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興國七年(遼乾亨四年)即公元982年三月十一,因有人告發他謀反,皇弟秦王趙廷美被罷免開封尹,改任西京留守。四月初六,和趙廷美關係很好的宰相盧多遜罷相,很快又被流放到崖州。
也在四月,遼景宗耶律賢親自帶兵南侵,結果在滿城敗績,守太尉希達裏中了流矢而死。統軍使耶律善布被伏兵所圍,樞密使耶律色珍帶兵救援,他才獲免一死。遼景宗因耶律善布失於防備,杖責了他。五月,遼景宗撤軍回去。
五月初三(甲午,續通鑒作甲戌,疑有誤),宰相趙普等人因宋太宗趙炅(趙光義)親自判決刑獄,洞察甚至微小隱深的事情,所以相率向他稱賀。宋太宗曾跟趙普說:“朕每次讀書,見到古代帝王大多妄自尊大,拱手深居,威嚴凝重;這樣誰敢犯顏言事!如不降低尊嚴,接納群臣,那就隻能蒙蔽了自己的視聽。或者任憑自己的喜怒決定刑賞,那又豈能得到天下的人心!”
五月初十(辛醜),關南兵馬都部署崔彥進上奏,說他在唐興打敗遼兵。
五月十七(戊申),宋太宗親自重申囚犯。
五月十八(己酉),夏州留後李繼捧來東京(開封)上朝,並進獻銀、夏、綏、宥四州。夏州自從唐末的李思恭(即拓跋思恭)以來,主帥從未親自到中國上朝。李繼捧到京師時,宋太宗非常高興。
五月二十(辛亥),三交行營上言,說並州都部署潘美在雁門打敗遼兵,並攻破他們的三十六寨。沒多久(《宋史》作二十八己未),府州的折禦卿也上奏,說他在新澤寨打敗遼兵,並俘獲一百多名將校。於是遼國派出的三道大軍全都戰敗。
五月二十二(癸醜),宋太宗下詔給諸州長吏說:“今年的穀粟米麥將要豐登,必須及時加以儲蓄。各地長吏應當告諭鄉民,平常年景的收成,不能用來喂狗喂豬,或大量用來釀酒。嫁娶喪葬的用具,一律從簡從儉。如有相聚賭博飲酒的少年無賴,鄰裏都得共同執送官府。”
宰相趙普覺得秦王趙廷美被貶謫後,居住在西京洛陽未必方便,便指使開封知府李符上言說:“趙廷美不肯悔過,心存怨恨。臣請求將他遷徙到邊遠郡縣,以防止他日事變。”五月二十五(丙辰),宋太宗將趙廷美降封為涪陵縣公,送到房州(今湖北房縣)安置。五月二十九(庚申),宋太宗任命崇儀副使閻彥進為房州知州,讓監察禦史袁廓通掌管房州軍州事務,各賜給白金三百兩。
同時,宋太宗下詔說:“嚴禁投遞匿名書告發他人的罪狀;也嚴禁製造妖言誹謗惑眾。如有人如此,必嚴加追捕,繩之以法。匿名書就地予以焚毀。有告發的賞以一緡錢。”
宋太宗還下詔說:“京朝官出使外地時,都發給印紙,交給本官下屬以實書寫調查結果,不得胡亂增減功勞和過失,或擅徇私情,欺罔君上。有關涉及書考的官員,都必須署上姓名。違者論罪處置。”
這月,陝州出現蝗災,太平州(今安徽當塗)的蕪湖縣則下大冰雹,傷害了莊稼。
這期間,遼景宗到燕子城避暑。
當初,宋太宗因字學很多謬誤,想要刪正。有人推薦趙州隆平縣主簿成都人王著,說他的書法頗得家傳。宋太宗於是召他出任衛尉寺丞和史館祗候,讓他詳定篇韻,六月十三(甲戌),宋太宗升遷他為著作郎兼翰林侍書。宋太宗在聽政的閑暇,經常觀摩書法,很注意筆法。他曾派中使王仁睿帶著他的禦劄給王著看,王著說:“還不夠盡善。”宋太宗於是更加勤奮臨摹練字,然後又讓王仁睿拿給王著看,但王著的回答和先前一樣。王仁睿問他是什麽原因,王著說:“帝王開始學習書法時,如果馬上就稱讚不已,那麽就不會再留心書法了。”許久之後,宋太宗又將自己的書法出示給王著,王著這才說;“功夫到了。臣已經比不上。”他就是如此善於規勸裨益。
六月十四(乙亥),宋太宗派使者去護送李繼捧五服緦麻以上的親屬趕赴宮闕。他的族弟李繼遷跑到地斤澤舉兵反叛。李繼遷勇猛強悍,而且頗有智慧。開寶七年(974),朝廷授他為定難軍管內都知蕃落使,讓他留居銀州。他得知北宋使者前來,便謊稱自己的乳母病死,要到郊外出葬,便帶領幾十名黨徒進入地斤澤,並拿出他祖父李思忠的圖像出示給族人。族人對著圖像下拜哭泣,跟從他的人也越來越多。地斤澤在夏州東北三百裏外。
六月十五(丙子),朝廷設置譯經院。這月,黃河在臨濟縣決口,漢陽軍則發大水。
秋七月初四(甲午),宋太宗任命皇子趙德崇為檢校太傅和同平章事,封衛王;趙德明為檢校太保和同平章事,封廣平郡王。同時,朝廷將徐州下邳縣升格為淮陽軍。
冀州團練使牛思進監護江南的屯田。他因老病不能勝任,所以上疏請求解除官職。七月初五(乙未),宋太宗改授牛思進為右千牛衛上將軍。
同時,武勝軍節度使兼侍中高懷德去世。高懷德字藏用,是真定常山人,後周天平節度使齊王高行周的兒子。高懷德忠厚倜儻,頗有武勇。高行周曆任延、潞二鎮及留守洛都和節製宋、亳時,都署任高懷德為牙職。後晉開運初年,遼人侵犯邊境,朝廷任命高行周為北麵前軍都部署。高懷德這時才二十歲弱冠,便向高行周表示自己願意跟從他北征。高行周為他感到豪壯,答應他跟從。到了戚城,他們遭遇遼軍,被包圍了數重,而援兵不至,處境十分危急。高懷德左右開弓,縱橫馳騁,所向紛紛披靡,然後挾著他父親突出重圍。他因功出領羅州刺史,朝廷還賜給他珍裘、寶帶、名馬,表示對他的異常寵任。當高行周移鎮鄆州時,他改任集州刺史,並兼鄆州牙校。不久他又改任信州刺史,跟從高行周再次出鎮宋州。後晉末年,契丹南侵,少帝任命高行周為邢趙路都部署,出兵抵禦,留高懷德守衛睢陽。當後晉主帥杜重威投降契丹時,京東諸州群盜蜂起。高懷德堅壁清野,敵兵無法進入。高行周率軍歸來,敵兵才解圍離去。後漢初年,高行周移鎮魏博。當他再次出鎮天平(鄆州)時,任命高懷德為忠州刺史,兼領牙校如故。
後周太祖郭威征討慕容彥超,回來時經過汶上(鄆州州治),給了高行周豐厚的賞賜,也賜給高懷德衣帶、采繒、鞍勒馬(具備馬具的駿馬)。高行周去世後,後周太祖召高懷德出任東西班都指揮使,兼領吉州刺史,不久改任他為鐵騎都指揮使。太原(北漢)劉崇入寇時,周世宗出討,任命高懷德為先鋒都虞候。高平大捷後,他因功升遷鐵騎右廂都指揮使,兼領果州團練使。他又跟從世宗親征淮南,知廬州行府事兼招安使。在廬州城下和南唐兵交戰時,他率軍斬首七百多級。很快他升遷龍捷左廂都指揮使、兼領嶽州防禦使。世宗還賜給他七匹駿馬。南唐大將劉仁贍據守壽春,舒元據守紫金山,設置連珠寨互為聲援,對抗後周大軍。世宗命令高懷德率領帳下幾十名親信騎兵去偵察他們的營壘。高懷德夜裏涉過淮河,到拂曉時敵軍才發現,於是出來迎戰。高懷德以少擊眾,還生擒了南唐裨將後歸來,全部偵知了對方的地形和強弱,告訴了世宗。世宗非常高興,賜給他襲衣(一套官服)、金帶、器幣(禮器玉帛)、銀鞍勒馬。一天世宗騎馬到淮河邊上的空地去觀察敵兵勢力,見到一員戰將在追擊敵眾,還奪了一支長槊後回來。世宗派人去打聽這猛將是誰,結果發現是高懷德。世宗於是召他到行在慰勞,並許諾要任命他為節度使。世宗北征時,命令他和大將韓通率軍首先抵達滄州。剛攻取關南時,世宗又命令他作為大將陳思讓的副手,出任雄州兵馬都部署。他接著攻克瓦橋關,招降敵將姚內斌後回歸。後周恭帝嗣位時,提擢他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兼領江寧軍節度使;不久他又成為北麵行營馬軍都指揮使。
宋太祖趙匡胤即位後,拜高懷德為殿前副都點檢,讓他移鎮滑州,兼任關南副都部署。他還娶了宋太祖的姊妹燕國長公主,為此加駙馬都尉。昭義節度使李筠在上黨反叛時,宋太祖打算親征,先命令高懷德率領所部和大將石守信一道出擊。他們在澤州南麵打敗李筠部眾。昭義平定後,高懷德因功升遷忠武軍節度使和檢校太尉。他又跟從宋太祖平定揚州之亂。建隆二年(961),他改任歸德軍節度使。開寶六年(973)秋,宋太祖加他為同平章事。那年冬,長公主病故,他去掉了駙馬都尉的稱號。
宋太宗即位後,加他為兼侍中,又加檢校太師。太平興國三年(978)春,高懷德生病,宋太宗下詔讓太醫王元佑和道士馬誌到他的府第為他治病。太平興國四年,他跟從宋太宗平定太原,改鎮曹州,封冀國公。這年即太平興國七年,他改任武勝軍節度使。這時他病故,終年五十七歲。宋太宗追贈他為中書令,追封渤海郡王,諡號武穆。高懷德是將門子弟,練習戎事,不愛讀書,性格簡樸直率,為人不拘小節。他善於音律,還自創新聲,度曲極為精妙。他也喜好射獵,曾連續三五天在野外露宿,射獲數百隻狐狸野兔。有時他把賓客丟在府第,不揖而起,從另一扇門帶著幾十名隨騎到郊外打獵去了。
七月十三(癸卯),宋太宗臨幸譯經院。他將禁中所藏的梵文書籍全都帶來,讓西僧天息災檢視,如果藏錄中尚未記載的,全請他翻譯出來。
七月二十二(壬子,《宋史》作三天後即乙卯),工部尚書沈倫在左仆射的位置退休致仕。
這月,黃河在範濟口決口,淮水、漢水、易水也全都泛濫;陽穀縣鬧蝗災,而關、陝諸州則發大水。
八月初一(庚申),太子太師王溥去世。王溥字齊物,是並州祁人,他父親王祚是郡裏的小吏,頗有心計。他跟從晉高祖石敬瑭進入洛陽後,掌管鹽鐵事務,因母親年老解職回家。劉知遠(即後來的後漢高祖)鎮守太原時,統領行營兵馬抗拒契丹,讓王祚負責糧草運輸。後漢高祖即位後,提擢他為三司副使。他在後周出任隨州刺史。後漢律法嚴禁民間買賣牛革,牛皮全得用車輛運送京師,但遇到暑熱和雨季很多牛皮都腐爛。王祚於是請求將鎧甲的式樣交給諸州,讓他們裁用牛皮剪裁好做成鎧甲後再送交朝廷;百姓因此便利了許多。後來他移任商州刺史,用自己的奉錢招募民工開發大秦山岩的梯路,讓旅行的人得到很大好處。顯德初年,後周設置華州節度,任命王祚為刺史。沒多久,他改鎮潁州。他在轄區內平均租稅,充實流失或遷徙外地的人口,恢複原來的戶籍。潁州境內原有通商渠,距離淮河三百裏,但河水因長久壅塞而不能流通。王祚派人疏導,因此使通商渠能通舟船,郡裏也沒了水患。他還出任鄭州團練使。宋初,朝廷將宿州升格為防禦州,任命王祚為防禦使。他還征用民工挖井,加強防火預備,並修築城北的堤壩,抵禦水災。後來他請求解職,到了朝廷後官拜左領軍衛上將軍,在該位置退休致仕。
王溥在後漢乾祐中年舉進士,登第甲科後出任秘書郎。當時李守貞占據河中,趙思綰占據京兆,王景崇占據鳳翔,一道造反。郭威(即後來的後周太祖)帶兵討伐,聘用王溥為從事。河中平定後,郭威在那裏找到很多朝臣寫給李守貞的書信,大多是權貴和藩鎮交好的話。郭威記錄了這些人的名字,準備加以調查治罪。王溥勸諫道:“魑魅魍魎,伺夜而出;一旦被日月照亮,這些鬼氣就自然消失。還希望明公一把火將它們都燒了,好讓朝臣放心,以免反側。”郭威聽從了。王師歸來時,朝廷升遷他為太常丞。他又跟從郭威鎮守鄴都。廣順初年,後周太祖授他為左諫議大夫兼樞密直學士。廣順二年(952),他升遷中書舍人和翰林學士,並於翌年加戶部侍郎,改任端明殿學士。後周太祖臨死前,召學士起草製書,任命王溥為中書侍郎和平章事。宣製完畢,太祖放心地說:“朕這下沒有憂慮了。”當天就駕崩了。
周世宗將要親征澤、潞時,宰相馮道極力諫止,隻有王溥讚成。凱旋歸來後,世宗加他為兼禮部尚書和監修國史。世宗曾私下問王溥道:“漢相李崧送蠟丸書信給契丹,還有人記得裏麵都講了些什麽。你相信有這事嗎?”王溥說:“李崧身為大臣,即使有這個陰謀,又怎肯輕易出示給外人看?這都是蘇逢吉的誣陷罷了。”世宗這才醒悟,因此下詔為李崧追贈官爵。世宗將要出討秦、鳳一帶時,征求王溥的意見,看誰能為帥。王溥推薦了向拱。後周收複了秦、鳳後,世宗在慶功宴上斟酒賜給王溥說:“為朕挑選主帥而成就邊境戰功的,正是愛卿。”他又跟從世宗平定壽春,世宗又下製加他的官階和爵位。顯德四年(957),他因父親去世丁憂離職。起複(中止服喪)後,他四次上表,請求服完喪期。世宗勃然大怒,幸虧宰相範質上奏解釋,世宗的怒氣才消了。王溥非常害怕,急忙入宮謝恩。顯德六年夏,世宗任命他為參知樞密院事。後周恭帝嗣位時,加他為右仆射。這年冬季,他上表請求修撰世宗實錄,並奏請讓史館修撰和都官郎中兼知製誥扈蒙,右司員外郎兼知製誥張淡,左拾遺王格,直史館兼左拾遺董淳,一同參加修撰。恭帝準奏。
宋初,宋太祖進位他為司空,罷免了他的參知樞密院。乾德二年(964),他改任太子太保。依照舊製,一品官的班次在台省(禦史台和中書省)之後,宋太祖見到王溥的排位後跟身邊侍從說:“王溥是舊相,應當表示寵異。”當即下令將台省大臣分為東西兩班,並成為永久規定。乾德五年,王溥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服喪完畢後,宋太祖加他為太子太傅。開寶二年(969),他升遷太子太師。到宮中謝恩那天,宋太祖望著身邊侍從說:“王溥十年為相,三遷一品,福祿之盛,近世無人可比。”太平興國初年(975),他封祁國公。這時他病故,終年六十一歲。宋太宗為他取消兩天朝會,追贈他為侍中,諡號文獻。
王溥生性寬厚,風度優美,喜歡提攜後進,他推薦的人很多都官至顯位。然而他頗為吝嗇。他父親王祚頻繁兼領牧守,很能增殖財產,各地都有他的田宅,家產累計萬金。王溥在相位時,王祚作為宿州防禦使在家閑居。每次公卿前來時,必定首先向王祚拜謁。王祚置酒過生日時,賓客為他上壽,王溥總是身穿朝服侍奉在左右。坐客在席上很不自在,紛紛起身回避。王祚說:“他不過小豬小狗罷了,諸君千萬不麻煩起身。”王溥曾示意王祚請求退休致仕。王祚以為朝廷不會答應,便上表請求。沒想到朝廷同意了,王祚回家大罵王溥說:“我的精力尚未衰減,你為了自己的名位,反而將我幽禁起來。”挺起大棒要打他,幸虧親戚勸諭才算了。王溥好學,手不釋卷。他曾收集唐朝蘇冕撰寫的《會要》及崔鉉等人的《續會要》,增補其中的遺漏,修撰成一百卷,稱作《唐會要》。他又采集朱梁至後周的事,編撰成三十卷,稱作《五代會要》。他還有文集二十卷。
再說,皇弟涪陵縣公趙廷美被迫遷居房州後,趙普擔心開封知府李符泄漏自己指使他上言的事,便借口李符用刑不當,於八月初四(癸亥)將李符貶為寧國軍司馬。
同時,因為益州知州兼工部郎中辛仲甫上言,說榷酤(酒水專賣)的政策十分擾民,所以宋太宗取消了劍南的榷酤。八月二十(己卯),宋太宗又聽從鹽鐵使王明的請求,取消了川、峽諸州的官辦的織錦、鹿胎、透背、六銖、欹正、龜殼等,但要求不要禁止民間這些事。
也在這月,遼景宗耶律賢前往西京。
九月初一(己醜),北宋西京各道為沙彌(小和尚)登記,讓祠部發給他們文書。
要想知道宋太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