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四：真宗為政之十四：駙馬都尉石保吉病故與宋真宗照料呂端後人

大中祥符三年（遼統和二十八年）即公元1010年春正月初，宋真宗趙恒跟宰相說：“種放隱居山林，努力治學。他曾說古今時世不同，不應當違背時世而去仿效古人。朕覺得這最有道理。” 當時著名隱士種放已回歸終南山，宋真宗於是下詔讓他前來宮闕。種放上表請求告假，宋真宗答應了，又作歌賜給他，連同衣服和器幣（禮器玉帛）。他還命令京兆府每季度派幕府職員到終南山慰問安撫。種放為他弟弟種汶求官，宋真宗當即授種汶為秘書省正字。

知天雄軍寇準上言說：“振武勇士接送遼使過境，臣已付給各人服裝資錢。”宋真宗跟輔臣說：“寇準喜好收買人心以求虛假聲譽。你們今天總算親眼見到了。”於是下詔告諭寇準，要他不要擅自發給賞賜，並要他預備錢財賠償官府。

正月初七（丁巳），宋真宗賜給建安軍父老江禹錫穀粟和布帛。

二月初，遼聖宗耶律隆緒前往長濼。

二月初五（乙酉），三司（鹽鐵與度支和戶部）使丁謂請求在承天節那天禁止屠宰和執行刑罰。宋真宗聽從了。

二月十三（癸巳），昇州（今南京）百姓因知州張詠任期秩滿，希望借他留下。宋真宗當即授張詠為工部尚書，讓他留任，並賜給詔書獎勵他。

交州（今越南北部）酋帥黎至忠苛刻暴虐，國人不肯依附於他。大校李公蘊是黎至忠的親信，趁機將黎至忠趕出城外後殺了他。黎至忠的兩個弟弟黎明提和黎明昶爭立，李公蘊又殺了他倆，然後自稱留後，並派使者到汴京奉貢。也在二月十四這天，交州使者抵達京師。宋真宗說：“黎桓（即黎至忠）靠不義得到王位，李公蘊又仿效他的做法，實在可惡。然而蠻俗也不好指責！還是采用當年對付黎桓的先例，授李公蘊官爵好了。”

二月十九（己亥），朝廷禁止在春季射獵，並要求每年春夏兩季向各地長吏申明這一禁令。

右仆射兼判都省張齊賢上言，說在玉清昭應宮繪畫符瑞，有損主上謙虛的美德，並違背事奉上天的大義。他又屢次請求取消土木工程，但宋真宗都不聽。二月二十一（辛醜），他將張齊賢支出朝廷去判孟州（即河陽）。

閏二月初一（辛亥），宋真宗登禦文德殿，群臣入閣上朝。

閏二月初五（甲寅），冬官正韓顯符上奏，說他負責建造的銅候儀落成，並上呈自己所著的十卷經文，並說銅候儀的式樣是根據唐朝李淳風及一行和尚傳下的式樣製作的。

閏二月初五（乙卯），宋真宗下詔，讓轉運司去賑濟和撫恤黎州的夷人。

閏二月初九（己未），河北轉運使李士衡上言說：“本路諸軍每年要發給七十萬布帛。但在春季時百姓大多貧乏，所以經常向豪門借貸。結果百姓不但得交納租稅，又得償還拖欠的債務，所以織布的利潤十分菲薄。臣請求由官府預先支給布帛錢，使民眾能按期送交布帛。這樣百姓既能獲利，官用也會充足。”宋真宗下詔聽從，並下令給百姓優惠價格。後來朝廷將他的辦法在全國推行。

閏二月十七（丁卯），宋真宗臨幸開封府的射堂舉行宴射，並賜給開封府將吏器幣。次日，他下詔說：“東京畿內死罪以下將遞減一等。為曾在太宗藩府（宋太宗曾任開封尹）任職的將吏特加賞賜。請開封府在本府宴請犒勞赤縣父老，為九十歲以上的老人授予攝官，並終身賜給穀粟布帛；為八十歲以上老人賜爵一級。”

閏二月二十四（甲戌），宋真宗下令增修射堂，將之命名為繼照堂，並設置帷幄和演奏音樂，允許士人和平民遊觀三日。

閏二月二十七（丁醜），宋真宗召宰臣前來宜聖殿，拜謁宋太宗的聖容和玉皇大帝的朔像。次日，他臨幸韓國長公主的府第探視她的疾病（史書沒交代這韓國長公主何許人；宋太宗五女後來被改封韓國，但她早在景德元年1004去世）。

三月十三（壬辰），宋真宗任命代理靜海軍留後李公蘊為靜海軍節度使，封交趾郡王，賜給他衣帶和器幣。

三月十七（丙申），宋真宗臨幸駙馬都尉石保吉的府第探視他的疾病。次日，宋真宗跟宰相王旦等人說：“自從和北鄙（契丹）修好以來，疆場沒有聳人聽聞的事。但朕居安思危，不敢放鬆安逸，也曾著文警惕自己，並將之放在座右。”於是拿出自己著作的《貴廩》、《食珍》、《田夫吟》、《念農歌》、《自戒箴》，出示給王旦等人。

三月二十二（辛醜），宋真宗下詔為戎、瀘二州免稅一年，還下令賑濟那裏不能自給的民眾。

三月二十四（癸卯），遼國為剛去世的蕭太後上諡號為聖神宣憲皇後。

同時，宋真宗著作《念邊詩》，並讓近臣作和。他跟輔臣說：“將帥人才難得。今天雖然天下無事，然而兵戎不能減免，備戰不能遺忘。這是古人之道。”簽署樞密院事馬知節說：“將帥的才器，並非坐著就能盡知，隻是要看他們如何臨事應變而已。鹹平中年，朝廷弄不清將帥的才略，所以任用不當，導致不能禦寇。這都是因為沒得到合適的人選。”宋真宗說：“你久任邊防，覺得什麽策略最好？”馬知節說：“邊防的延界雖然連綿悠長，然而要占據要害，用以扼製狄戎的來路，其實也隻有順安軍到西山不過二百裏的地方而已。如果在那裏列陣，設置許多接應兵馬，使狄戎長久不能進犯。這樣他們的將領也都疲弊，我們再時不時以奇兵輕騎緊逼騷擾。如果他們膽敢來犯，我們即可命令將領深入力戰，對方必定忙於對付，接應不暇。如今諸將喜歡使用騎兵，以為多多益善。其實騎兵即使多得布滿川穀，使用起來卻很有限製。如果簇擁而前，一旦稍微失利，那麽就無法製止潰散；所以騎兵並非節製敵兵的部隊。臣曾說過，善於使用騎兵的人不在乎兵多。隻要能設下埋伏，觀察敵寇的多少，估計地形的險易就行了。敵寇少時就進逼出擊，敵寇多時則聚眾進攻；經常依靠城邑作為回軍的駐地，這樣就能保持不敗。”

當時遼人已和北宋結盟，大臣們都忙著談論符瑞；隻有馬知節總不這麽認為。他曾說天下雖然安寧，但朝廷不能忘記備戰。所以他自我陳述說：“臣尚未年老，五七年間還可以由朝廷驅策。如果邊境有警，臣願意參與出行；隻要得到個副部署的頭銜，與幾匹良馬和一副輕甲，臣就滿足了。”宋真宗深以為然，於是命令製作了一副鋼鐵鎖子甲，專門賜給馬知節。

夏四月初二（辛亥），左屯衛將軍趙允言因出言狂妄而被貶為太子左衛副率。他是宋真宗兄長趙元佐的次子。

次日，鎮安節度使、同平章事、駙馬都尉石保吉在京師去世。石保吉字祐之，是宋初名將石守信（被宋太祖杯酒釋兵權）的兒子，最初靠門蔭補任天平軍衙內都指揮使。開寶四年（971），宋太祖召見他，並賜給他襲衣（一套官服）、玉帶、金鞍勒馬。他接著被選為宋太祖第二女延慶公主的夫婿，拜左衛將軍和駙馬都尉，很快又兼領愛州刺史。太平興國初年（約975），他升遷本州防禦使。太平興國五年，他因派親信官吏到秦、隴一帶去購買竹子木材，偽造製敕混過關卡，結果被宣徽北院使兼判三司王仁贍揭發，被處罰一季度的俸祿。太平興國七年，他改任朔州觀察使。石守信去世後，朝廷起複（終止服喪）他為威塞軍節度使。雍熙三年（986），他出知河陽。翌年，宋太宗召他入朝，再次任命他為大名府知府兼兵馬都部署，接連又改任橫海和安國二鎮節度使。

宋真宗即位後，加石保吉為檢校太尉兼保平軍節度使。禦駕北巡時，宋真宗任命他為河北諸路行營都部署，進駐定州。景德初年（約1004），他改任武寧軍節度使兼同平章事。那年冬季，宋真宗臨幸澶淵，命令石保吉和大將李繼隆分別為駕前東西麵都排陣使，駐軍在東北門外。遼軍數萬騎兵突然來到城下，石保吉沒給馬匹安上甲胄就馳騁迎擊他們的前鋒。遼軍因此撤退。很快遼宋結盟，宋真宗在行宮後苑舉行宴射。他跟李繼隆等人說：“自古以來北邊一直是國家的禍患。如今他們畏懼軍威，服從大義，停息戰事，安寧民眾。這都是你們努力的結果。”石保吉進言說：“臣受命抵禦外患，秉承主上製定的策略。至於布列行陣，指授方略，全都出於李繼隆。”李繼隆說：“盡力用心，親自率領將士衝鋒陷陣，臣不及石保吉。”宋真宗說：“你們合作和諧，共同導致太平。軍旅的事，朕還有什麽好憂慮的？”宴射上君臣盡歡，宋真宗還賜給他們襲衣、金帶、鞍勒馬。

景德二年，石保吉改任鎮安軍節度使。沒多久，他自治所前來上朝，表示願意當個奉朝請的閑職。宋真宗聽從了。景德四年，他部屬軍民上疏陳述他的政績，請求他回歸鎮所。宋真宗下詔獎勵和曉諭了他，並同意鎮安軍民眾的請求。大中祥符初年，他跟從宋真宗東封泰山，攝理司徒。在封禪祀壇上他敬獻祭享，為此宋真宗加他為檢校太師後回鎮。同年冬季，公主生病，宋真宗下詔讓他回朝探視公主的疾病。公主很快就病故了。翌年即這年，石保吉也去世了，終年五十七歲。

石保吉姿貌碩大，頗有武幹。他家累世將相，所以很有錢財，各地都有邸舍和別墅，即使食品也都加以裝飾。他喜歡經營家業，牟取財利；生性尤其驕橫倨傲，每到一處無不為政嚴峻殘暴，喜好殺戮，也不以禮儀接待下屬官吏。他出鎮大名府時，葉齊和查道都是當時的知名人士，石保吉居然讓他們戴著枷鎖負責運糧。宋真宗還為此賜密詔告誡他。當初，程能任京西轉運使。石保吉托他運送自己的私貨，但被程能拒絕。後來，程能的兒子程宿成為他的屬下邑吏，石保吉打算趁機羞辱他，後來隻是程宿得到其他聘用才算了。又有，一家染坊向他借錢，因給的利息不夠，他居然將人家的女兒扣押當人質。她父親向朝廷上訴，宋真宗急忙命令他歸還人家的女兒。他有個奴仆曾侵盜他的私財，石保吉當即要求入宮應對，懇切要求將那奴仆發配流放。宋真宗說：“這得按平常的律法，不能隨意判處。”石保吉不斷要求，宋真宗還是警戒勸諭了他。

石保吉善於遊獵，豢養了數百鷹犬，並命令屬官網羅鳥雀飼養。有人規勸他就大發脾氣。在陳州時，他盛裝州裏的廨舍，用以接待朝廷來的貴賓，並趁機修繕城壘，在城樓上修建了個寬疏的窗台，用以俯瞰大路，如同箭窗的形狀。他沒將這事奏聞朝廷，賓佐為此勸諫了他，但石保吉不聽，他也因而頗受非議。當初，石守信曾鎮守陳州，去世時年五十七歲。石保吉接著鎮守陳州，去世時也是五十七歲。人們都為此感到奇異。

宋真宗為石保吉的死取消三日朝會，追贈他為中書令，諡號莊武。當時正值初夏，宋真宗去祭享太廟，所以沒有臨喪，隻是派使者到他家祭悼。喪禮完畢後，他才親臨哭悼。

四月初六（乙卯），陝西民間發生瘟疫，宋真宗派使者帶著藥品賜給那裏的百姓。四月初八（丁巳），他下詔給中書省，定於五月一日，讓他們進呈朝廷內外文武升朝官及奉使每年舉薦官員的名籍。

先前，知鎮戎軍曹瑋和麟延鈐轄張崇貴曾上呈涇原和環慶兩路州軍的山川城寨圖。四月初十（己未），宋真宗將這些地圖出示給知樞密院事王欽若等人，說：“這事辦得十分適宜。至於軍需儲備，也標注得極為詳盡。應當另外再複製兩份地圖，蓋上樞密大印；一份交付本路，一份留在樞密院；根據該圖計劃那裏的軍事。”

四月十二（辛酉），宋真宗賜泰山隱居的名士秦辨稱號為貞素先生，放他回到泰山。秦辨自稱已一百三十歲。宋真宗召他前來汴京，和他交談。他說的大多是五代的事，也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隻是懂得如何服食達到長壽而已。

四月十四（癸亥），宋真宗下詔說：“幕職和州縣官，除了廣南和福建路允許預借俸錢之外，江浙、荊湖邊遠之地，麟、府等州，河北、河東沿邊州軍，自今以後，也都允許預借兩月俸祿。其餘靠近京師的則允許預借一月。”

當天，後宮李氏生了個皇子。當時開封府知府周起正在宮裏奏事，宋真宗跟周起說：“你知道朕有喜事嗎？”周起答道：“臣不知道。”宋真宗說：“朕剛生了個皇子。”當即進入禁中，然後懷裏帶著金錢出來，拿出賜給周起。李氏是杭州人，當初入宮時負責侍奉劉修儀。她為人莊重寡言，所以宋真宗封她為司寢。有了身孕後，她曾跟從宋真宗臨幸砌台。在那裏她不小心將玉釵搞丟了。宋真宗為此感到擔憂，便私下讓人占卜這事的凶吉。結果卜文說玉釵如果完好，李氏當生男孩。宋真宗身邊侍從找到那玉釵進獻，而玉釵果然毫無損傷。宋真宗非常高興，這時李氏果然生了兒子，即後來的宋仁宗。宋真宗不久封李氏為崇陽縣君，這是後話。

四月十五（甲子），遼國將蕭太後安葬在乾陵，並為大丞相耶律德昌賜名為耶律隆運。同時，遼聖宗耶律隆緒取消朝會，並禁止邊境城池奏樂。四月二十一（庚午），遼聖宗賜給耶律隆運宅第及陪葬地。

遼國群臣上言說：“太後下葬山陵已經完畢，陛下應當改元。”遼聖宗說：“改元是吉禮。在居喪舉行吉禮，是不孝的行為。”群臣說：“前代帝王以日易月，陛下應當效法舊製。”遼聖宗說：“寧可違背舊製，朕也不要成為不孝之人。”

宋太常博士石待問上呈時務策十數條，大略意思是：“北鄙發生凶變（即蕭太後病逝）。要不是因為和中國結盟，遼聖宗的皇位就會被他弟弟篡奪。臣請求挑選將領練兵，為此預先防備。”又說：“先朝經常任用宦官中使，欺淩地方將帥，所以軍事上罕有成功。”宋真宗說：“人臣指陳時政，有時也關係到朕的過失；即使不近情理，也應當予以優容。但石待問卻對祖宗的製度無中生有，恣意捏造誣蔑。這是不可寬恕的！”當即命令翰林學士李宗諤責問他。石待問理屈辭窮，宋真宗於是將他貶為滁州團練副使，並無權簽署州事。

四月二十五（甲戌），宋真宗加宰相王旦為兵部尚書，加知樞密院事王欽若為戶部尚書，加知樞密院事陳堯叟為工部尚書。

次日，宋真宗拿出內庫錢五百萬贖回已故宰相呂端原來的宅第，賜給他兒子呂蕃。先前，宋真宗曾跟王旦等人說：“呂端的幾個兒子都還年幼。長子呂蕃有腳病，家事也管理不好，原有的宅第已經抵押給人，兄弟也不住在一起。不久前朕讓中使前往探視，呂蕃扶著拐杖附上一道表疏，請求得到朝廷的差遣。朕思考了一陣，不如拿出內庫錢將他的舊第贖回，讓他們家人聚居一道。又有，他今後將部分宅第租賃出去，每天能有一千錢的收入，可以贍養一家人。然而呂蕃頗為懦弱，你們應當向他宣諭旨意，家庭的所有支出費用，都必須記錄在帳簿上，每年上交給內侍省。”以後六年，呂蕃為他弟弟呂蔚娶妻，又上表獻上宅第，請求朝廷增加賜予，並說自己欠人家很多利息錢。王旦說：“陛下體恤故臣的孤兒，念及往事，以此勉勵人臣。然而呂蕃老是煩擾陛下的聖念，不能再這樣下去。”宋真宗說：“應當另外從內庫拿出金帛賜給他，讓他償還先前的債務。呂蕃弟弟呂荀，讓西京派他點差使，讓呂蕃和他一同前往。自今以後不要讓他們再借用其它錢財，命令有司部門為他掌管租賃的錢，支付給他家，再下詔，讓樞密院核查他家不該開銷的費用。”王旦說：“陛下對呂端家的恩典已極盡始終了。唐元和中年時歸還魏征的舊第，隻不過降下一詔而已，何曾如此詳細周到？”這都是後話。

也在四月，雄州知州兼河北安撫使李允則上言，說自己長久衛戍邊境，因此請求朝廷給假，讓他暫時乘坐驛傳奔赴宮闕，稍微得到休息。宋真宗下詔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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