人家,至少要道個歉,幫人家把東西拿回來。男子用力甩胳膊,吼道,你這個傻冒,胡說些什麽。

              翔鬆開手,啪地甩開夾克,掄起拳頭,朝男子撲去。旁觀已久的路人拉住翔,一個人喊,快去叫保安。

              麗幫翔收拾好夾克衫,站在一群人中間,等待保安。男子一直哼哼,眼睛卻不敢望翔。保安到了,旁觀者一麵倒地幫翔說話,附近餐館的服務生出麵,從頭到尾講了經過。保安走近男子,兩人嘀咕了幾句。男子走到麗跟前,說,抱歉,實在抱歉。今天你們兩人的中飯算在我身上。

            他塞了一張20元鈔票給她,逃似地離開。

            兩人重新坐下。麗估計,翔要發幾句氣壯的感言。她準備聽。他有資格。

            他說,剛才給你發照片,沒發完,給那小子打斷了。我來發。剩下的不多,十幾張。

            琴的手機又叮叮作響。

            翔屬於弱智嗎?肯定不是。他可是堂堂大公司的化學家。資本家精得很,不會糟蹋一分錢。

麗沒機會做全麵調查,處在同樣境地,多少個男人會那麽衝上去?她肯定,很少,非常少。       

            翔不會做人,迂腐,與他作伴令人不快;翔會做人,充滿血性,在最能打動女人心的地方,奮不顧身。

            她沒有告辭,聽任手機叮當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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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baban 回複 悄悄話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都是可憐之人,難免都有可恨之處。
jun100 回複 悄悄話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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