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一：太祖建宋之十一：鳳翔高防病故與襄陽慕容彥釗去世

乾德元年即公元963年十一月二十一（庚午），遼穆宗耶律述律出獵，接連在虞人（掌管山澤苑囿和田獵的官吏）的家裏飲宴了四日。

十一月二十四（壬申），宋太祖趙匡胤因南郊大禮的成功，在廣德殿大宴群臣，稱作飲福宴。此後這成為慣例。宋太祖跟宰相說：“北門（此處指翰林）深嚴，應當挑選慎重的士人出任。”宰相範質說：“竇儀清廉耿介，謹慎厚道。然而他在前朝已由翰林遷為端明學士，如今又是兵部尚書，所以很難再召他回來。”宋太祖說：“禁中非此人不可。愛卿應當將朕的意思轉告他，讓他勉力再次赴任。”次日，宋太祖再次任命竇儀為翰林學士。

宋太祖曾召竇儀前來起草製書。竇儀到了苑門時，見到宋太祖沒戴頭巾，赤腳坐在那裏，因此隻是站在門外沒有進去。宋太祖為他穿戴冠帶後召他入宮。竇儀說：“陛下創業並將傳下大統，就應當以禮明示天下。”宋太祖改容向他致歉。此後他召見近臣時都穿戴冠帶。

十一月二十七（乙亥），宋太祖到近郊狩獵。

十二月初二（庚辰），殿前散祗候李璘因為父仇在都市殺了正員官僚陳友。李璘前來自首，宋太祖因他的豪壯和大義而赦免了他。

次日，宋太祖為群臣進階、勳、爵、邑，各有不同。他為皇弟開封府尹趙光義和興元尹趙光美分別增加食邑，並賜給功臣名號。他還將宰相範質、王溥、魏仁浦一並提為特進，為他們增加食邑，還改封司徒兼侍中蕭國公範質為魯國公。他為樞密使趙普加光祿大夫，更改功臣名號。

同時，荊南節度使高繼衝上表請求陪同祭祀，宋太祖答應了。高繼衝於是帶著整個家族前來歸朝。十二月初五（癸未），宋太祖改任高繼衝為武寧（徐州）節度使。

次日，皇後王氏駕崩。翰林醫官王守愚因為進藥不夠認真仔細，減免死罪，被流放到海島。

十二月初十（戊子），遼穆宗外出獵射野鹿，並賜給虞人不同的禮物。

十二月十三（辛卯），宋太祖取消登州都督的職位。

十二月二十一（己亥），泉州的陳洪進派使者前來進貢一千兩白金，和數以萬計的孔香和茶葉及藥品。

同一天，宋太祖將殿前侍禦史鄭起貶為西河令。周世宗顯德末年，鄭起任殿中侍禦史。他見到趙匡胤當時手握禁兵，很有人望，便寫信給宰相範質，極力勸他提防趙匡胤，但範質不聽。他曾在路上遇見趙匡胤，直接穿過他的前導而過；趙匡胤起初也不追問這事。後來鄭起出掌泗州的市場征稅，當時刺史張延範帶有檢校司徒頭銜，但鄭起總稱呼他為太保。鄭起貧窮，出門經常乘騾。一天他跟從張延範出到近郊，張延範對他作揖。鄭起說：“這不過是隻騾子，哪用得著足下的稱呼！”張延範因此懷恨在心，便密奏鄭起嗜酒如命，荒廢職事。所以鄭起被左遷。右拾遺浦城人楊徽之也曾向周世宗進言，說趙匡胤很有人望，不宜掌管禁兵。趙匡胤即位成為宋太祖後，準備找借口殺了他。皇弟趙光義說：“這是周室的忠臣，不宜過深加罪。”於是宋太祖也將他貶為天興令。

十二月二十二（庚子），尚書左丞高防在鳳翔病故。高防字修己，是並州壽陽人。他生性沉著忠厚，遵守禮法，在任上都有能幹的名聲。他出生於累世將門之家。他父親高從慶在衛戍天井關時與後梁軍作戰身死。那時高防才十六歲，就護送父親的棺柩回歸。高防事奉母親至孝，又十分好學，擅長寫詩。

當初，張從恩任北京副留守，奏請讓高防任太原府倉曹掾。張從恩移鎮澶州防禦使時，上表奏請高防為判官。張從恩的親信軍校段洪進盜竊官府木材建造器物，到集市賣錢。張從恩知道後非常憤怒，想殺了他。段洪進非常害怕，想要緩解自己的罪行，便騙張從恩說，是判官讓他這麽做的。張從恩於是將高防召來責問。高防為了救命，承認有過這事，段洪進因此得免一死。張從恩給了高防十貫錢和一匹馬後打發他走了。高防拜受後離去，始終也沒有為自己辯白。後來張從恩感到後悔，派人騎馬追他回來。高防不得已隻好回來，賓主於是相待如初。高防在帳下一年多後，他通過自誣救人的事開始被人知道，張從恩因此對他更加禮重。張從恩入朝擔任樞密副使時，朝廷授任高防為國子監丞。張從恩留守西京洛陽時，又奏請他為推官。後來朝廷召他入朝拜殿中丞，出任鹽鐵推官。不久他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解除喪服後，他跟隨張從恩曆任鄆、晉、潞三鎮判官。契丹入汴後，晉少帝被迫北上。張從恩想歸降契丹，召高防前來商議。高防為他陳述了逆順的道理，請求他堅守臣子的氣節。但張從恩最終還是被身邊的人說動，沒有采用他的進言，歸附了契丹。張從恩離開後，命令副使趙行遷暫知留後，讓張從恩的親信王守恩任巡檢，和高防一同掌管郡事。高防和王守恩接著密謀誅殺了趙行遷，在州城歸附劉知遠（即後來的後漢高祖）。劉知遠於是召高防趕赴太原，加他為檢校金部郎中。

乾祐初年，後漢高祖授高防為屯田員外郎，又改任浚儀令。當時楊邠專權用事。他和高防有嫌隙，沒多久就將高防免職。幾個月後，高防夢見一名官吏用白手帕裹著官印，從大門進來，將官印授給他。高防醒來後想到：“白色意味著刑法，難道我將成為主管刑法的大官？”不久後周太祖郭威即位，起用高防為刑部員外郎。官吏帶著官印前來時，跟他夢裏見到的情形一模一樣。不久他改任開封令，接著升遷本府少尹，又出任刑部郎中。宿州有個平民用刀殺死妻子，他妻子的家族受了他的賄賂，謊稱說那人患了瘋狂病，不能說話。官吏引用有關律法，也不加拷問，並將案件就此報上。高防說：“說這人發瘋不能言語，但沒有醫生驗證，用什麽證明？現暫且將他關進監獄十來天，他一定也會索取飲食。希望到那時再進行審訊，一定會得到實情。”後周太祖同意了。那人最終伏法。

郭榮（即後來的後周世宗）任京尹時，因判官崔頌忤逆他的意旨，便開始尋找稱心的僚佐。宰相首先將高防推薦給他。後周太祖說：“朕正想重用他。”郭榮於是讓高防取代崔頌。世宗即位後，拜高防為左諫議大夫，賜給他金紫官服和鞍馬。顯德二年（955），高防升遷給事中。他跟從世宗出征淮南。後周剛攻下泰州時，世宗就任命高防代知州事兼判海陵監事。不久南唐大軍前來，高防急忙將州民遷入牙城，分兵固守，等待外援。很快揚州主帥韓令坤派人飛馬前來召高防。南唐軍又來到廣陵（即揚州），高防和韓令坤帶兵打敗了他們。世宗還下詔書嘉獎他們。顯德三年，高防改任左散騎常侍。同年秋季，世宗召他回歸宮闕。他接著曆任蔡、宋二州知州。他又再次跟從世宗南征，出任代行泗州。當州城投降時，世宗馬上任命高防為知州事，又讓他知蔡州。顯德五年，他升遷戶部侍郎。世宗打算征討後蜀時，任命高防為西南麵水陸轉運製置使。他多次征調糧草送到鳳州，為征討做準備。

宋太祖在陳橋黃袍加身後，高防的住處被附近的民眾侵擾。宋太祖下詔賜給他綾絹、衣服、衾綢、鞍馬。當朝廷出征昭義節度使李筠時，高防又出任潞州東北路計度轉運使。澤、潞平定後，宋太祖拜他為尚書左丞，賜給他銀器、彩帛、鞍馬。北宋建隆二年（961），他出任秦州知州。秦州和夏人雜處，缺乏教養。高防靠刑法治理地方，舊日的習俗稍稍得以改革。州西北麵有個夕陽鎮，緊鄰山穀，有很多大樹，夏人從樹林裏得到很多好處。高防建議朝廷在那裏設置采造務，開辟了數百裏地，並在要害的地方修築堡壘。自渭水而北，屬夏人所有；自渭水而南，屬秦州所有。高防招募了三百士卒，每年都收獲了數以萬計的木材。夏部尚波於等人率領各個部族共一千多人，涉過渭水來搶奪漢人的木筏，還殺了從役的士卒。高防帶兵出戰，俘獲了四十七人，獻給朝廷。宋太祖憂慮邊郡出事，便下詔曉諭夷狄的酋帥，賜給戰俘錦袍和銀帶，遣送他們回家，並取消了采造務，停止伐木的徭役，然後任命吳廷祚為秦州節度使，取代高防。高防回到朝廷後出任樞密直學士，接著重新出任鳳翔。這時他在任上病故，終年五十九歲。

宋太祖十分悼念和痛惜他的去世，賜給他兒子太府寺丞高延緒一道詔書，說：“你父親有辦大事的才幹，和不顧自身的節操，所以朕很倚重於他。突然得知他病故，朕非常感傷，不能自已。況且他曆來崇尚清白，估計家裏沒有多少資產。下殯和殮葬的所須，朝廷將特別予以優恤。現派供奉官陳彥珣負責安排為他歸葬西京洛陽的事，所有的費用都由官府供給。”

十二月二十七（乙巳），南唐主上表謙恭地請求直呼自己的名字，但宋太祖下詔不允。

同時，朝廷嚴禁各道各州征調民眾去采集朱砂，並免除衡、嶽二州兩稅以外征收的大米，並不許征用民工去開采銅礦及上山燒炭。

宋太祖還派內客省使曹彬和通事舍人王繼筠分別前往晉、潞二州，與節度使趙彥徽和李繼勳會合兵馬，進入北漢境內，去收複邊境城邑及遼、石二州。

閏十二月初一（己酉），朝廷檢核醫官，罷黜了醫術不精的二十二人。閏十二月初六（甲寅），宋太祖命令近臣去祈雪。

次日，山南東道節度使慕容延釗去世。慕容延釗是太原人，父親慕容章曾任襄州馬步軍都校、兼領開州刺史。慕容延釗年輕時就以勇敢強幹知名。劉知遠（即後來的後漢高祖）在太原起兵時，郭威（即後周太祖）輔佐他，將慕容延釗安排在自己帳下。後周廣順初年，後周太祖補任他為西頭供奉官。他接著曆任尚食副使和鐵騎都虞候。

後周世宗即位後，慕容彥釗出任殿前散指揮使都校兼領溪州刺史。高平戰役中，他督領左先鋒，因功出任虎捷左廂都指揮使兼領本州團練使。不久他升遷殿前都虞候，兼領睦州防禦使。他跟從世宗出征淮南，改任龍捷左廂都校兼沿江馬軍都部署。歸朝後，他重新擔任殿前都虞候，接著出朝成為鎮淮軍都部署。顯德五年（958），世宗在迎鑾鎮江口，聽說南唐有數百艘戰艦停泊在東洲，當即命令慕容延釗和右神武統軍宋延渥出兵討伐。慕容延釗率領驍騎由陸地推進，宋延渥則督領舟師沿江繼進，接著擊潰了南唐水軍。淮南平定後，慕容彥釗升遷殿前副都指揮使，兼領淮南節度使。後周恭帝即位後，改任他為鎮寧軍節度使，照樣兼任殿前副都點檢。接著他重新成為北麵行營馬步軍都虞候。

宋太祖即位時，慕容延釗正手握重兵駐紮在真定，宋太祖派使者去向他宣旨曉諭，許諾他便宜行事。慕容延釗和後周侍衛馬步軍都虞候韓令坤率領所部兵馬當時在巡視邊境，十分鎮靜，沒有因朝廷更換君主而發生動亂。宋太祖十分嘉許，為此加慕容彥釗為殿前都點檢和同中書門下二品。昭義節度使李筠反叛時，宋太祖最初命令大將王全斌由東路出兵會合慕容彥釗大軍進討，很快又任命慕容彥釗為行營都部署，兼知潞州行府事。李筠叛亂平定後，宋太祖加他為兼侍中，並下詔讓他回鎮澶州。

建隆二年（961），慕容彥釗在宋太祖生日的長春節來大梁上朝。宋太祖賜給他一區宅第。慕容彥釗上表請求解除軍職，宋太祖於是改任他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兼西南麵兵馬都部署。那年冬季異常寒冷，宋太祖派中使賜給他貂裘和百子氈帳。建隆四年春季，宋太祖命令他率軍南征，任命他為湖南道行營前軍都部署。當時慕容延釗抱病，宋太祖下詔讓人用肩輿抬著他處理戎事。朗州舊將汪端率軍數千侵擾朗州，慕容彥釗生擒他後，將他在都市碎屍。荊、湘平定後，宋太祖加他為檢校太尉。這年冬季，慕容彥釗病故，終年五十一歲。

當初，慕容延釗和趙匡胤的關係很好。顯德末年，趙匡胤任殿前都點檢，慕容彥釗延任副點檢。趙匡胤經常將慕容彥釗當作兄長般事奉。趙匡胤即位成為宋太祖後，每次派使者前去慰勞他時，還是稱呼他為兄長。自從慕容彥釗臥病以來，宋太祖常賜給他禦封藥品；聽說他病故時，還痛哭了許久。禮官進言說，皇帝為近臣發哀，哭聲應有所節製。宋太祖說：“朕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悲傷。”

慕容彥釗死後，宋太祖追贈他為中書令，追封河南郡王，還授予他的四名子弟官職。

龍捷軍校王明前來宮闕進獻軍陣圖，請求朝廷出討幽州。宋太祖十分嘉許，賜給他錦袍、銀帶、錢十萬。有人說宋太祖即將北伐，將要大規模征用民工運送軍需。河南百姓聽說後都萬分驚慌，逃亡的民戶多達四萬家。宋太祖感到十分擔憂。閏十二月十八（丙寅），宋太祖命令樞密直學士薛居正乘坐驛站馬車到各地曉諭，十多天後河南一帶才恢複正常。

次日，朝廷對拔萃科進行複試，田可封、宋白、譚利用等人複試結果令人滿意，宋太祖給他們不同的賞賜。

當初，宋太祖父親趙弘殷（即宣祖）下葬在京城的東南角的安陵。閏十二月二十三（辛未），宋太祖命令司天監浚儀人趙修己和內客省使王仁贍等人占卜吉地，然後將安陵搬遷到西京鞏縣的鄧封鄉。

閏十二月二十七（乙亥），宋太祖下詔，將皇帝乘輿和冠冕上裝飾的珠玉全都去掉。

同一天，永安節度使折德扆上奏，說他們在府州城下打敗北漢軍數千人，還擒獲北漢衛州刺史楊璘。

同時，國子博士聶崇義上言說（《宋史》說根據太常的提議）：“皇家以火德繼承正統，請求奉赤帝為感生帝，並在每年正月另外加以祭祀，並在南郊為感生帝修建祭壇，奉宣祖配享，定於正月上辛日（正月首個辛日）奉祀。”

當初，北漢主劉鈞嗣位後，將以前事奉遼國的事情簡略了很多，不如他父親在時。於是遼穆宗派使者去責備他說：“你不稟承我的命令，其中有三大罪過：擅改年號，這是其一；幫助李筠有所覬覦，這是其二；誅殺忠臣段恒，這是其三。”北漢主十分恐懼，馬上派侄子劉繼文前往謝罪，說：“父為子隱，希望父皇赦免兒子的罪過。”遼穆宗扣留了使者，沒有答複他。北漢地方狹小而貧瘠，又要每年向遼國進貢，所以國用日益短缺。北漢主想擺脫這一局麵，便拜五台山僧人繼容為鴻臚卿。繼容是以故燕王劉守光非嫡生的孽子，落發成為和尚後，居住在五台山，能講誦《華嚴經》。全國各地很多人到他那裏施舍，所以他有很多積蓄，能用來資助國用。五台山靠近遼國地界，經常得到遼人的馬匹，獻給北漢，號稱添都馬，每年大約都能獻上數百匹。繼容又在柏穀設置銀冶，招募百姓鑿山取礦，提煉白銀。北漢用他的銀子進貢遼國，每年多達千斤，並在繼容的銀冶建立寶興軍。

要想知道北宋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