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十：後周盛衰之十四：世宗再度親征南唐與濠州郭廷謂投降後周

顯德四年即公元957年八月初一（乙卯），後周兵部尚書張昭上疏，希望朝廷依照唐朝先例，設置製舉得到英才。後周世宗郭榮閱覽奏折後十分欣賞，因此命令張昭具體列出製舉理應實行的事情，逐條奏聞。次日，世宗任命太常卿田敏為工部尚書，太子賓客司徒詡為太常卿。

八月十七（辛未），世宗下詔給在朝武班，要他們各自舉薦一名有武勇膽力並勝任軍職的人。八月二十（甲戌），他賜給左監門上將軍許文縝、右千牛上將軍邊鎬、右衛大將軍王環、衛尉卿周延構、太府卿馮延魯、太仆卿鄭牧、鴻臚卿孫羽、衛尉少卿鍾謨、工部郎中何幼衝用於製作冬服的二百匹絹和五百兩綿。許文縝他們都是南唐和後蜀歸降的人士。

司空兼門下侍郎和同平章事李榖臥病兩年，先後九次上表辭職。八月二十一（乙亥），世宗終於同意讓他罷相，隻守司空本官，給他增加食邑實封，並讓他每月一次乘坐肩輿（轎子）到便殿和自己討論政事。世宗接著讓樞密副使兼戶部侍郎王樸帶著檢校太保的頭銜出任樞密使。

再說，早先世宗放歸後蜀的懷恩軍到了成都後，後蜀主孟昶很感動，便讓梓州別駕胡立等八十人東還 ，並致書向世宗表示感謝，請求兩國通好。胡立原是後周濮州刺史，兩年前作為排陣使討伐秦、鳳，結果在威武城東戰敗，被後蜀軍俘虜。八月二十九（癸未），胡立等人抵達大梁，呈上後蜀主的書信。信的末尾有這樣的話：“昶昔在齠齔，即離並都，亦承皇帝鳳起晉陽，龍興汾水，合敘鄉關之分，以陳玉帛之歡。儻蒙惠以嘉音，佇望專馳信使，謹因胡立行次，聊陳感謝披述。”大意是：我還是孩童時就離開了太原，而皇帝你也是在晉陽（即太原）興起的；所以我們理應敘述鄉情，結為友好。假若皇帝能夠回複佳音，我會翹首盼望飛馳而來的專使。現趁著胡立的歸去，聊表感謝之情。

後蜀主本來出生在太原，所以他在信裏表示願意和世宗成為鄉裏之好。世宗覺得後蜀主這麽做等於和自己平起平坐，因此沒有答複他。後蜀主得知後，憤怒地說：“朕作為天子到南郊祭祀天地時，你還不過是個賊人。現在怎敢如此無禮！”

九月初一（甲申朔），宰臣王溥和樞密使王樸都因為母親病故而丁憂離職。世宗馬上讓他們起複（中止服喪）舊位。他還任命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兼宋州節度使李重進為鄆州節度使，照樣掌管禁軍。九月初六（己醜），世宗任命前翰林學士竇儀為端明殿學士，照兼禮部侍郎。

也在九月，中書舍人竇儼上疏，請求讓有司部門討論古今的禮儀，製作《大周通禮》，考正鍾聲音律，製作《大周正樂》。他又以為：“為政的根本，莫大於選擇人才；選擇人才的關鍵，莫先於任用宰相。自從唐朝末年以來，就不看重公卿名器；剛成為輔弼重臣，就身兼三公或仆射的大官。所以這些人在沒得到之前，則一心都想著如何競爭上位；得到之後，則以沉默保身為能事；隻想著如何解除樞密的政務，守住自己崇重的官位；逍遙在林亭之間，保全自己的宗族。臣請求陛下立即讓宰相與南宮三品及兩省給事中和中書舍人以上官員，各自舉薦所知人才。如果陛下平時知道他們賢能，自然可以馬上任用；如果不太了解，可以暫且讓他以本官代理參知政事。期年之間，考察他們的政績；如果能力值得稱道，而且官位已高，則可以任命為平章事。如果官位不高，則可以稍予升遷，繼續代理。如果並不稱職，則罷免他們的參知政事，並責罰舉薦的大臣。又有，班行的百官之中，有官名卻無職責的過半。臣請求陛下根據他們的才器，授以外任，考驗他們辦事的能力。回來後則讓他們恢複舊官，再考察他們的行政能力；能幹的進位，無能的罷黜。”

他又請求說：“朝廷可以讓盜賊自相糾察告密，許諾將被告盜賊的一半資產獎賞告密的人。或者鼓勵盜賊的親戚為他們自首，到時隻懲罰他們的黨徒同夥，而赦免自首的人。如此一來，盜賊就無法集聚。又有，新鄭縣的鄉村民眾組織成義營，各有將佐。一戶為盜，累及全村；一戶被盜，罪其將佐。所以每次出現盜賊，那裏的民眾都鳴鼓舉火，丁壯雲集；因為盜少民多，盜賊都無法逃脫。因此鄰縣盜賊充斥，而新鄭一境獨清。請朝廷讓他縣全都仿效新鄭的做法，這也是製止盜賊的一個好辦法。又有，累朝以來，屢下詔書，聽憑民眾多種廣耕，隻要交納舊稅就行。然而當他們在開墾的新地耕種後，有司部門又丈量田畝，增加租稅。所以民眾都疑惑懼怕，不再敢開辟新田。為政之先，莫如敦信。信用一旦良好，則田地拓廣；田地一旦拓廣，則穀粟增多；穀粟一旦增多，則藏之於民；藏之於民，猶如藏之於官。”

他又說：“陛下南征江淮，一舉而得到八州，再駕而平定壽春；威靈所加，前無強敵。如今以眾擊寡，以治伐亂，勢無不克。隻是行動貴在神速，那樣對方的民眾可以免去被俘或戰死的災難，我們的民眾也能免於轉運軍餉糧草的困難。”世宗閱覽了後很欣賞他的奏章。竇儼是竇儀的弟弟。

冬十月初三（丙辰），世宗頒給京城內新修的四座佛寺禦賜匾額，以天清、天壽、顯靜、顯寧為名。

十月初五（戊午），世宗下詔，設製三項科舉，其一是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其二是經學優深可為師法科，其三是詳閑吏理達於教化科；不限資曆，現任職官或黃衣平民，都允許應詔。當時兵部尚書張昭逐條上奏，請求重興科舉，所以有這道詔命。

十月初九（壬戌），世宗將左藏庫使符令光斬首棄市。當時世宗再次商議南征，先期敕令符令光大量製作軍士的袍襦。符令光沒有及時辦理，世宗一怒之下，命令殺了他。當時宰臣等都到宮廷設法解救，世宗憤然起身，罷朝入宮，符令光最終被推到都市斬首。符令光是功臣武將的後代，曆任宮廷內職，以清廉謹慎自守，累次總管繁忙緊急的事務，很有廉潔能幹的聲譽。世宗曆來看重他的為人，總是加以重用。到這時他卻因小過伏誅，人們都為他喊冤。

十月初十（癸亥），北漢麟州刺史楊重訓在州城歸降後周，世宗任命他為麟州防禦使和檢校太傅。

十月十五（戊辰），世宗下詔，定於月內禦駕再次巡幸淮上。次日，他任命樞密使王樸為代理東京留守，允許他便宜從事；任命三司使張美為大內都點檢。十月十九（壬申），禦駕離開京師。

十月二十九（壬午），世宗任命前鄆州節度使郭從義為徐州節度使，徐州節度使向訓為宋州節度使。

十一月初一（癸未），世宗任命內客省使昝居潤為宣徽北院使，代理東京留守。

十一月初四（丙戌），禦駕抵達鎮淮軍（濠州，今安徽鳳陽），並在當夜五鼓（半夜三點左右）渡過淮河，第二天就抵達濠州城西麵。

濠州東北十八裏有個淺灘，南唐人在上頭修築了營柵，四麵環水，以此自固，以為後周兵一定無法涉水過來。十一月初六（戊子），世宗親自帶兵進攻，並命令內殿直康保裔率領數百甲士，乘著駱駝涉水，殿前都指揮使趙匡胤率領騎兵繼後。世宗很快就攻拔了南唐十八裏灘的營寨，並繳獲那裏的戰艦帶回。同時，招討使李重進也攻破了濠州南關城。

十一月十一（癸巳），世宗親自率軍進攻濠州，鐵騎都指揮使王審琦攻拔濠州的水寨。南唐人將數百艘戰船停泊在城北，又在淮河裏埋了巨木，想以此阻止後周兵。世宗下令水軍進攻，拔掉了那些巨木，焚燒戰船七十餘艘，斬首二千餘級，又攻拔了羊馬城。濠州城中大為震恐。

十一月十四（丙申）夜裏，南唐濠州團練使郭廷謂上表給世宗，說：“臣家在江南，今天如果馬上投降，恐怕唐人會將臣滅族。臣請求先派使者前往金陵稟命，然後出降。”世宗同意了。

十一月十九（辛醜），世宗得知渙水東麵來了南唐戰船數百艘，想要救援濠州，便親自帶兵，連夜水陸兩道並擊，順著淮河而下，並命令趙匡胤率領精騎作為前鋒。十一月二十一（癸卯），世宗在渦口擊潰南唐兵，斬首五千餘級，得到降卒二千餘人，還奪了戰船三百艘。後周大軍於是擊鼓前行，繼續東下，猛追窮寇，晝夜不息。世宗所到之處，淮河沿岸的南唐城柵，全被攻克。

十一月二十三（乙巳），世宗抵達泗州城下。趙匡胤乘勝率先攻打南麵，趁機燒毀城門，並攻破水寨及月城。世宗在月城城樓上親自監督將士攻城（《舊五代史》說他親冒矢石以攻其壘）。次日是冬至，扈從禦駕的群臣都到月城上向世宗拜賀。

再說，北漢主劉鈞自即位以來，都忙著安撫境內，沒空暇外侵。這月，契丹派他們的大同節度使兼侍中崔勳帶兵來會合北漢，想一同入寇中原。北漢主派忠武節度使兼同平章事李存瑰帶兵和他們會合，南侵潞州（即上黨），但到了城下後就撤軍回去 。北漢主知道契丹人靠不住，但又不敢馬上和他們絕交，所以送了很多禮物給崔勳。

十二月初三（乙卯），南唐泗州守將範再遇舉城投降，世宗於是任命範再遇為宿州團練使。世宗親自來到泗州城下，禁止軍中派去割草砍柴的士兵侵犯民田，南唐百姓無不感動喜悅，爭著給後周大軍運送糧草。泗州投降後，沒有一個後周士卒敢於擅自入城。世宗得知南唐有數百艘戰船停泊在渦口，便派騎兵去偵察。南唐兵接著退保清口。

十二月初六（戊午），世宗親自率領親軍自淮河北岸挺進，並命令趙匡胤率領步騎自淮河南岸挺進，和自己夾著淮河並進；諸將則率領水軍自中流挺進，共同追逐南唐潰兵。當時淮河河濱長久沒有行人，所以遍地都是蘆葦，岸邊大多都是泥沼溝塹。但後周士卒因為勝利而士氣高漲，爭著涉水踩泥前進，全都忘了疲勞。十二月初八（庚申），他們追及南唐兵，且戰且行，金鼓之聲數十裏外都能聽到（《舊五代史》說他們在前一天即己未在清口追及淮賊）。十二月初九（辛酉），後周大軍抵達楚州西北，再次擊潰了南唐兵。有些南唐散兵乘坐數艘戰船，沿著淮河順流逃逸，世宗親自率領驍騎追趕了數十裏。趙匡胤作為世宗的前鋒，日行六十裏，生擒了南唐保義節度使兼濠、泗、楚、海（江北）都應援使陳承昭，並帶他回歸。除了燒毀或擊沉的對方戰船之外，趙匡胤還繳獲了三百多艘船；除了陣亡和淹死的對方士卒之外，他還得到了七千多降卒。於是淮河上的南唐戰船全沒了。後周這次水陸皆捷，跟世宗首次親征歸來後大肆興建水軍的努力分不開。所以江南大為震撼。

郭廷謂的使者自金陵歸來。他知道南唐不能救援自己，隻好命令錄事參軍鄱陽人李延鄒起草降表。李延鄒用忠義的道理責備他，郭廷謂拿起兵器威脅他。李延鄒把毛筆摔在地上，說：“大丈夫終究不會對不起國家，而為叛臣起草降表！”郭延謂於是殺了他，然後於十二月初十（壬戌）在濠州投降後周（根據《隆平集》，郭廷謂投降前望著金陵方向大哭，兩次下拜，然後才歸順後周）。世宗因此又得到一萬士兵和數萬斛糧食。南唐主得知李延鄒殉國的事跡後，賜給他兒子一個官職。

同一天，世宗渡過淮河來到楚州（今江蘇淮安），在城西北紮營。

十二月十三（乙醜），南唐雄武軍使兼知漣水縣事崔萬迪在漣水歸順後周。

丙子，故同州節度使白延遇贈太尉，故濠州刺史唐景思贈武清軍節度使。丁醜，泰州平。

次日，世宗任命郭廷謂為毫州防禦使，原南唐濠州兵馬都監陳遷為沂州團練使，原南唐保義軍節度使陳承昭為右監門上將軍。

十二月十六（戊辰），世宗帶兵進攻楚州，攻克了城外的月城。

十二月十八（庚午），郭廷謂到行宮謁見世宗。世宗說：“朕南征以來，江南諸將敗亡相繼。隻有愛卿砍斷渦口浮橋和攻破了定遠營寨。就這兩大功勞就足以回報李璟的俸祿了。濠州一座小城，即使讓李璟親自來守衛，他又能有何作為！”於是派他率領濠州兵馬去進攻天長。

同時，世宗派鐵騎左廂都指揮使武守琦帶領數百騎兵直趨揚州。他到了高郵時，南唐人將揚州的官府和民居全都燒了，然後驅趕著百姓南渡長江。幾天後，後周兵進入揚州，發現城裏隻剩下十來個老弱病殘的人而已。十二月二十一（癸酉），武守琦占領揚州空城的奏報抵達行宮。

同時，世宗聽說泰州沒有防備，便派兵襲擊，並於十二月二十五（丁醜）攻拔泰州。

也在這月，南漢中書侍郎和同平章事盧膺去世。

南漢主劉晟聽說南唐屢次戰敗，非常擔憂，便派使者到後周入貢，但道路被湖南人關閉，所以無法通行。南漢主於是開始修建戰艦，完善武備。後來他照樣縱酒酣飲，說：“我能自身得免於難，就很幸運了。哪還有閑暇考慮後世！”

南唐使者陳處堯在契丹，請求契丹主讓他往南到太原出遊。他到了太原後，北漢主劉鈞對他十分禮遇。他在太原逗留幾天就回契丹去了 ，最終死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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