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八：後漢興亡之六：杜重威占據鄴都反叛與漢人收複恒州

後漢高祖天福十二年即公元947年六月初三，後漢高祖劉知遠率軍剛抵達洛陽，就秘密下令殺害了被契丹人強行扶植上台的後唐明宗幼子李從益及其養母王淑妃。六月十三，吳越的錢弘倧世襲吳越王位。

後漢高祖派使者去告諭荊南。荊南節度使高從誨上表稱賀，並請求得到郢州，但後漢高祖沒答應。所以當朝廷給他加恩的使臣抵達荊南時，高從誨拒而不受。

南唐主李璟聽說遼太宗耶律德光病故，汴梁留後蕭翰又放棄大梁離去，便下詔說：“朕眷念中原，那是本朝原來的領土。”於是任命左右衛聖統軍兼忠武節度使李金全為北麵行營招討使，打算經略北方。後來聽說後漢高祖已經進入大梁，南唐主便不敢出兵。

起初，遼述律太後召被廢黜的後唐少帝石重貴一行前往懷密州。該州在少帝本要遷徙去的黃龍府西北千餘裏。少帝他們到了遼陽時，馮後因少帝陷身契丹，備受艱苦，便暗中讓內官去找毒藥，想自飲之後，再敬獻給少帝，但後來也沒成。他們又行進了二百裏，也在六月，聽說述律太後被永康王耶律兀欲幽禁，永康王接著稱帝成為遼世宗，並請少帝前往遼陽城暫住。少帝派使者奉表給遼世宗，並向他賀捷。此後少帝一行得到了較好的供給。

秋七月初六（己醜），後漢高祖任命禦史中丞趙上交為太仆卿，戶部侍郎邊蔚為禦史中丞。

七月十一（甲午），他為武安軍節度副使、水陸諸軍副都指揮使、判內外諸司、江南西道觀察等使、檢校太尉馬希廣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代行潭州大都督、天策上將軍兼武安軍節度、湖南管內觀察使、江南諸道都統，封楚王。

有謠傳說契丹幽州節度使燕王趙延壽已死。代理樞密副使郭威跟後漢高祖進言說：“趙匡讚是契丹任命的河中節度使，如今仍在河中。陛下應當派人前往吊祭，順便起複（中止服喪）他移鎮他處。他現在算是無家無國可以回歸，必定會感恩承命。”後漢高祖聽從了。剛好鄴都留守、天雄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守太傅、兼中書令、衛國公杜重威和鄆州（天平）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侍中李守貞都派人奉表歸命；杜重威又請求移居他鎮。同時，歸德（宋州）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高行周到大梁入朝，後漢高祖便於七月十三（丙申）改任杜重威為歸德節度使，加他為守太尉，讓高行周代替他出任鄴都留守，加他為守太傅；；改任李守貞為護國（河中）節度使，並加他為兼中書令。後漢高祖於是趁機改任護國節度使趙匡讚為晉昌（雍州即長安）節度使（《舊五代史》說六月初二乙卯契丹河中節度使趙匡讚就被起複為河中節度使；意即那時就謠傳他父親已死。其實後二年趙延壽才在契丹去世）。

趙延壽本姓劉氏，父親趙邟是常山人，曾任蓚縣令。後梁開平初年，滄州節度使劉守文攻陷蓚縣；他的偏將趙德鈞俘獲趙延壽和他母親種氏，因此收養趙延壽為子。趙德鈞後來成為幽州節度使。趙延壽姿貌俊秀，也稍稍涉獵書史，尤其喜好賓客，也能寫詩（《太平廣記》引《趙延壽傳》說：延壽幼習武略，即戎之暇，時複以篇什為意，嚐在北庭賦詩曰：“占得高原肥草地，夜深生火折林梢。”南人聞者傳之）。年長後，他娶了後唐大將李嗣源的女兒興平公主。趙延壽最初任汴州司馬。李嗣源即位成為後唐明宗後，授他為汝州刺史。趙延壽接著曆任河陽和宋州節度使，又入朝成為上將軍，出任宣徽使，升遷樞密使，兼徐州節度使。當後晉高祖在晉陽舉義時，後唐末帝跑到懷州，委托趙延壽北伐。後來後晉高祖抵達潞州，趙延壽和他父親趙德鈞都失陷在契丹。沒多久，契丹主遼太宗任命趙延壽為幽州節度使，封燕王，很快又提升他為樞密使兼政事令。

天福末年，契丹與後晉少帝斷絕和好，遼太宗將對付後晉的事托付給趙延壽，許諾他成為中原的皇帝。趙延壽於是引導誘使蕃軍，蠶食河朔一帶。後晉大軍在中渡投降契丹後，遼太宗命令趙延壽到中渡寨安撫晉軍，並賜給他龍鳳褚袍，讓他穿上前往。遼太宗還跟他說：“漢兒兵士都歸你所有；所以你應當親自前往慰撫。”趙延壽到了後晉軍營，主帥杜重威和李守貞以下都在他馬前迎接拜謁。當契丹入汴時，數萬後晉降軍駐屯在陳橋。遼太宗擔心發生變故，想將他們全都殺了。趙延壽得知後，急忙請求去見遼太宗，說：“臣見到今日之前，皇帝經過百戰千征，才收得晉國。不知皇帝是自己要呢？還是為他人奪取？”遼太宗變了臉色說：“你這話問得太過份了！朕因晉人負義，才舉國南征；經過五年廝殺，這才得到中原。不是自己要成為君主，難道還是為了他人？愛卿有何要說，趕快給朕奏來！”趙延壽說：“皇帝曾知道吳、蜀與晉朝相爭嗎？”遼太宗說：“當然知道。”趙延壽說：“如今中原南自安、申，西及秦、鳳，沿邊數千裏，都是兩界守衛的地方。將來皇帝歸國時，天氣會逐漸變得炎熱，猶如蒸籠。如果那時吳、蜀二寇交替入侵中國，不知這麽大的地盤，靠誰的兵馬禦捍？如果真的失去堤防，豈非為他人奪取？”遼太宗說：“我還真沒考慮到這。那該怎麽辦？”趙延壽說：“臣知道上國（即契丹）的士兵，當炎暑之時，沿著吳、蜀邊境，很難派上用場。不如讓集聚在陳橋的投降軍團合並起來，另外組成一支部隊，以備吳、蜀的邊防。”遼太宗說：“先前在壺關時，也曾想把漢兵全都殺了。後來不夠果斷，全給了晉人，結果導致這五年的廝殺。現在他們又落到了我的手裏，為何不全部翦除？”趙延壽說：“晉軍現有的士兵，如今還和從前一樣，都在河南。把他們都留在這裏，誠然不行。臣請求將他們連同家屬都遷徙到鎮、定、雲、朔之間居住，每年再分批派到河外沿邊地方防戍，把他們的家小當人質。這才是上策。”契丹主高興地說：“全憑大王做主。”因此陳橋的降兵獲免長平之禍（戰國時投降的趙卒全被秦將白起活埋）。

趙延壽在汴梁呆了很久，最後意識到遼太宗並無兌現諾言，讓他在中原稱帝的意思，便派原後晉宰相李崧傳話給遼太宗，請求立他為中原皇太子。李崧不得已，隻好幫他傳了話。遼太宗說：“我對於燕王，什麽都舍得。如果我的皮肉燕王能夠使用，我也願意割下給他，更何況其他事情！但我聽說皇太子隻能由天子的兒子出任，燕王豈能成為皇太子！”因而命令給燕王加恩。當時契丹的翰林學士承旨張礪，注擬（提名封任）趙延壽為中京留守、大丞相、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樞密使、燕王如故。遼太宗看了任命狀後，提筆圈去“錄尚書事、都督中外諸軍事”幾字，然後交付翰林院起草製書。遼太宗又任命趙延壽兒子趙匡讚為河中節度使。趙延壽在汴州時，又娶了明宗小女兒為繼室。先前，延州節度使周密為他兒子周廣娶了明宗小女兒，已納了彩禮，也定好迎親的日子；這時趙延壽把她給奪走了。遼太宗自汴梁回契丹時經過邢州，命令升遷趙延壽的位置，讓他坐在契丹左右相之上。遼太宗死時，趙延壽向諸道下達教令，自稱權知（代理）南朝軍國事。同年六月一日，他被永康王耶律兀欲扣押，還上了枷鎖，並被籍沒家財，分給諸部。不久永康王即位成為遼世宗，帶著趙延壽回國。不久趙延壽就死在契丹。這是後話。

也在七月十三，後漢高祖改任晉昌軍節度使張彥超為鄜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師。七月十七（庚子），他任命徐州節度使、檢校太師、同平章事、岐國公符彥卿為兗州節度使，加兼侍中；任命鄧州節度使兼檢校太師王周為徐州節度使，加同平章事；任命許州節度使兼檢校太保劉重進為鄧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傅；任命兗州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侍中安審琦為襄州節度使；任命檢校太師莒國公李從敏為西京留守，加同平章事；並為鳳翔節度使、檢校太師、同平章事侯益加兼侍中。

七月十八（辛醜），後漢高祖為已故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譙國公劉昫追贈太保。劉昫字耀遠，是涿州歸義人，祖父劉乘曾任幽府左司馬，父親劉因曾任幽州巡官。劉昫神彩秀拔，文學優贍，與兄長劉晅和弟弟劉皞在鄉曲都享有盛譽。唐昭宗天祐中年，契丹攻陷幽州，劉昫被俘虜到新州，但逃走獲免。後來他居住在契丹的大寧山，與呂夢奇和張麟結庵共處，以吟誦自娛。當定州連帥王處直任命兒子王都為易州刺史時，王都任命劉昫為軍事衙推。當王都離任時，劉昫告假還鄉。王都後來又招劉昫到中山。因他兄長劉晅自本郡也到了中山，王都便將他推薦給他父親，很快王處直就署任他為節度衙推，並在不到一年裏任命他為觀察推官。兩年後，王都篡奪父位。當時王都的賓客和少微平時嫉惡劉晅，在王都那裏進讒誣陷，以致劉晅被殺，而劉昫越境逃去，寓居在浮陽。節度使李存審聘他為從事。後唐莊宗即位時，授劉昫為太常博士，很快又提擢他為翰林學士，繼而改任他為膳部員外郎，賜給緋官服；接著又升遷他為比部郎中，賜給紫色官服。他因母親病故丁憂離職，服喪完畢後，朝廷授他為庫部郎中，依舊兼任翰林職務。明宗即位後，拜他為中書舍人。他曆任戶部侍郎和端明殿學士。明宗看重他的風度儀表，也喜愛他的溫和忠厚，因此在長興中年拜他為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和平章事。劉昫入宮謝恩時，正好遇到朝廷準備舉行祭天大禮，所以明宗沒有登禦中興殿。閣門看守跟劉昫說：“按照舊禮，宰相謝恩，必須前往正殿。請等幾天再來。”樞密使趙延壽說：“任命宰相的製書已經下達數日，入宮謝恩不應再拖了。”因此當即奏請，明宗便讓他到端明殿謝恩。劉昫自端明殿學士拜相，而又到本殿謝恩，所以士人都因此為他感到榮耀。

清泰初年（約934），後唐末帝讓劉昫兼判三司，又加他為吏部尚書和門下侍郎，監修國史。當時他和同列李愚不和，甚至當麵忿爭，時論對此有所非議。沒多久，兩人都被罷免了參知政事，劉昫改任守右仆射，朝廷讓張延朗代判三司。當初，末帝自鳳翔入洛，急切需要軍用。當時王玫兼判三司，末帝問他府庫到底有多少錢財，王玫回答說還有數百萬。後來經過查實，發現金銀布帛不過三萬兩匹。末帝非常憤怒，因此啟用劉昫代替王玫。劉昫於是搜索簿書，命令判官高延賞徹底清查每筆出入，發現許多積年的拖欠租稅，或場務販鹽的虧空，全都虛報在賬簿上。於是他逐條奏聞這事，請求朝廷，可征收的派人加緊收回，無法征收的就地蠲免。因此朝廷在清泰元年八月，蠲免了諸道拖欠的租賦三百三十八萬。官吏和平民無不頌揚他的做法，唯有主持三司的官吏對他深為抱怨。當他罷相那天，三司官吏們都互相道賀；劉昫回歸私邸時，也沒一人跟從。這都是因為胥吏無不憎恨他明察秋毫。天福初年，張從賓在洛陽作亂，殺害了皇子石重乂。晉高祖下詔任命劉昫為東都留守，兼判河南府事，很快又讓他以本官兼判鹽鐵。沒多久，他奉詔出使契丹，回來後升遷太子太保兼左仆射，封譙國公，很快改任太子太傅。開運初年（944），後唐少帝授他為司空和平章事，監修國史，再次兼判三司。遼太宗來時，也沒改任他。劉昫因眼疾請求退休致仕，遼太宗於是改授劉昫為守太保。遼太宗北去時，將他留在東京。這年夏，他因病去世，終年六十歲。

當初，劉昫在河朔一帶避難，躲藏在北山的蘭若寺。有個叫賈少瑜的和尚，取下自己的衾袍給他禦寒。當劉昫官運顯達時，讓賈少瑜進士及第，並拜他為監察禦史。得知此事的人還覺得他講義氣。

七月二十一（甲辰），後漢高祖為華州節度使侯章、同州節度使張彥威、涇州節度使史威，並加檢校太尉（《舊五代史》說他還任命晉昌軍節度使兼檢校太保劉銖為青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尉、同平章事；任命河中節度使兼檢校太尉白文珂為鄆州節度使，加同平章事；任命青州節度使楊承信為安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傅。但通鑒說他已經任命趙匡讚為晉昌節度使，而此前的晉昌節度使是張彥超；通鑒也說朝廷任命李守貞為河中節度使，而此前的河中節度使是趙匡讚；所以此處有疑問，而沒有列入正文）。後漢高祖還為滑州節度使兼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劉信和許州節度使兼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史弘肇，並加檢校太尉。

七月二十七（庚戌），後漢高祖任命司天監任延浩為殿中監，司天少監杜升為司天監。

同時，吳越王錢弘倧讓他弟弟台州刺史錢弘俶一同參知相府事務。

威武（福州）節度使李達任命他弟弟李通代理福州留後，自己前往錢唐去謁見吳越王錢弘倧。錢弘倧承製加李達為兼侍中，又將他更名為李孺贇。後來李孺贇既後悔又恐懼，便拿出二十根金筍及雜寶去賄賂內牙統軍使胡進思，請求回歸福州。胡進思為他求情，錢弘倧便讓他回去了。

杜重威覺得自己當時投靠契丹，背叛中國，所以內心經常自疑恐懼。當朝廷讓他移鎮的製書下達時，他又拒而不受，並讓兒子杜弘璲到鎮守恒州的契丹中京留守麻荅（史書也作滿達勒）那裏當人質，向契丹求援。趙延壽有兩千幽州親兵在恒州，由指揮使張璉率領。杜重威請求麻荅派他們前來守衛魏地（即相州）。麻荅於是派部將楊袞率領一千五百契丹士兵及幽州兵赴援。

閏七月初九（辛酉），後漢高祖讓左衛上將軍皇甫立作為太子太師退休致仕。

閏七月十三（乙醜），後漢嚴禁製造契丹樣式的鞍轡、器械、服裝。後漢高祖還為已故開封尹桑維翰追贈尚書令，已故西京留守景延廣追贈中書令，並任命衛尉卿薛仁謙為司農卿。次日，他為已故後唐樞密使郭崇韜追贈中書令，已故河中節度使安重誨追贈尚書令，已故華州節度使毛璋追贈侍中，已故汴州節度使朱守殷追贈中書令。第二天即閏七月十五（丁卯），他為已故青州節度楊光遠追贈尚書令，還追封齊王，並下令所司部門為他追諡立碑。他還為已故後唐河中節度使西平王朱友謙追封魏王，已故樞密使馮贇追贈中書令，已故河陽節度使兼判六軍康義誠追贈中書令；他還為已故西京留守兼京兆尹王思同、已故邠州節度使藥彥稠、已故襄州節度使安重進、已故鎮州節度使安重榮，並贈侍中。

閏七月十八（庚午），後漢高祖任命前延州留後薛可言為宣徽北院使，監察禦史王度為樞密直學士。同時，因新授宋州節度使杜重威占據鄴都反叛，後漢高祖下詔削奪他的所有官爵，貶杜重威為庶人。他還任命高行周為招討使（即行營都部署），鎮寧節度使慕容彥超為副手，率兵進討杜重威。

次日，他任命代理樞密使楊邠為樞密使，加檢校太傅；任命代理樞密副使郭威為副樞密使，加檢校太保；任命代理三司使王章為三司使，加檢校太傅。當時正是兵荒馬亂之後，官府和民間都很匱乏，北來的士兵與朝廷原來的士兵合在一塊，人數頓時增加了數倍。王章請求後漢高祖取消不急的事務開支，節省沒什麽好處的工程，將錢財用以奉養大軍，這樣才能應付朝廷的費用。

閏七月二十（壬申），後漢高祖為已故晉昌軍節度使趙在禮追贈中書令，已故曹州節度使石贇追贈侍中，已故滑州節度使皇甫遇追贈中書令。他還為已故同州節度使劉繼鄖和已故貝州節度使梁漢璋都追贈太尉；已故宣徽使孟承誨追贈太保。

閏七月二十五（丁醜），彗星出現在張宿附近，十天後才消失。閏七月二十七（己卯），後漢高祖為陝州節度使趙暉加階爵，為晉州節度使王晏加檢校太尉，為河陽節度使武行德加階爵，為延州節度使高允權加檢校太尉。他還為鄧州節度使常思加檢校太尉，讓他移鎮潞州。

次日，他下製修建宗廟，追尊六祖，以太祖高皇帝劉邦和世祖光武皇帝劉秀為百代不遷的不祧之廟。此外他又建立四祖親廟，追尊諡號，連同二祖，共為六廟。當天，代理太常卿張昭上呈六廟樂章舞名：太祖高皇帝室的祭祀酌獻，請依舊奏《武德之舞》；世祖光武皇帝室的祭祀酌獻，請依舊奏《大武之舞》；文祖明元皇帝室的祭祀酌獻，請奏《靈長之舞》；德祖恭僖皇帝室的祭祀酌獻，請奏《積善之舞》；翼祖昭獻皇帝室的祭祀酌獻，請奏《顯仁之舞》；顯祖章聖皇帝室的祭祀酌獻，請奏《章慶之舞》。六廟的歌詞就不詳細記錄了。

麻荅為人貪婪狡猾，而且殘忍。民間有什麽珍寶或美女，他必定要想法奪取。他又捕捉村民，誣陷他們為盜，甚至將他們的臉皮剝下，眼睛抉出，手腕砍斷，然後將他們焚炙而死，想以此威迫民眾。他常將這些嚴酷的刑具隨身帶著，住處的左右前後都懸掛著人的肝、膽、手、足，在其間飲食起居，談笑自若。出入府邸時他還經常披著帝王的黃衣，乘坐帝王的乘輿，使用帝王的禦物，說：“這樣的事漢人覺得不行，但在我國則沒有什麽顧忌。”擔任中京留守時，他因宰相人數不夠，便下達文件讓馮道兼判弘文館，李崧兼判史館，和凝兼判集賢，劉昫（死前）兼判中書。他就是如此僭越妄為。然而契丹人犯法時，他也絕不留情，所以胡人也都不敢擾亂街市。他也經常擔心漢人跑掉，便交代守門士兵說：“如果發現漢人偷偷摸摸在門邊張望，立刻砍下他們的腦袋來報告。”

麻荅派人到洺州督運糧食。洺州防禦使薛懷讓聽說後漢高祖已進入大梁，便殺了他的使者，舉州歸降後漢。後漢高祖派郭從義帶領一萬士兵去會合薛懷讓，一道前往邢州進攻契丹的節度副使劉鐸，但沒有攻克。劉鐸派人向麻荅求救，麻荅派部將楊安及前義武節度使李殷率領一千騎兵到邢州城下攻打薛懷讓。薛懷讓因此退回去堅守洺州，楊安等人於是縱兵大肆搶掠邢、洺一帶。

契丹留在恒州的士兵起初不滿二千人，麻荅卻下令所司部門提供一萬四千人的糧食，剩餘的全落入他自己的腰包。麻荅經常猜疑漢兵，並覺得他們沒用，所以忽略了他們，又克扣他們的糧食給契丹胡兵。因此漢人部眾無不心懷怨恨。他們得知後漢高祖已進入大梁，便都有南歸的打算。前潁州防禦使何福進和控鶴指揮使太原人李榮，暗中聯結軍中壯士數十人，密謀攻打契丹，然而還是畏懼契丹人的強盛，所以猶豫未決。剛好楊袞和楊安等人相繼率軍出城，契丹留在恒州的士兵這時才八百人。何福進等人因此下了決心，約好以擊打佛寺的銅鍾為起事的信號。

閏七月二十九（辛巳），遼世宗耶律兀欲派騎兵來到恒州，召前威勝節度使兼中書令馮道、樞密使李崧、左仆射和凝等人，到木葉山去參加會葬遼太宗耶律德光的葬禮。馮道等尚未出發，正在吃飯時，聽到佛寺的鍾聲大響。漢兵紛紛衝上，奪了契丹守門士兵的武器，殺了十來名契丹兵，接著突入州府。李榮先占據了甲庫，將所有漢兵及市民招來，把鎧甲和兵仗授給他們。漢人接著焚燒了牙門，與契丹兵開戰。李榮召來諸將，並力作戰。護聖左廂都指揮使兼恩州圍練使白再榮還狐疑未決，藏匿在其他房間。軍吏用佩刀決開他的帳幕，拉著他的手臂把他弄出來。白再榮不得已，隻好跟軍吏們出來了。漢人諸將相繼來到，煙火四起，鼓噪震地。麻荅等人大驚失色，急忙載著珍寶和家屬，退保北城。而漢兵沒有統一指揮，貪婪狡詐的人又趁亂搶掠，膽小怕事的人則逃竄藏匿。

八月初一（壬午），契丹兵自北門入城，勢力重新振作，漢人民眾死了二千多人。前磁州刺史李轂擔心事情不成，便請求馮道、李崧、和凝到戰場慰勉士卒。漢人士卒見到馮道等人來了，爭相自奮。剛好天快黑了，有好幾千村民在城外喊叫，想搶奪契丹人的珍寶和婦女。契丹人怕了，隻好往北逃遁。麻荅、河陽節度崔廷勳、洛京留守劉晞全都逃奔定州，與義武節度使耶律忠的兵力合並。耶律忠即鎮寧節度使耶律郎五。他們還派人乘坐驛馬飛快去奏聞遼世宗。

馮道等人四出安撫漢人軍民，眾人於是推舉馮道為恒州節度使。馮道說：“我隻是個書生，奏報事情而已。應當從諸將中挑選人出任留後。”當時李榮功勞最大，而白再榮的地位在他之上，所以大家推舉白再榮暫管留後事務，將這事具體奏聞後漢朝廷，並請求派兵增援。後漢高祖當即派左飛龍使李彥從帶兵赴援。

白再榮為人貪婪愚昧，還猜忌諸將。奉國軍主華池人王饒擔心自己的部隊被白再榮兼並，便詐稱足疾，占據東門城樓，嚴兵自衛。司天監趙延乂和他們二人關係都很好，便在他倆之間往來解釋勸諭，他們的矛盾才得以緩解。

白再榮覺得李崧和和凝長久為相，家裏一定很富，便派軍士圍住他們的府第，要求得到賞賜。李崧與和凝各自將家財給了他們。白再榮又想殺了李崧與和凝滅口。李轂前去會見白再榮，責備他說：“國家滅亡，君主受辱。你們這號人手握重兵，卻不能相救。今天僅僅驅逐了一名虜將，鎮民也死了近三千人。這難道隻是你的功勞嗎！才剛剛獲免一死，你就忙著要殺害宰相。新天子如果追問你專擅殺人的大罪，你將如何辯解？”白再榮怕了，這才打消了殺宰相的念頭。他又想科率（額外征稅）民間財產給他的部隊，又是因為李轂的極力反對才作罷。曾在麻荅那裏做事的漢人，都被白再榮拘留起來，要勒索他們的錢財。恒州人因他的貪婪暴虐，把他叫作“白麻荅”。

楊袞率軍到了邢州，得知麻荅在恒州被漢人驅逐，當天就撤退回北邊去了。楊安也帶兵逃遁。李殷則帶著他的部眾前來歸降後漢。

八月初九（庚寅），後漢高祖任命洺州團練使薛懷讓為安國（邢州）節度使。劉鐸聽說麻荅已經逃去，便在邢州投降。薛懷讓詐稱要去那裏巡檢，便帶兵前往邢州。劉鐸開門接納了他，但薛懷讓卻趁機殺了劉鐸，然後奏聞後漢朝廷，說他攻克了邢州。後漢高祖也清楚這事，但不予追問。次日，他下詔將恒州重新改名為鎮州，順國軍改為成德軍。

八月十四（乙未），他正式任命護聖左廂都指揮使兼恩州團練使白再榮為鎮州留後。一年後，後漢才任命收複鎮州的真正功臣何福進為曹州防禦使，李榮為博州刺史。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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