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一：太祖建宋之二十四：禦史中丞劉溫叟病故與棣州何繼筠去世

開寶四年（遼保寧三年）即公元971年二月初五，南征宋軍抵達白田，南漢主劉鋹素服出降。五月初一，宋太祖趙匡胤在東京大梁舉行獻俘儀式，將南漢權臣龔澄樞等人處斬，但赦免了劉鋹。

六月初七（辛未，《宋史》作兩天後即癸酉），宋太祖命令司農少卿李繼芳去祭祀南海。劉鋹先前尊海神為昭明帝，海神廟為聰正宮，還給海神穿上紋有龍鳳的袞服。宋太祖下詔削去海神的帝號及宮名，讓神像改穿一品官服。次日，朝廷首次在廣州設置市舶司。

六月十二（丙子），宋太祖下詔讓禦史中丞劉溫叟和中書舍人李昉重新製定《開元禮》，並將本朝沿襲和改革的製度附屬於《開元禮》。

次日，宋太祖命令翰林考試南漢的官屬，選取其中書判較優秀的人，授他們為縣令、錄事、主簿、縣尉。

也在六月十三這天，回鶻派使者到遼國進貢。

當初，宋太祖出征晉陽時，曾命令密州防禦使馬仁瑀率眾巡視邊境。他帶兵到了上穀和漁陽地界。遼國人平時聽說過他的大名，都不敢出來。馬仁瑀於是在那一帶縱兵大掠後回來。翌年，群盜周弼等人在兗州作亂，宋太祖又下詔派馬仁瑀率眾掩擊。馬仁瑀帶領帳下十多人進入泰山擒拿周弼，俘獲了他的全部黨羽。六月十六（庚辰），宋太祖改任馬仁瑀為瀛州防禦使。馬仁瑀兄長的兒子因醉酒誤殺了一個平民，被關進監獄，本當處死。那平民家裏願意以過失傷人論罪，但馬仁瑀說：“我身為長吏，而兄長的兒子卻去殺人。這是仗勢專恣驕橫，並非過失殺人。我豈敢因私親而擾亂國法！”於是依照法律給他定罪。

六月十八（壬午），宋太祖任命孝子羅居通為延州主簿。

同一天，他任命劉鋹為右千牛衛大將軍，員外安置，並封他為恩赦侯，俸祿之外另外給錢五萬，米麥五十斛。劉鋹體質豐碩，眉目謙恭。他心靈手巧，能言善辯；曾自己用珍珠結成馬鞍和馬勒，形狀有如戲龍，獻給宋太祖。宋太祖很欣賞他手藝的精妙，給了他一百五十萬錢補償他，並因此跟身邊侍從說：“劉鋹喜好精巧的工藝，習以成性。如果能將這能力轉移到治國上來，哪裏又會滅亡！”

劉鋹在南漢時，經常用鴆酒毒死臣下。一天，他跟從宋太祖臨幸講武池。扈從官員尚未來時，劉鋹先到了。宋太祖下詔賜給他一杯酒。劉鋹懷疑是毒酒，舉著酒杯哭著說：“臣繼承祖父的基業，違抗朝廷。有勞王師討伐，罪行固然當誅。陛下既然待臣以不死，臣願意成為大梁的布衣平民，觀賞陛下的太平盛世。所以不敢飲用此酒。”宋太祖笑道：“朕推心置腹地待你，哪有鴆酒此事！”於是讓人將賜給劉鋹的酒拿來，自己喝下，又另外酌了一杯賜給劉鋹。劉鋹極為慚愧，當即磕頭謝罪。

六月二十一（乙酉），朝廷撤銷賀州的銀場。

這月，北宋嵐州軍隊在古台村打敗北漢兵。也在這月，黃河在鄭州原武縣決口，汴水則在宋州穀熟縣決口。

宋太祖平定廣南後，想要舉行向宗廟天地報謝的大禮。秋七月初一（甲午），他下詔定於今年冬至到南郊舉行大禮。

次日，禦史中丞劉溫叟去世。劉溫叟字永齡，是河南洛陽人。他生性重厚方正，行為總是遵守禮法，是唐朝武德功臣劉政會的後裔。他叔祖劉崇望在唐昭宗時任宰相 ；他父親劉嶽在後唐任太常卿，然而除非侍奉皇帝飲宴，卻終身不聽音樂。劉溫叟七歲時就能寫文章，擅長楷書和隸書。劉嶽當時退居洛陽，跟家人說：“我兒子風骨秀異，不清楚的隻是他的壽命長短而已。如今時世艱難，尚未平息。他能夠和老夫一樣都成為溫、洛一帶的老叟，我就心滿意足了。”所以給他取名叫溫叟。劉溫叟靠門蔭補任國子四門助教和河南府文學。清泰中年，他成為左拾遺和內供奉。不久他因母親年老請求歸家奉養，朝廷因此改任他為監察禦史，分司西京。當時洛陽的禦史台官署已經廢置很久，劉溫叟重新加以恢複。沒多久，後唐朝廷召他出任右補闕。

後晉初年，王鬆代理青州，奏請劉溫叟為判官，加他朝散階。不久他入朝成為主客員外郎。石重貴（即後來的後晉少帝）領開封尹時，奏請劉溫叟為巡官，命令他掌管文翰，不久又改任他為廣晉府（即鄴都）巡官。少帝即位後，拜他為刑部郎中，賜給金紫官服。不久他改任都官郎中兼翰林學士。當初，劉嶽在後唐任職，曾位居內署。這時劉溫叟也出任翰林，時人都為他感到榮耀。劉溫叟受命後，回家為母親上壽，站立在堂下。很快他就聽到音樂之聲，兩名青衣抬著一個箱子出到庭院，奉上一套紫袍和厚衣。他母親讓他卷起簾子，跟劉溫叟說：“這就是你父親在禁中時內庫賜給他的官服。”劉溫叟流著淚拜受，並退到開影堂祭祀祖上，還作文相告。他母親感慨悲傷了好幾天，不忍心見劉溫叟。一年後任期滿了，朝廷加他兼知製誥。

契丹入汴時，劉溫叟非常害怕會被迫跟隨契丹北遷，便和翰林承旨張允一道上表請求解職。契丹主（即遼太宗）非常憤怒，想將張允等人支出去當縣令。契丹燕王趙延壽說：“如果學士因才能不行而請求解職的，讓他們守本官就行，不能貶斥。”於是他們得以罷免翰林出院。劉知遠（即後來的後漢高祖）南下時，劉溫叟自洛陽跟從他到鄭州，然後稱病不行。後漢高祖入汴後，劉溫叟過了很久才去京師。高祖授他為駕部郎中。

後周初年，他官拜左諫議大夫，並於一年多後改任中書舍人，加史館修撰，並負責館事。顯德初年，他升遷禮部侍郎，並負責禮部貢舉，批準進士十六人。有人說很多進士不合格，世宗因而憤怒，罷黜了其中十二人，並將劉溫叟貶為太子詹事。劉溫叟其實並無徇私。幾年後，那些被罷黜的進士也都相繼重新及第。劉溫叟和張昭一同修撰後漢隱帝和後周太祖的實錄。恭帝即位後，升遷他為工部侍郎兼判國子祭酒事。

宋初，劉溫叟改任刑部。建隆元年（960），他官拜禦史中丞。因母親病故，他退居西洛，但很快就恢複本官。建隆三年，他兼判吏部銓選，並因此上言說：“臣見到兩京百司，逐漸缺乏舊人，所以很多以往的先例無法得到推行。雖然有關規定都保存在以往的簿冊裏，然而實行還必須由關鍵的有司部門。這都是因為根據年限得官，回到百司的官員又必須照例予以減選；冬季集中後決定升調，授任的官員又很快出京。加上期滿的新任官員，都不想回到原來的司局，隻是利用得到的資曆，希望免去具體的差使。又有人曾經因為停任，很想回到原來的司局，而朝敕不許，所以也沒辦法複職。因此導致在司局的官員沒有經驗，而有經驗的人又很難回來。還希望自今以後，朝廷諸司的職掌，除了朝廷要求留任的和自己回歸司局的之外，按理減去外欠三選以下的官員，仍然必須在本司執行公務，做滿三十個月才允許冬季集中升調。如果按理減去外欠三選以上，以及在任資曆考試沒有過關的，則可根據朝敕處理。如果在任停官及在司停職的，經過恩赦後，由刑部出給雪牒（洗雪或平反文件），勒令他們回到本司。如果本司並不缺員，就讓他們守闕（即等候補任）。其餘則依照朝敕和格令處理。”

一天晚上他回家時經過宮闕門前。當時宋太祖正和幾個中黃門隨意登禦明德門的西闕，前駕驅車的人知道這事，轉告了劉溫叟。劉溫叟就讓禦駕的前呼後導跟往常一樣經過西闕。次日他入宮請對，詳細上言說：“人主不在預定時間登樓時，近侍都會期望特別的恩典，輦下諸軍將士也都盼望陛下給予賞賜。臣之所以讓儀仗不用停留，就是想讓他們覺得陛下並沒登樓。”宋太祖覺得他做得很對。根據憲府（禦史台）的舊例，每月賞給官吏公用茶，由中丞負責，並發給他一萬錢（即十貫）；如果不夠則從罰款的錢裏補充。劉溫叟厭惡這名目，所以從不取用罰款。他擔任中丞十二年，多次請求替代。宋太祖找不到合適人選，所以一直沒答應。這年即開寶四年。他生了重病。宋太祖知道他貧窮，便賜給他器用和錢幣。幾個月後他就病故了，終年六十三歲。

劉溫叟事奉繼母以孝敬知名，即使盛暑，除非穿戴冠帶不敢去見她。五代以來，執禮最恭的隻有劉溫叟。他在曆朝都有德望，精於鑒賞；門生中他尤其器重楊徽之和趙鄰幾，後來他們都成為名士。範杲年輕時，曾用自己的文章作為見麵禮去拜謁劉溫叟。劉溫叟大加稱讚，後來把女兒嫁給他。趙光義（即後來的宋太宗）在晉王官邸時，聽說劉溫叟的清廉耿介，派官吏送給他五百貫錢。劉溫叟接受後，放在辦事廳的西舍中，並讓府吏封署後才離去。翌年端午節，趙光義又送他角黍和執扇，派去的官吏就是先前送錢那人。他看到西舍封署的那包錢還在那裏，回來稟報了趙光義。趙光義說：“我的錢他都不用，更何況他人？上次他收了，隻是不想拒絕我的好意罷了。如今一年了他也不肯啟封，這人清苦的節操更加顯見。”於是命令那官吏用車子載著禮物回到晉王官邸。同年秋季，趙光義在後苑陪同宋太祖飲宴時，順便談到當世有節操的知名士人，具體講了劉溫叟前麵的事，宋太祖再三讚歎。

宋太宗雍熙初年（約984），劉溫叟兒子劉炤在徐州觀察推官任滿後待選。他因為貧窮到登聞堂請求注官。當宋太宗召見他時，問劉炤是誰的兒子。劉炤說他父親是劉溫叟。宋太宗有點傷感，當即召宰相來談論這事，還說今日大臣中很少有人能跟劉溫叟相比。他又問道：“劉炤應當得到什麽官職？”宰相說：“陛下可讓他免選（不用考核選拔）作為厚恩。”宋太宗說：“他父親很有清廉的節操。朕錄用他兒子登朝，或許足以勉勵群臣。”於是提拔劉炤為太子右讚善大夫。這是後話。

劉溫叟去世後，宋太祖一時找不到他的繼任，說：“必須得到和劉溫叟一樣謙和和厚道的人才行。”最後任命太子賓客邊光範兼判禦史台事。半年後，宋太祖才正式任命他為禦史中丞。

七月初五（戊戌），宋太祖賜皇弟開封尹趙光義十四個門戟。兩天後，他臨幸新修的水磑磨坊，賜給民工不同的金錢布帛。

七月初八（辛醜），遼景宗耶律賢任命耶律賢適為西北路兵馬都部署。耶律賢適忠誠耿介，優美敏捷，推誠待人，即使休息也不忘為政和治理，所以朝廷百司官員都不敢偷懶怠惰，累年滯留的刑獄案件都得以解決。

七月十五（戊申，續通鑒作丙申，疑有誤），宋太宗下詔說：“今後官府收取廣南諸州民眾的租賦時，都必須使用標準的省鬥，每一石外另外輸送二升作為雀鼠損耗。”先前，南漢主劉鋹私置大量鬥，重斂於民。百姓交納一石，其實卻是一石八鬥。轉運使王明上言指明這事，所以宋太祖下令加以改革。

朝廷內侍的養子大多因爭財發生訴訟。七月二十五（戊午），宋太宗下詔（即所謂內侍養子令）說：“自今以後年滿三十而沒有養父的內侍，才允許有養子；並必須將養子姓名報上宣徽院。違犯的人將被處死。”

早先，建武節度使兼判棣州何繼筠來大梁上朝。七月三十（癸亥），他在京師病故（《宋史》說這天宋太祖臨幸何繼筠宅第視疾）。何繼筠字化龍，河南人，父親何福進曆事後唐至後周，經累遷官至忠武、成德、天平三節度使。何繼筠幼年時和一群小孩嬉戲，總要玩行伍和戰陣的遊戲。後晉初年，他補任殿直。郭威（即後來的後周太祖）討伐三叛時，奏請何繼筠跟從他出征。叛亂平定後，他改任供奉官。後周廣順初年，何福進鎮守真定，署任何繼筠為衙內都校。他曾率領偏師兵出土門，和河東軍隊作戰，斬首數千級，因功出任欽州刺史。契丹大將高模翰率領兩千騎兵騷擾深、冀二州時，用蘆葦編製的木筏渡過胡蘆河。何繼筠和虎捷都指揮使劉誠誨帶兵抗拒。到了武強，他們俘獲契丹老幼千餘人，高模翰逃走。不久他跟隨何福進入朝，成為內殿直都知。何福進去世後，朝廷起複（中止服喪）他為濮州刺史，讓他領兵衛戍靜安軍。契丹內侵時，何繼筠擊敗了他們，接著改任棣州刺史。世宗東征瓦橋關時，命令何繼筠率領所部兵馬出百井道，打敗數千河東兵。恭帝即位後，任命他為西北麵行營都監。

建隆二年（961），宋太祖將棣州升格為團練州，任命何繼筠為團練使，並於建隆三年任命他為關南兵馬都監。乾德四年（966），朝廷加他為本州防禦使。開寶元年（968）秋，宋太祖命令昭義節度使李繼勳等人出征太原，讓何繼筠為先鋒部署。他帶兵到了渦河，和河東兵遭遇，趕走了他們，並奪取汾河橋，在城下打敗敵兵，繳獲五百匹戰馬，還生擒河東將領張環和石贇，獻給朝廷。開寶二年春，宋太祖親征晉陽，契丹前來救援。何繼筠當時駐紮在陽曲縣，宋太祖派驛馬將他召至行在，授以他攻敵的方略，命令他率領數千精騎到石嶺關去抗拒契丹。宋太祖還跟他說：“明日中午，朕將等候你的捷報。”次日中午，宋太祖登上北台等候，果然望見遠遠一人騎馬自北麵過來。他急忙派人上前詢問，果然是何繼筠兒子何承睿前來告捷，報告說他們生擒契丹刺史二人，俘獲牲口一百多，斬首千餘級，戰馬七百多匹，兵器甲胄也很多。當初，河東人仗恃契丹作為聲援。當何繼筠的捷報到來時，宋太祖下令將契丹人的首級和鎧甲陳列在城下。河東士兵因此士氣低落。何繼筠因功出任建武軍節度使，兼判棣州。

開寶三年，他來大梁上朝，宋太宗下詔賜給他鞍馬和戎仗，讓他衛戍邊境。這年秋季，他又來京師上朝，卻不幸疽發於背。宋太祖親臨他的府第，給予他豐厚的賞賜。沒多久他就病故了，終年五十一歲。何繼筠深沉而有智略，前後衛戍邊境二十年，與士卒同甘共苦，因此得到他們的拚死效力。他善於揣摸邊情，邊境民眾也對他敬畏佩服；很多人還在祠堂畫他的圖像掛起祭供。

何繼筠死後，宋太祖親臨他的喪事，哭著跟身邊侍從說：“何繼筠捍邊有功，朕沒有及早授任他為藩鎮大臣的原因，就是怕他曆數有奇，擔心他會出事。今天他才領到節度使的旄鉞沒多久，果然就淪沒了，豈不讓人悲哀！” 宋太祖追贈他為侍中，還賜給他家五百匹絹作為喪事的賻禮，命令中使監護喪事，並讓他生平所佩的寶劍和甲胄和他一同安葬。

同時，宋平晉軍使進攻並攻破北漢的孟園和樂義二寨。

這期間，汴水在宋州宋城縣決口。

八月二十一（甲申，《宋史》作八月初九壬申），文武百官奉表請求宋太祖加尊號為興化成功，接連兩次上表，但宋太祖都不答允。八月二十八（辛卯），天上出現景星（即罕見的瑞星）。

也在八月二十八這天，遼景宗去祭奠皇兄耶律吼的墓。耶律吼是遼景宗父親遼世宗耶律阮的長子，很早就去世了，墓號太子院。這時遼景宗追冊他為皇太子，諡號莊聖。

先前，遼世宗被燕王耶律察割弑殺，那時遼景宗耶律賢才四歲。有人用毛氈將他裹起來，藏在一堆柴薪下頭，他才得免一死。耶律賢後來被收養在永興宮，他的保姆和傅父（即師傅）都對他有i恩。九月十三（乙巳），遼景宗因此賜給他的傅父和保姆等各戶人家不同的牛羊。他又將即位前的官邸給使者作為塔瑪部，並設置官員管理。

九月二十（壬子），遼景宗前往歸化州，並於九月二十二（甲寅）前往南京幽州。他還讓上京留守韓匡嗣移鎮南京，當即讓他兒子韓德讓代他出任東京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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