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一：太祖建宋之十二：吏部尚書張昭致仕與宋初名相範質病逝

乾德二年（遼應曆十四年）即公元964年春正月初四（辛巳），宋太祖趙匡胤下詔曉諭郡國長吏，要他們鼓勵民戶從事耕作。同時，南陽上奏，說有大象進入南陽，結果被虞人（掌管山澤苑囿和田獵的官吏）殺了，並將象牙和皮革獻給朝廷。同時，東京大梁（開封）下大雨雪，居然還震雷閃電。

正月初六（癸未），宋太祖臨幸迎春苑舉行宴射（飲宴習射的古禮）。次日，他因為很多候選官員家裏貧寒，所以下詔吏部，允許流品內的選官在四時（四季）參選，並命令翰林學士承旨陶轂等人與本司官員重新詳定根據資格及四時參選的條例。同時，回鶻派使者來進獻地方特產。

宰相範質、王溥、魏仁浦等人再次上表請求退位，正月十一（戊子），宋太祖總算同意，於是任命範質為太子太傅，王溥為太子太保，魏仁浦為左仆射，都罷免了他們參知政事。範質在相位上，下製敕時從未違背律令；在任命刺史和縣令時，總是先考慮到戶口籍貫的事；派使者到各地按察民田及刑獄訴訟時，他都要召見他們，為使者解釋天子勤政關心百姓的心意，然後才送他們上路。當時人們稱他為賢相。

正月十三（庚寅），宋太祖任命樞密使趙普為門下侍郎、平章事、集賢院大學士；任命宣徽北院使兼判三司上黨人李崇矩帶著檢校太尉頭銜出任樞密使。

宋太祖任命趙普和李崇矩後，就不想讓宰相簽署詔敕。當時他人在資福殿，趙普有事入宮上奏。宋太祖說：“愛卿隻管上呈詔敕，朕為愛卿簽署，行嗎？”趙普說：“這歸有司部門辦的，不是帝王的事。”宋太祖於是讓他到翰林學士了解過去的先例。陶轂建議道：“自古以來，輔相的位子從來沒有空虛過。惟有唐大和中年甘露事件後，有好幾天沒有宰相。當時左仆射令狐楚等人奉行製書。如今尚書也是南省的長官，可以簽署詔敕。”翰林學士竇儀說：“陶轂說的並非是太平時期的律令章典，不能作為證據。今天皇弟既是開封尹，又是同平章事，也有宰相的責任。”宋太祖聽從了竇儀的建言。

正月十五（壬辰），宋太祖下詔說：“先前設置的‘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經學優深可為師法’、‘詳嫻吏理達於教化’等三科，一並委托州府將應試人送來吏部，試論三道，限三千字以上。然而直到今天還沒人前來應試，難道是那些風流倜儻的才子以常調官（注）為恥，而心懷忠讜敢於直言的人又很難在有關部門任職？難道必須由朕親自選取？今後不限內外職官、前資見任、布衣黃衣，全都允許前來閤門進狀自薦，朕將親自冊試。”（注：判、司、簿、尉及其攝官，依照不同出身、任期、考課次數、舉薦官員人數，是否流外，等等，升轉錄事參軍或下州令、錄的，稱為常調。以此法升轉的則稱為常調官。當時有俗語說：“家常飯好吃，常調官好做。”）

正月二十二（己亥），宋太祖任命樞密承旨王仁贍為左衛大將軍兼樞密副使。次日，他將清源軍（泉州）改名為平海軍，照樣任命陳洪進為節度使。陳洪進每年給朝廷的貢奉，大多取自對百姓的厚斂；他又登記資產百萬以上的富人，迫使他們獻錢，然後補任他們為協律或奉禮郎等閑職，蠲免他們的兵役和徭役。他們的子弟親戚交相賄賂，害苦了福建二州的百姓。

正月二十五（壬寅），宋太祖下敕讓趙普監修國史。

正月二十七（甲辰），宋太祖下詔，要求諸道將刑獄案件的供詞交給大理寺和刑部詳細檢核，如有滯留或失察的，一旦被中書門下改正，將對負責的長吏治罪。次日，宋太祖臨幸玉津園舉行宴射。正月三十（丁未），宋太祖下詔說：“縣令、主簿、縣尉，除非公事不許隨便前往村落。”詔書還要求檢舉那些老朽多病，不能辦事的縣令、錄事、主簿、縣尉等職官。

昭義節度使李繼勳等人帶兵進攻北漢的遼州，北漢向遼國告急。二月初一（戊申），北漢遼州刺史杜延韜在州城投降北宋。二月初五（壬子），遼穆宗耶律述律派西南麵招討使耶律達裏率領六萬騎兵援救北漢，在石州打敗李繼勳的兵馬。耶律達裏用兵，賞罰分明，深得士卒軍心。河東勢單力薄，而北宋無法很快吞並它，主要是因為耶律達裏的努力。先前，遼穆宗知道耶律達裏沉著厚道，足智多謀，有承擔重任的才幹，所以剛即位時，就提拔他為南院大王。耶律達裏在他的治所，不修邊幅，均衡賦役，鼓勵耕稼，因此轄區戶口增加了很多。當時耶律烏珍任北院大王，和耶律達裏都有政績，朝議認為他們是“富民大王”。所以遼穆宗本人雖然暴虐，然而境內還算安寧。

二月初六（癸醜），宋太祖派使者去賑濟陝州饑民。他還命令右神武統軍陳承昭帶領數千民工去開鑿渠道，自長社引來潩水到京師，匯入閔河。渠道修成後，百姓再無水患，閔河的漕運也更加通暢。

二月初十（丁巳），在修治安陵時，隧道塌方，從役的士兵和民工被壓死了二百人。宋太祖命令有司部門掩埋死者，撫恤他們的家屬。

二月二十三（庚午），永安節度使折德扆將在府州被俘的北漢衛州刺史楊璘獻到朝廷。二月二十七（甲戌），南唐進獻朝廷改葬安陵所需的銀子和綾絹，各數以萬計。同時，朝廷開始疏通汴河。

吏部尚書張昭和翰林學士陶轂共同掌管銓選。陶轂和給事中李昉有嫌隙，便誣奏左諫議大夫崔頌將親屬托付給李昉，請求讓他出任東畿令，並引張昭作證。宋太祖召張昭前來對質；張昭不滿陶轂的所作所為，當即脫下官帽，抗議說陶轂欺罔君上。宋太祖很氣張昭的行為，因此於三月初一（丁醜）將他貶為彰武行軍司馬，崔頌貶為保大行軍司馬。張昭於是三次上表請求告老，宋太祖便在次日聽任他退休致仕。

同時，代知禮部貢舉的陶轂上奏，說今年進士李景陽等八人合格及第。

三月初五（辛巳），宋太祖臨幸教船池，並賜給水軍將士不同的軍衣。他接著前往玉津園舉行宴射。

三月十九（乙未），北漢耀州團練使周審玉等人來降。宋太祖為周審玉賜名為周承瑨，任命他為左千牛衛大將軍，兼領汾州團練使。

三月二十一（丁酉），宋太祖派使者分別到五嶽去祈雨，並禁止官軍護送各處往來的臣僚。

三月二十五（辛醜），宋太祖派皇弟攝太尉趙光義奉冊寶，將明憲皇太後的諡號改為昭憲，追諡皇後賀氏為孝惠，王氏為孝明。

當初，南唐廢除永通大錢，采用韓熙載的建議，鑄造當二鐵錢。韓熙載接著由中書舍人改任戶部侍郎兼鑄錢使。宰相嚴續多次進言，說鐵錢不便流通。韓熙載和他在朝堂當麵爭論，聲色俱厲。南唐主李煜於是將韓熙載貶為秘書監，但不到一年，又重新拜他為吏部侍郎。這月，南唐開始使用鐵鑄錢，韓熙載也被提拔為兵部尚書和勤政殿學士。民間大多藏匿舊錢，所以在市麵流通的舊錢日益減少。商人出境時，馬上都將十個鐵錢換成一個銅錢，官府也無法禁止，隻好隨他們方便。官吏也都增加了俸祿，而以鐵錢支付。於是物價日益高漲，連韓熙載自己也感到後悔。

夏四月初一（丁未），前博州軍事判官穎贄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的策試，深得宋太祖的讚許而中第；宋太祖於是任命他為著作佐郎。

四月初二（戊申），宋太祖派人去賑濟河中饑民，並於次日下詔蠲免各道因災害禾苗沒有出土的民眾今年的夏稅。

四月初九（乙卯），朝廷將宣祖昭武皇帝和昭憲皇後（宋太祖父母）改葬到安陵，讓孝惠皇後賀氏和孝明皇後王氏和他們合葬。

宋太祖想為趙普安排副手，卻又很難確定該官職的名稱。於是他召翰林學士承旨陶轂前來，問他道：“比丞相下一等的是什麽官職？”陶轂答道：“唐朝有參知機務和參知政事。”四月十九（乙醜），宋太祖任命兵部侍郎薛居正和呂餘慶一道以本官參知政事。他們不負責宣製，也不押班（上朝時領班），不掌管大印，不登政事堂，隻是在宣徽使廳辦事。朝廷還在殿庭上，在宰相位置之後另外設兩個磚位給他們；在詔敕尾部署名時也在宰相以下數行，月俸和雜給也隻有宰相的一半。這都是因為宋太祖不想讓薛居正他們和趙普平起平坐。這是宋朝首次設置參知政事的職位。

四月二十三（己巳），靈武上奏，說那裏發生饑荒。朝廷轉運涇州的穀粟幫他們賑災。

四月二十六（壬申），朝廷將兩位皇後的神主（牌位）遷到另外的宗廟，並將永州諸縣蓄養毒蟲的三百二十六家人遷徙到諸縣邊僻的地方，不許進入鄉裏的祠堂。

同時，宋太祖任命秦再雄為辰州刺史。秦再雄是辰州瑤族人，善武而有奇略，曆來被蠻黨畏服。宋太祖將他召到汴梁考察後，覺得能勝任，便提拔他為刺史，讓秦再雄自己聘用胥吏，並撥給他一定的租賦。秦再雄到了辰州後，天天訓練士兵，得到三千精銳，都能披甲泅渡，跨越水麵，飛躍壕塹。他又派人分賜諸蠻，傳達朝廷懷柔他們的用意，每天都有很多人前來歸降依附。此後荊、襄一帶再無邊患。

五月初四（己卯），兼知製誥高錫因接受藩鎮的賄賂，被貶為萊州司馬。兩天後，宗正卿趙礪因貪贓被杖責後官場除名。五月初八（癸未），宋太祖臨幸玉津園舉行宴射。

這期間，遼穆宗到白鷹山射獵舐堿鹿，玩了十來天。六月初一（丙午），他又到玉山狩獵，玩了整個月還留連忘返。

也在六月初，北宋禦史台和太常禮院上奏說：“東宮三師官位一品，仆射官位二品。如果百官上表，不知誰該名列在先。”宋太祖下詔讓兩製（內製翰林和外製舍人）大臣商訣此事。六月初三（戊申，續通鑒作戊辰，疑有誤），翰林學士竇儀等人上奏說：“仆射是百官的師長，而東宮三師隻是臣子的屬官，所以應當以仆射為表首。”宋太祖準奏。

六月初四（己酉），宋太祖任命皇弟趙光義為中書令，趙光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兒子趙德昭為貴州防禦使。按照慣例，皇子出閤即封王。宋太祖因趙德昭還不到二十歲弱冠年齡，所以免除了封王的禮儀。

六月十五（庚申），宋太祖臨幸相國寺，接著前往教船池和玉津園。六月二十六（辛未），河南河北及秦雍諸州都發生蝗災，惟有趙州上奏，說那裏的蝗蟲不食莊稼。

秋七月初一（乙亥），春州上奏，說那裏暴雨淹死了平民。

同時，宋太祖下詔說：“以前吏部的銓衡選官，隻憑資曆。朕擔心這麽做難免使得某些英俊人士沉澱在下僚。自今以後經常調前來的候選人，委托吏部南曹選取曆任官員中課績良好而沒有過失的人，應當量材予以甄別敘用。”

七月初六（庚辰），郃陽上奏，說那裏下冰雹。次日，宋太祖臨幸玉津園，接著前往新池觀看水軍演習水戰。

七月十七（辛卯），宋太祖下詔讓陶轂和竇儀等四十三人，在各自幕府職事和京官及州縣中，舉薦一名勝任藩郡通判的官員。如果他們在職任上出錯，舉薦的人將要連坐。

七月二十（甲午），宋太祖下令藩鎮，不要讓首次為官的人擔任掌書記，必須經曆兩任並有文學才能的人才允許奏請出任。

八月初四（戊申），遼穆宗因為生日而大赦境內，不接受朝賀，赦免京師囚犯；並在次日親自重審囚徒。

九月初一（甲戌），《周易》博士奚嶼被貶為乾州司戶，庫部員外郎王貽孫被貶為左讚善大夫。他倆都因為沒有出於公心而試任自己的兒子，所以遭到貶斥。

九月十五（戊子），延州上奏，說那裏下冰雹。九月二十二（乙未），宋太祖臨幸北郊視察莊稼。

九月二十八（辛醜），太子太傅魯國公範質病故。範質字文素，是大名府宗城人，父親範守遇曾任鄭州防禦判官。範質出生那晚，母親夢見神人授給她一支五色筆。範質九歲時就能寫文章，十三歲時就熟讀尚書，還教授學生門徒。後唐長興四年（933）他舉進士，成為忠武君節度推官，後升遷封丘令。後晉天福中年，他靠文章深得宰相桑維翰的器重，當即奏請他為監察禦史。當桑維翰出鎮相州以及曆任泰寧和晉昌二節度使時，都奏請範質為從事。桑維翰再度入相時，範質升遷主客員外郎兼直史館。一年多後，朝廷召他入朝任翰林學士，加比部郎中、兼知製誥。契丹入侵邊境時，後晉少帝命令劉知遠（即後來的後漢高祖）等十五將出征。當夜，範質入直禁中，少帝讓他去召諸學士前來，分別起草製書。範質說：“宮城己經關閉，臣擔心這樣會泄露機密。”於是單獨一人起草了所有任命製書，詞理都非常恰當，得到當時人們的讚揚。後漢初年，高祖劉知遠加他為中書舍人兼戶部侍郎。郭威（即後來的後周太祖）征討叛亂時，每次朝廷讓他起草詔書處理軍務時，他辦事皆合時宜。郭威曾問是誰起草的詔書，使者說是範質。郭威歎道：“真是宰相的才器。”

郭威自鄴都起兵向朝廷挺進時，京城一派困擾。範質藏匿在民間，郭威派人找到他後，非常高興。當時下大雪，郭威親自脫下長袍披在範質身上。他還讓範質起草太後誥令及迎接武寧節度使劉贇（即後來的湘陰公）為帝的儀注。範質在倉促之間撰稿，也很令郭威滿意。郭威於是告白太後，任命範質為兵部侍郎兼樞密副使。後周廣順初年，太祖加拜他為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並於次日，加他兼參知樞密院事。南郊祭祀大禮完畢後，範質進位為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他跟從平定高平回來後，朝廷加他為司徒兼弘文館大學士。顯德四年（957）夏，他跟從後周世宗出征壽州回來後，朝廷為他增加爵位和封邑。範質覺得法律條文繁瑣冗長，輕重也沒有依據，法吏得以利用間隙為奸。世宗於是特命他詳定新法，因此他製訂了“刑統”。顯德六年夏，世宗北征，範質因病留在京師。世宗還賜給他一百萬錢，讓他購買醫藥。後周平定關南，世宗回到瀛州時，範質在路旁迎接謁見。大軍凱旋歸來後，世宗任命樞密使魏仁浦為相，讓範質和王溥一同參知樞密院事。世宗病危時，他入宮接受顧命。恭帝嗣位時，加他為開府儀同三司，封蕭國公。

當趙匡胤（即後來的宋太祖）率軍北征，得到六軍推戴，自陳橋回到府署時，範質正在內閣裏進食。趙匡胤入府後，範質帶領王溥和魏仁浦到他府上謁見。趙匡胤對著他嗚咽流淚，詳細解釋了自己被擁戴逼迫的情景。範質他們還來不及答話，軍校羅彥環就舉起大刀抵著範質說：“我輩現在沒有主人，今日就必須得到天子。”趙匡胤嗬斥了羅彥環，但他依然不肯退下。範質不知所措，隻好和王溥他們走下台價，表示聽命。

北宋初年，宋太祖加他為兼侍中，罷免他的參知樞密。很快他又生病。宋太祖出征澤、潞前，臨幸他的宅第，賜給範質黃金器皿二百兩、銀器一千兩、絲絹二千匹、金錢二百萬。宋太祖剛即位時，為政十分謙抑，不敢重用自己的親戚，原來幕府的賓佐也未列上位。範質因而上奏說：“自古以來，帝王開基創業，封建子弟，樹立藩維；一旦宗戚興隆，社稷將永遠牢固。臣見到皇弟泰寧軍節度使光義，自己身居軍職，特別具備將材；當他兼領藩鎮時，也尤其享有時望。嘉州防禦使光美，雄俊老成，修身樂善，天天能聽到對他的讚美。臣請求對他們並行封冊，申賜任命製書。皇子皇女即使還在繈褓之中，也請求讓有司部門特許舉行恩製。這是臣的願望。臣又聽說，作為宰相，應當薦舉賢能，用以輔佐天子。臣私下覺得端明殿學士呂餘慶和樞密副使趙普，都精通治國之道，也曾在霸府（即位前的幕府）任職，經曆的歲月深遠。目睹他們的公正忠誠，著實值得信賴。臣請求授予他們台司的重任，讓他們伸展才用。”宋太祖欣慰地采納了他的進言。

先前，宰相晉見天子商議重大政事時，皇帝總會讓他們坐下麵議，從容地賜他們喝茶後才告退。唐朝和五代也還遵從這一慣例。但範質他們敬畏宋太祖的英睿，每次有大事時總是寫好劄子（類似奏折）進呈，並上言說：“這麽做也許能稟承陛下的意圖，以免迷妄平庸的過失。”宋太祖準奏。因此禦奏逐漸增多，朝廷開始廢除坐論之禮。

乾德初年（963），宋太祖將要到圜丘舉行祭天大禮，於是任命範質為大禮使。範質與鹵簿使張昭和儀仗使劉溫叟討論舊典，製定南郊行禮圖上呈。宋太祖對此尤其嘉許。因此禮文開始全都具備，範質還親自作序。大禮完畢後，宋太祖進封他為魯國公。範質奉表一再推辭，但宋太祖不許。乾德二年正月，在範質再三請求下，宋太祖隻好讓他罷相，改任太子太傅。九月他病故，終年五十四歲。臨終時，他告戒兒子範旻千萬不要請求朝廷給他加諡，也不要銘刻墓碑。宋太祖得知他的死訊，為他悲傷惋惜，取消了朝會，追贈他為中書令，賜給他家喪事的賵絹五百匹和粟麥各一百石。

範質努力好學，博聞強記，性格明悟。他舉進士時，和凝作為翰林學士負責貢部。他閱覽了範質所試的文字後，非常器重他。他覺得自己進士及第時名列十三，所以也把他列在十三名。貢院中將此稱作“傳衣缽”。後來範質榮登相位，成為太子太傅，進封魯國公，都與和凝相同。當初，範質成為朝臣後，依然手不釋卷。有人覺得他不必如此勞累，範質說：“有個善於相麵的人，說我他日將位居宰輔。如果真像他說的那樣，不繼續學習如何勝任？”他後來跟後周世宗出征淮南，詔令大多出自他的手筆，吳中（南唐）文士莫不驚奇並佩服他的文字。

世宗初次出征淮南時，進駐壽、濠一帶，銳意攻取，並提議要巡幸揚州。範質覺得王師已經疲勞，便與王溥一道哭著勸諫，世宗這才作罷。當世宗再次禦駕親征揚州時，因事很氣竇儀，竇儀隨時會遭遇不測。範質到行宮求見。世宗知道他要救竇儀，便起身回避。範質趨步上前，說道：“竇儀是位近臣，過失很小，陛下不能殺他。”接著脫下官帽，叩頭淚下，說：“臣位居宰相，豈能讓人主因暴怒，而致近臣於死地？希望陛下寬恕竇儀的罪過。”世宗的怒氣這才消解，重新坐下，當即派人赦免了竇儀。

範質臥病時，宋太祖多次臨幸他的宅第探視，又派內夫人去問訊。範質家裏迎奉朝廷使者的器皿不夠，內夫人奏報了這事。宋太祖當即命令翰林司賜給他果盤和酒器。後來他又臨幸範質的宅第，跟他說：“愛卿身為宰相，何必如此自苦？”範質答道：“臣以前在中書省，門下從不接受私下拜謁。跟臣飲酌的都是貧賤時的親戚，哪裏用得著精致的器皿！隻是習慣了才沒置產業，並非財力不及。”

範質生性急躁，喜歡當麵批評他人。他曾跟同列說：“人能鼻吸三鬥醋，這才能成為宰相。”五代的宰相大多都從藩鎮那裏得到很多饋贈，範質杜絕了這種惡習。他以廉潔耿介自持，從未接受各地的饋贈，先後所得的俸祿和賞賜，他大多都給了孤兒遺老。家門之中，吃的非常一般。他病故後，家裏沒什麽多餘的錢財。宋太祖在談論輔相時，曾跟侍臣說：“朕聽說範質隻有自己居住的宅第。他不在乎產業，是道地的宰相。”宋太宗趙光義也曾稱讚他說：“宰輔中能循規蹈矩，慎重名器、保持廉節的，沒人比得上範質。但他沒能為世宗而死，真為他可惜。”他的侄子校書郎範杲請求他奏請為自己升秩，範質作詩曉諭他。時人傳誦這詩作為對人的勸戒。範質留有文集三十卷，又敘述了自朱梁直至後周五代的大事，作為通錄共六十五卷，刊行於世。

要想知道北宋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