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本人是喜歡曆史的機械工程師,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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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宋係列二:太宗治世之四十一:前相宋琪書生論兵與病故

(2020-08-14 15:27:16) 下一個

至道二年(遼統和十四年)即公元996年九月十一(戊寅),北宋右仆射宋琪去世。宋琪字叔寶,是幽州薊縣人。他少年時就好學,當晉高祖石敬瑭將燕地割讓給契丹人時,契丹每年在那裏舉行貢舉。宋琪因此於後晉天福六年(941)進士及第,被任命為遼壽安王侍讀。幽州主帥趙延壽聘用宋琪為從事。當契丹內侵中原時,宋琪跟隨趙延壽從幽州來到京師。趙延壽的兒子趙讚領河中節度使時,以及在後漢出鎮晉昌軍時,都署任宋琪為記室。後周廣順中年,趙讚離開河中時,宋琪補任觀城令。周世宗征伐淮南時,趙讚自右龍武統軍出任排陣使,再次聘用宋琪跟從他出征。金陵(即南唐)歸降時,朝廷任命趙讚為廬州(合肥)節度使,趙讚因此奏請宋琪為觀察判官。轄區內有冤獄,宋琪為喊冤的人辯白,救下了三個即將被處死的人,為此朝廷特加他為朝散大夫。趙讚在北宋出仕時,接連出任壽陽和延安二鎮,任上都上表奏請宋琪擔任從事。

北宋乾德四年(966),宋太祖召宋淇入朝官拜左補闕兼開封府推官。趙光義(即後來的宋太宗)任府尹時,最初對宋琪十分禮遇。宋琪與宰相趙普和樞密使李崇矩關係很好,經常出入他倆的門下。趙光義因此開始討厭他,於是告訴宋太祖,結果將宋琪支出朝廷去擔任龍州知州,很快又移到閬州。開寶九年(976),宋琪出任護國軍節度判官。宋太宗即位後,又召他回到宮闕。程羽和賈琰都曾在趙光義的府邸任職,通過攀龍附鳳而官至顯要。他們盡力壓抑宋琪,使他長久沒能得到升調。太平興國三年(978),宋太宗授他為太子洗馬,並在召見時責問他。宋琪向他拜謝,請求悔過自新。宋太宗於是升遷他為太常丞,出掌大通監。太平興國五年,宋太宗召他歸來,打算加以擢用,但被當時的權臣盧多遜阻擾,隻好讓他帶著都官郎中的頭銜出任廣州知州。臨行前,宋太宗因為他畢竟是自己的藩邸舊僚,還是把他留下,主管三司勾院。太平興國七年,他和三司使王仁贍在宮廷爭辯事情時忤逆了宋太宗的旨意,因此被貶為兵部員外郎,不久又出任通判開封府事。北宋在開封府設置通判,就是從宋琪開始的。

太平興國八年春正月,宋太宗提擢他為右諫議大夫兼同判三司。同年三月,他改任左諫議大夫兼參知政事。那年秋季,宋太宗打算讓工部尚書李昉參預國政,但因宋琪資曆更老,便升遷宋琪為刑部尚書。十月,宰相趙普罷相而出鎮南陽,宋琪於是和李昉同拜平章事。他自員外郎在一年裏連升四次,而官至尚書宰相。宋太宗跟他說:“時世的大治和大亂,關鍵在於賞賜應和功勞匹配,懲罰必與罪行等同;那樣無不得到大治。如果隻用賞罰作為粉飾喜怒的工具,那麽無不導致大亂。你們一定必須謹慎這點。”太平九年九月,宋太宗臨幸景龍門外觀看水磑磨坊,趁機跟侍臣說:“這裏的水來自高山源泉,清冷甘美。凡是京師附近河流的水味全都甘美,這莫非是由於朕的餘恩所及?”宋琪等人回答說:“這的確是由於地脈暗通造成的,也就像人的善惡也會對周圍的人染而成習那樣。”同年冬季,南郊祭祀大禮完畢後,宋太宗加他為門下侍郎兼昭文館大學士。

一日,宋太宗跟宋琪等人說:“從前帝王大多都高高在上,臉色嚴峻剛毅,身邊都沒有敢於直言的大臣。朕與你們傾訴衷腸,商榷時事,正是想要溝通上下之情,不至於堵塞了視聽。你們隻要沿著正道走下去,不用有所顧忌和避諱。”宋琪感謝道:“臣等並非大才,隻是在相府待罪而已。陛下曲意和顏悅色地對待臣等,讓臣等盡到愚忠。臣等豈敢不竭盡全力,好滿足陛下的聖意?”剛好宋太宗下詔要拓廣宮城,而宣徽使柴禹錫有座另外的宅第就在要拆遷的範圍內;於是他上言說,願意用那座宅第交易官邸。宋太宗覽奏後很不高興。柴禹錫暗中和宋琪交結,想通過他的關係得到被廢黜的盧多遜舊宅。宋太宗因此更加看不起宋琪。先前,簡州軍事推官王澣入宮應對時,宋太宗對他的豪爽十分嘉許,於是當麵授他為朝臣。次日,宋琪上奏,說王澣是經學(儒家經典)出身,一直擔任諸道的幕府職務,按例將任命他為七寺丞。宋太宗說:“朕已許諾他了,可以給他個東宮官職。”但宋琪執意不肯,到底還是擬注了個大理丞的告身(任命狀)進呈。宋太宗在上頭批示:“可右讚善大夫。”宋琪勉強從命。宋太宗對他的意見更大了。

當初,宋太宗讓宋琪娶馬仁瑀的寡妻高繼衝(前荊南王)的女兒,並給他豐厚的賞賜助興。廣南轉運使王延範是高氏的親屬,廣州知州徐休復密奏說他圖謀不軌,還說他依附大臣。宋太宗趁宋琪和柴禹錫入宮應對時,問他們王延範是什麽樣的人。宋琪不知道其中奧妙,便極力稱讚,說王延範精明忠幹。柴禹錫也在一旁附和宋琪的話。宋太宗覺得宋琪和外臣交往,但又不想當麵說穿,所以隻是借口說宋琪平時喜歡詼諧,沒有輔臣的大體,將他罷相,隻守尚書本官。柴禹錫也改任左驍衛大將軍。宋琪罷相前幾日,有些奇異的鳥飛集在宋琪平時待漏(百官清晨準備上朝等待)的地方,趕都趕不走。這時他被罷相,人們便認為那是先兆。

端拱初年(988),宋太宗親自到皇家籍田耕作後,宋琪作為舊相進位為吏部尚書。翌年,宋太宗打算出討幽薊,下詔讓群臣各自進言,談論邊境大事。宋琪上疏說:

“陛下大舉精甲,從事討除,旌旗所指,燕城必降。然而路途所趨,不無險易。如果一定要取道雄、霸,直接進軍,未免又會發生當年的陽城之圍(指開運二年即公元945年契丹將後晉大軍包圍,並迫使他們全都投降)。這都是因為界河以北,地勢平坦,有利於契丹的優勢騎兵,而對王師非常不便。況且行軍不能離開輜重,加上賊兵前來,我們也無法知道他們的虛實。臣還是希望大軍調頭,往西改走山路,讓大軍在易州會合,然後順著孤山之北,漆水以西,沿山而行,帶著輜重前進;然後涉過涿水,越過大房嶺,直抵桑乾河;接著兵出安祖寨,東麵就能俯瞰燕城,離幽州不過一舍三十裏地。這就是當年周德威(後唐名將)收複燕地的路線。

“易水距離此處二百多裏,沿途全是沿山,鄉村接連,溪澗相接;砍柴取水,我們占了上風。再往東就是布滿森林的山麓和丘陵,並非戰馬可以隨意馳騁的地方。在內排列槍弩的步兵陣容,那正是王師抵禦敵兵的辦法;再在山上豎起白旗眺望;一旦敵騎前來,二十裏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安祖寨西北有座盧師神祠,在桑乾河出山的河口;從那裏往東四十多裏就到了幽州。趙德鈞鎮守那裏時,想遏製西邊過來的軍隊,曾利用這河水形成塹壕。況且河岸一半都有懸崖,很難渡河上岸。在岸邊平坦的地方修築城池護衛,再派偏師駐守,這等於斷了他們的右臂。如果擔心他們跨過溪水入寇,我們可以分出雄勇兵士三五千人,到青白軍附近的山中防禦。這地方在新州和媯川(今北京延慶縣)之間,往南可通易州大路,桑乾河從那裏流經燕城北麵,繞著西壁而轉。大軍一旦抵達城下,就能在燕丹陵東北處修建堤壩,將河水灌入高梁河,高梁河麵狹窄,桑乾河水必定會在那裏溢出。我們可以在駐蹕寺東麵將河水引入郊亭澱,三五天內河水就會彌漫一百多裏,將幽州隔絕在洪水南麵。王師那時就可以在幽州北麵修建浮橋,打通北路。賊騎(即遼國騎兵)如果前來救援,已被洪水隔絕了。幽州城將成為一座孤壘,十天半月必定就能攻克。幽州下屬自山後(今河北太行山北端和軍都山以北地區)的八軍,一旦得知薊門(即幽州)失守,必定全都歸降,這是勢所必然。

“然後朝廷可以派重臣前往鎮守,給予百姓恩澤加以懷柔。奚、霫(東接靺鞨,西至突厥,南鄰契丹,北接烏洛侯的部落)等部落,在劉仁恭和他兒子劉守光(五代時燕帥)那時,臉上刻字成為劉氏的義子,服從燕軍的指揮。他們的人馬和疆土比契丹人差,自從被契丹脅迫而從屬他們以來,這些部落經常對遼人切齒痛恨。渤海國的兵馬和土地,強過奚族人;雖然他們也勉強事奉契丹,但都心懷殺主破國的仇恨。從薊門直到山後的雲、朔等州,那一帶的沙陀和吐穀渾都是割地賠款的附屬國,並非朝廷的叛黨。這些蕃漢各部的兵眾,如果將來王師出討,即使是臨陣擒獲的俘虜,朝廷也應當寬貸他們的死罪,好生安置和存撫,使他們感恩戴德,把一切都歸罪於契丹。如此一來,則蕃部的人心,都想報複冤仇。而契丹小醜,很快就會被殄滅。那時奚、霫、渤海等國,陛下可以各選眾望所歸的親屬和嫡長,封冊為王,同時分別賜給兵器和旗鼓,以及車服和戈甲,優厚地加以遣返。他們必定竭盡赤心,永服皇化。

“待到收複幽州之後,陛下可以宣布守臣,賜給燕地境內以及山後的雲、朔諸州,衣糧和料錢,再另給禁軍的名額,讓他們招募三五萬人,教會他們騎馬射箭,分別隸屬本州。這些人從小生長在邊塞,熟悉也經常訓練戎事,有機會作戰時,將以一當十;加上得到奚、霫、渤海作為外臣,那時就能守住四夷了。

“然而自從耶律阿保機(即遼太祖)時直到近日,河朔一帶的民戶被掠走了極多,都在幽薊一帶。平盧靠近柳城(今遼寧朝陽;平盧在安史之亂轉到淄青前在遼西),遼海一帶的民戶有數十萬,耕地多達千餘裏。一旦殄滅了異類,他們就全是陛下的王民。更改他們的衣冠,感化他們的聲教;願意回歸的讓他們恢複舊籍,心懷順從的趁機加以安撫。陛下接著重新劃分地界,將收複的領土列為州縣。如此一來,那麽前代所建的鬆漠和饒落等郡,都不能和如今拓廣疆域的盛況相比。”

宋琪本是燕人,所以很熟悉蕃部兵馬和山川地勢。不久他又上奏說:“國家準備平定燕薊,臣鬥膽進陳十個策略:一、契丹種族,二、料賊眾寡,三、賊來布置,四、備邊,五、命將,六、排陣討伐,七、和蕃,八、饋運,九、收幽州,十、滅契丹。

“契丹是蕃人部落的一個種族,世代居住在遼地的山澤之中,南麵跟潢水接鄰,西麵跟邢山交界,疆土千裏,幅員遼闊。他們的君主自耶律阿保機開始就十分強盛,但他在進攻渤海國時,死在遼陽。他妻子述律氏生了三個男孩:包括長子東丹和次子德光。耶律德光南侵中原,在回國路上死在殺胡林。阿保機的小兒子叫自在太子。東丹的兒子永康後來取代德光成為君主,密謀出兵南侵,後來在火神澱被殺。德光的兒子述律代他而立,號稱‘睡王’。翌年,他被永康的兒子明記篡位。明記死後,幼主代立。明記妻子蕭氏,是蕃將蕭守興的女兒。如今的幼主(即遼聖宗)就是蕭氏所生。

“後晉末年,契丹主耶律德光頭下的兵馬稱作大帳,有皮室兵約三萬人,全都是精甲,成為他的爪牙。國母述律氏頭下的兵馬稱作屬珊,有部眾二萬,都是阿保機的牙將,當時多半已經年老。南侵時,述律氏酌量借給德光三五千騎兵,自己經常將其餘部眾留作部族的根本。他們的各大首領有太子、偉王、永康、南北王、於越、麻荅、五押等人。於越是國舅的稱謂。這些人手下多的有千餘騎,其次的也有數百騎,都是私人的精甲。

“另外的部族則有奚、霫,也有一萬多強悍士兵,但騎兵較少,步卒較多。奚王名叫阿保得;當年耶律德光侵犯宮闕時,曾派他護送劉晞和崔廷勳進駐河、洛一帶。又有渤海首領大舍利高模翰;他的手下有步騎萬餘人,全都光頭左衽(衣襟左撇,是夷人的穿衣特征),仿效契丹人的服飾。此外還有靠近邊界的尉厥裏、室韋、女真、黨項,也被契丹脅迫後從屬,但每部不過千餘騎而已。另外還有吐穀渾和沙陀兩部落,自幽州管轄區內直至雁門以北的十來州軍,蕃漢兵馬總共有萬餘人。這些地方就是當年石晉割讓給契丹作為賄賂的地盤。蕃漢各族的人數多少,由此可見。

“每次蕃部南侵時,他們的部眾都不下十萬。契丹進入境內時,他們的步騎和車輛帳篷都不走正路,東西橫排而行。大帳前頭及東西麵,各派大首領三人,各自率領一萬騎兵。他們還派兵遊奕,百十裏外也交相偵查巡邏,稱作欄子馬。契丹主吹角為號,部眾聽到號角聲馬上集合,環繞著契丹主的穹廬,由近及遠。他們折下木梢當弓子鋪,也從不設置槍營塹柵之類的防備。每次行軍時,一聽到三聲鼓鳴,不分晝夜,將士就得馬上起身行軍。沒遇到大敵時,他們不乘戰馬;隻是靠近我軍時,才爭著上馬,所以戰馬都很有餘力。而且他們的用兵戰術是,敵軍成列時,他們不肯開戰;隻等到敵軍後退才趁機衝殺。他們還經常埋伏兵馬,斷絕糧道;趁夜舉著火把,騎馬拉柴,造成風塵滾滾的樣子。契丹軍還都自帶幹糧,不用輜重;也不以敗退為恥,潰散後很快又會集聚一道;天氣越是寒冷,他們的戰鬥力越強。這些都是他們的長項。中原所長的,是秋夏的雨季;這是我軍的天時;山林和河津則是我們的地利。槍槊劍弩,我們的兵器勝過他們;財豐士眾,我們的人力也強過他們。再加上天時地利,一比較雙方的勝負就顯而易見。

“王師備邊破敵的計策是,每年秋冬時,河朔各個州軍在邊境的柵寨,隻管專心防守,千萬不要侵漁敵境,讓他們找不到入侵的借口。有時他們兵強馬壯,長驅入寇,契丹主親自帶兵,其他部落也紛至遝來。那時寒雲蔽日,朔雪迷空,鞍馬相持,對我們十分不利。所以必須坐在甲胄上堅守城池,以逸待勞;讓騎兵全都駐守在天雄軍、貝州、磁州、相州以南。如果騎兵分散在邊城,那麽緩急之間就難於會合。靠近邊境的州府,隻需使用步兵,多駐紮些弓弩手,大的萬把人,小的上千人,堅壁固守,千萬不要讓他們出戰。對方驅使全國的兵力,而我們隻有一郡的兵眾;即使我們務必勇猛,對方十分懦弱,也還得考慮眾寡不敵的因素。國家可另派大將,總領前軍,用以遏製他們的侵略;隻要在天雄軍、邢、洺、貝州以南,設置掎角之勢作為防備就行了。等待春季來臨時,他們就會黔驢技窮;而新草未生,舊根已朽,蕃馬餓著肚皮,遼寇也已疲憊,他們無不人人思歸。那時王師再進兵逼迫驅逐,契丹必然自己奔北。

“前軍行陣的辦法是,馬步精卒不必超過十萬;自招討使以下,另外任命三五名藩臣出任都監、副帥、排陣使、先鋒等職位,遇到大事時分派出去,關鍵在讓他們各有實權。追戎的陣勢,必須布列前後。前陣安排五千騎兵,陣身(即中軍)有一萬人,由四十個指揮組成;左右梢(翼)各設十指揮,由二十名將領統轄。每指揮形成一隊,自軍主、都虞候、指揮使、直至押當,每隊使用馬突或刃子槍一百多柄,加上弓箭和刀劍及骨朵(類似長棍那樣的兵器)。陣身的將士則卸下馬鐙排成陣容,等到與敵戎相搏時,不問強弱,拚出十分氣力;搶槊交接,馳騁往來,後陣接著跟進。對方如果趁機深入,我軍陣身之後,還有五千騎兵和步兵,分為十頭,用撞竿和蹬弩(用腳踩的箭弩)齊頭並進,作為陣身回騎的後盾。陣梢則不能輕易行動,主要是防止敵騎橫衝直闖。這一陣勢全由都監主持,進退和賞罰,也全由他裁決。後陣有八萬馬步大軍,由招討使統領,和前陣不能超過三五裏;展開左右梢,充實中心,布列常山的陣勢,由左右排陣使分別押陣。即使前陣擊破賊寇兵馬,也禁止後陣馬上馳騁,輕率冒進。這是因為軍隊注重紀律。

“《尚書-牧誓》說:‘四伐五伐,乃止齊焉。’這是警戒人們要十分慎重。所以開運中年晉軍用掎角之勢,未曾失敗過。三四年間,雖然耶律德光成為戎狄首領,狡計多端,卻也無法戰勝晉軍。這都是因為晉軍拚力抵禦的緣故。後來因任人不當,被張彥澤所誤,才導致失敗。如果將來取勝和驅攘夷狄之後,陛下還應盡到聖人好生之德,設置息兵之謀。即使依然心懷降服敵人的壯誌,也應當以和戎(和戎狄媾和)為便。魏絳(春秋時晉國大臣)曾陳述和戎的五大利益,奉春君(漢初大臣婁敬)勸漢高祖和匈奴和親也是良策。曆觀史籍的記載,先前的帝王都一樣。易經說高宗出討鬼方(即殷商的武丁出討西北異族鬼方),詩經則讚美周宣王征伐玁狁。所以知道戎狄侵略中原,由來已久。然而兵為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如果陛下能認真挑選使臣,讓他們不辱君命,和外族通盟繼好,弭兵息民,那也是很好的策略。

“臣每次見到本朝出兵,還沒到集合的場所,就已在兩河諸郡征調民工運糧,導致全國各地為此騷擾,費用超出十倍。臣生長並曾居住在邊境,很熟悉那裏的事。何況幽州作為國家的北門,是威逼蕃人的重鎮。那裏養兵數萬,禦敵自然是常有的事。每逢調發軍隊,隻要做好糧草的準備。入蕃十來天,可以自帶軍糧,每人發給一鬥多炒麥,裝在袋子裏隨身自帶。每匹戰馬也發給二鬥稻穀,裝在口袋裏;飼料每天以兩升為限。十天半月之間,人馬就都不會挨餓。再派牙官的子弟,盡力去撐船運糧;那麽一個月的糧草,不用麻煩民眾的饋運也都夠了。等到大軍集結後,再決定取舍,那時考慮轉運的事也為時不晚。臣去年獻有平燕的策略,進入燕地的路線都詳細陳述在前奏之中,還希望陛下加以省閱。”疏奏上呈後,宋太宗采用了不少。

淳化二年(991),宋太宗下詔讓百官輪番入宮應對。宋琪首先應詔,提出修建明堂和辟雍(明堂是帝王頒布政令和接受朝覲以及祭祀天地諸神和祖先的宮殿;辟雍即明堂外麵環繞的圓形水池)的建議。淳化五年,李繼遷入寇靈武,宋太宗任命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繼隆為河西兵馬都部署,帶兵出討。同時,西川賊帥李順進攻和劫掠州縣,宋太宗也任命昭宣使王繼恩為劍南西川招安使。宋琪又上書談論邊事,說:

“臣以前擔任過延州節度判官,曆時五年;雖然未曾親自造訪夷狄部落,然而也常給蕃人部落將領下令,以及決斷公事,沒有一年不月月忙碌。所以蕃人部落的事,臣耳聞目睹,非常熟悉。大約說來,黨項和吐蕃的風俗類似,他們的部族分為生戶和熟戶。接連漢人邊界和進入州城居住的稱作熟戶,居住在深山僻遠並偶爾前來入寇的則稱作生戶。他們之間大多都有世仇,不相來往。然而遇到和漢人作戰時,他們則同惡相濟,互傳箭信,緊緊勾結在一起。但他們雖然各有鞍馬兵甲,卻沒有魁首能夠統一指揮,全都散在山川,因此平常不會成為禍患。黨項人的地界,東自河西的銀、夏,西至靈、鹽,南距鄜、延,北連豐、會。然而那裏土地貧瘠,大多都是荒原,也是西漢呼韓邪單於居住在黃河之南的地方,幅員千裏。從銀、夏直至青、白兩座鹽池,則全是沙漠,俗稱平夏。拓拔都是蕃人的姓氏。自鄜、延二州以北,大多是土山和柏樹林,稱作南山。野利則是羌族的稱號。從延州進入平夏有三條道路:其一:往東北自豐林縣的葦子驛直至延川縣的接綏州,即可進入夏州境界;其二:往正北從金明縣進入蕃界,離盧關四五百裏,就能進入平夏州的南界;其三:往西經過萬安鎮及永安城,出了洪門,離宥州四五百裏,就是夏州西境。我軍如果進入夏州境內,就應當先招撫和邊界接鄰的熟戶,讓他們當向導。其中身強力壯和有馬的,可以讓他們在官軍前麵三五十裏作為前驅先行。這三條道路都是土山和柏樹林,其間溪穀相接,小徑狹隘,部隊不能成列。我們可以讓步卒多帶些弓弩和長槍鋸子之類,跟著熟戶向導,再派三二千人登山偵查巡邏。一旦見到路途平坦,地方寧靜,就可以傳達號令,讓騎兵上路。一路上我們嚴加防備,保證沒有危險。

“長興四年(933),夏州的李仁福死後,他兒子李彝超自稱留後。當時唐明宗下詔,讓延州的安從進和李彝超對換鎮所,但李彝超占據夏州,拒不奉詔。朝廷命令邠州的藥彥稠總領五萬大軍護送安從進赴任。當時官軍駐兵城下,商議準備攻取。然而因為軍儲跟不上,很快明宗就下令班師。然而在撤退時,主帥不能嚴整部伍,以致士兵丟戈棄甲,結果讓邊民獲利。

“臣又聽說黨項人稱作小蕃,並非我們的勁敵。如果官軍能出山布陣,隻需一戰就能蕩除他們。深入敵境則導致糧運的艱難,窮追賊寇則很難找到他們的幽隱巢穴。所以不如在邊境州鎮,分別駐紮重兵;等到他們進入境界侵漁百姓時,再隨時掩殺。這不但可以鼓勵士氣,也足以安邊。凡是烏合之眾,勢必不能長久。所以他們利在速戰,好顯示他們的兵鋒。所以我們不如保守持重,固守邊疆,挫敗他們的鋒芒。對方沒有城池可守,部眾又缺乏糧食,威令和獎賞也行不通,部族就很容易分散。然後我們即可密令細作去偵探他們保聚之處,預先在麟、府、鄜、延、寧、慶、、武等州定期舉兵會合,四麵齊進,斷絕他們逃亡的道路,合勢進擊,那時就可以將他們剪除殆盡。同時預先告諭諸軍,許諾他們將俘虜的人口和牲畜占為己有。將士得到如此利誘,必然勇氣倍增。

“靈武路自通遠軍進入青岡峽共有五百裏路,那裏的居民都是蕃部的熟戶。以前來往的使者和經過的商旅,都在部落民眾家裏停宿,他們也沒要多少報酬。人們把這些小錢稱作‘打當’,就像在漢人地界旅館的食宿費用一般。現在大軍或許要進入他們的境內,那麽就可以采用跟夏州路一樣的辦法,讓那些熟戶當向導和踏白(即開路)。況且靈州是我們的領土,那裏都有糧草儲備。所以沿途的五七程路,不用麻煩民眾後勤饋運。隻要讓各都的兵馬,帶上幹糧輕裝上路,便足夠使用。諺語所謂‘磨鐮殺馬’,指的就是使用一陣子的力氣。十天半月之內,軍隊不會缺乏糧餉。

“又有,臣曾在西川任職多年,經曆了那裏的江河山嶺,很了解當地的地形要害。利州是最關鍵的咽喉之地:往西過了桔柏江,離劍門隻有一百裏;往東南前去閬州,水陸也隻有二百多裏;西北方可通白水和清川,是龍州入川的大路。鄧艾就在這裏攻破蜀軍,至今當年的廟宇還在。此外三泉和西縣,以及興、鳳等州,都是要衝。還請陛下挑選有武略的重臣前往鎮守。”奏疏呈上後,宋太宗讓人秘密抄寫他的奏折,讓李繼隆出征時參考他的建議。

至道元年(995)春,宋太宗在含光殿舉行盛大宴會時,問宋琪的年齡多大。他答道:“七十有九了。”宋太宗因此慰撫了他許久。這年即至道二年春,他拜宋琪為右仆射,特意下令每月給他實奉一百貫錢,又因為他年老,下詔允許他每五日上朝一次。這年九月宋琪生病,讓兒子宋貽序執筆,由自己口授,作了篇《多幸老民敘》,大抵意思是:洪範五福(出自《尚書·洪範》;五福是: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終命),人所難全;而自己兼而有之,確實是天幸。他又口授了一份數百字的遺表後就去世了。宋太宗追贈他為司空,諡號惠安,並起複(終止服喪)宋貽序為右讚善大夫,宋貽庥為大理評事,宋貽廣為童子出身。宋貽序上表請求服完喪期,宋太宗答應了。天禧初年(約1017),宋真宗錄用宋琪孫子宋宗諒為試秘書郎。

宋琪曆來很有文學修養,也頗為詼諧敏捷。在使府前後三十年,他很了解人情的真偽,尤其精通吏事。在相位的時日,下屬執事有所請求時,他經常當麵折損他們,所以取怨於人。

要想知道宋太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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