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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旦淨醜 演繹人生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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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遇》

(2015-11-19 14:02:38) 下一個

教友宮鄭重委托薛辦一件事,薛問何事?

宮說,我老婆有外遇,拜托你找她談一談。先摸清楚,再勸她回頭。我當成沒發生。我離不開她。

薛說,你老婆也真是。然後,腦袋搖得像颶風中的垂柳 。

清官難判家務事。其二,他與宮並不熟。宮沉默寡言,查經班分組討論,主要扮演聽眾,輪到他發言,他推辭的口頭禪是,今天我聽,下次講。薛跟他的交集局限在教會,數得著的幾次出門,是去洛杉磯的中南地區做義工。宮開麵包車,薛負責跟同車的孩子們交流,不讓他們覺得太無聊。至於宮的老婆,印象一般。她個子高高,身材偏瘦,話也不多。跟她的單獨交流,好像不超過十句話,包括“今天某弟兄做的素燒魚好吃”,“你兒子上哪個中學?”等純屬客套的話。

薛推辭道,這事你得找許牧師呀。許牧師見多識廣,知道該怎麽處理。

宮搖頭,說,不是我不信任許牧師。我怕他一上來就給我老婆上課,把她推得更遠。還有,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把這事當成他布道的一部分。

薛說,要不,你找我太太跟她談談?

薛跟太太感情不錯,星期天一道上教堂,一道為教會服務,太太跟包括宮老婆在內的姐妹們混得挺熟。

宮說,好是好。不過,女人嘛,嘴巴不嚴。還有,她們聊上了路,我怕你太太受負麵影響,你無辜中彈。

薛一時頓住。他覺得,自己的太太絕對不會來這個。但是但是,誰一定能保證?宮的老婆不就進去了嗎?就說自己,從來沒有外遇過。想過沒有呢?雖說是幾次閃念而已,有就是有,不能賴嘛。

宮把薛想推辭的路封得嚴實,薛隻好說,我是普通老百姓,這種工作實在不擅長。我一個男的,跟你老婆不熟,別別扭扭,幫倒忙怎麽辦?

宮說,不會。我話不多,看人準。你在查經班分享心得,我和老婆和大家最愛聽,實在,風趣,公道,有說服力。有時候,覺得比許牧師講得好。可能的話,你完全可以當編外牧師。

薛連忙擺手謙虛。

嗬嗬,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在查經班裏真有幾條粉絲。他從大陸過來,大小會議小組討論經曆無數,口才硬是練了出來。他自願進教會,該講話的時候,真誠第一,不講空話,聯係實際,盡量風趣一些。他覺得,進教會是為提升精神而來,聚會一場開開心心多好。

宮的委托接近匪夷所思,至少,比較出格。反過來,他自己遇到這等夫妻的不和諧,會不會委托一個不怎麽熟悉的教友說項呢?不會。不過,他不屑做不能做的事,數量不少,世界上不是一直有別人在做嗎?他和宮有緣相聚教會,進而互稱弟兄,弟兄相求,不是該鼎力相助嗎?

薛說服了自己。他退後一步,說,就算我願意幫忙,我怎麽跟你老婆聯係,怎麽開這個頭?

宮說,等下把我老婆的手機號碼發給你。你們兩個上班的地方隔得不遠。你就說,請教她有關小孩讀補習班的事,補習的事,沒有難得倒她的。

薛說,好,讓我試一次。完了,我給你匯報。

宮鄭重地跟他握了握手,說,拜托。

薛給宮的老婆嵐打手機。自然,她聽不出是哪一位。

薛說,我就是教會的薛弟兄,查經班我們分一個組。

嵐高興地說,原來是薛弟兄呀。

薛說,你先生說你非常了解補習班,我的兒子想進一所,給我參謀參謀?

嵐熱情地說,你找對了人。沒問題,你問吧。

薛說,我要問一大堆問題,你在上班,太打攪。要不,我請你出去吃個午飯,當麵請教,邊吃邊聊行不行?

嵐遲疑片刻,說,這樣嗬。我早上準備了午餐盒,吃飯就免了。這樣吧,我們去喝個茶。下午一點一刻?

薛說,那樣也好。你挑地方。

嵐嘴裏嘟囔著,念了幾家店名,說,T咖啡蛋糕店怎麽樣?

T咖啡蛋糕店薛聽過,台灣人開的,連鎖店遍及全球。嵐指的那家,離自己上班的公司不過五六分鍾的車程。他說,沒問題。先講好,我買單。

嵐笑著說,放心,我不會跟你搶。

薛忙完了手頭的事,匆匆在樓下的小餐廳解決掉冰冷的三明治,坐在辦公室,感覺哪裏不對頭。打聽補習班的事情,世界上發生頻率很高,這點沒人質疑。一對男女為這事專門上店家討論,這對男女還各自結了婚,發生頻率是多少,不會很高吧?他想打退堂鼓。無奈他答應在先,君子之言,不去也得去。

薛先到麵包店,習慣性地跟著前麵排隊的人,在入門處拿起托盤,墊好清潔紙,舉著麵包夾。麵包店的人氣很旺,粗粗一數,至少有三十幾號客人。他移動幾步,醒轉過來,他是來等人的。他把東西放回原處,站在玻璃窗後,兩眼望著前方的停車場。

嵐開了一輛白色小車,開得小心翼翼。她從車裏出來,眼睛帶了太陽鏡。他習慣把她當成教友或者家長,現在頭一次定神打量她,當成女人打量她,發覺她步態優雅,上下透出自信,是位上檔次的女人。他想,那個跟她外遇的小子算是有福之人,難怪宮不甘撒手。

她進門,他叫了一聲她的英文名字,迎上前,說,不好意思,打攪你休息。她說,薛弟兄好。哪裏打攪,吃完中飯閑得無聊,有人請客,馬不停蹄趕過來。

她挺會說話,挺風趣。查經班的沉默不是她的全部個性。

寒暄過後,兩人加入了排隊的人群。他們交流了各自公司的所在位置、中午休息的時間、忙不忙、老板好不好等等信息。補習班的事沒提。這是正事,正事得等到坐下談。他比她高幾公分,可以看到她的頭頂。她的頭發拉直過,染了幾處,紅黃黑相間,顯得年輕。她撲了淡淡的香水,挨得近才聞得到。

他們一人點了一杯咖啡,薛加了少許奶少許糖,嵐什麽也沒加。嵐挑了不靠窗背抵牆的一溜長椅,他們坐同一側,她的提包放在之間的空檔。這裏視野寬闊,整個店麵收入眼底。

嵐不愧為補習專家,附近四十來家的各色補習班,她說出來如數家珍。薛不過是找個借口,聽她娓娓道來,真的聽了進去,心想,回去記得交待太太,兒子補習的事非得找嵐這樣的高人點撥。

他不自覺地甩手腕,瞅了一眼手表。她說,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上班了。

他的事還沒機會提出。他不能放她走。他說,你有事的話就先走,我沒什麽事。

她接過話,說,我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事,那我們喝完再走,不要浪費。

他們聊到了查經班的人和事。薛問起一對夫婦,怎麽最近不來了?嵐說,他們搬家了,搬到離沙漠很近的東區。薛問,好好的怎麽要搬家?

嵐用吸管攪動咖啡。她的指甲修過,擦了淺色的甲油。她說,先生有外遇,一家弄得很慘。

等機會,機會不找自來!

他說,是呀,好好的,整那些事幹什麽?

她說,就是。想不通,惹那些事何苦來?

他說,好男人不會。

她平靜地說,好女人更不會。

他不相信身邊的女人在故作姿態。上教會的人各色各樣,以他洞悉人生的眼力, 嵐不像一個虛偽的人,要不,進了教堂,如何麵對?嵐能夠坦蕩蕩地指責外遇,她不會自己是局中人。如是,對這等事,她定是保持沉默。

他為教友高興。他準備匯報,據警方判定,你老婆沒有嫌疑。他很高興,差點要端起杯子和她碰一碰。

輕鬆下來,話就變得歡快。薛講了些舊日往事,嵐不斷笑出聲。他說,你挺能講的。可是,小組討論發言不多。

她說,你把時間都占了。

薛說,抱歉抱歉,我說太多,下次一定調整。

她轉而一問,你哪來那麽多有趣的經曆?查經班的人可愛聽呢。

他說,我是平民子弟,一生當中,須要向上攀登的台階比較多,風光和人物見得比較多,哦,還有,國內開的會比較多,我算積極發言的一個。

他們聊了挺多。他刻意不看手表。她也沒有走的意思。

她坐在右側。薛看她的時候,正好麵對窗戶。外頭陽光強烈,薛有些眩目。嵐的鼻子挺直,左耳窩處細細的絨毛剔透。他打住,一時竟無話。他連喝幾口咖啡,奇怪,剛才還濃香撲鼻,現在怎麽一點味道也沒有?

連著裏間作坊的布簾被撩開,一個結實的黑膚色夥計端著籃子,吆喝一聲“新鮮麵包!”他和嵐的眼睛追隨夥計,看她把一片片新出爐的麵包分裝入保鮮櫃中的托盤。薛終於聞到麵包的清香。

薛說,聽說過嗎,咖啡蛋糕店的創辦人出差在外,會後與幾個同行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喝下午茶,茶點的口味沒說的,但是,價錢貴得出奇。同行們議論紛紛,他發奇想,我開一家麵包店,精美程度向五星級看齊,價錢方麵便宜一半,走高品質商品平民化價錢的路,行不行呢?你看,隻不過一個閃念,一個萌芽,成就了今天的成功。

她說,是呀,很多事其實就在一念之間,當時,當事人不一定能預想未來。

說話的時候,她沒有看他。他跟著說,是呀,一念之間。

她站起身,說,我該走了。挺好的,以後有機會,我們再聊。

她繼續避免與他對視,匆匆離去。

他一直站立,目送她上車開走。幾十分鍾前,他等不及要告訴宮一則喜訊,你老婆沒事,你過慮了。

現在,他不確定。他的初衷是想勸出一個局中人,萬萬沒想到,他也許自己會跌入局中,或許還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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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青荷 回複 悄悄話 鬥膽班門弄斧一下,這篇的構思不錯,但是張力不夠。人物的情感變化過快,有些超出正常接受範圍比較難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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