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係列六：石氏建晉之三：平盧房知溫病故與桑維翰出掌樞密

天福元年即公元936年閏十一月二十六，後唐末帝李從珂在洛陽自焚而死，後唐滅亡。

十二月十六（庚子），晉高祖石敬瑭為皇弟已故彰聖指揮使石敬殷、沂州指揮使石敬德、檢校太子賓客石敬友在長春殿舉哀。他們都在石敬瑭在太原反叛時被朝廷殺害。晉高祖還任命原後唐中書侍郎盧文紀為吏部尚書，左讚善大夫馬重績為司天監。他也任命皇城使晉陽人周瑰（《舊五代史》作周環）為大將軍兼三司使。周瑰推辭道：“臣自知才不稱職，寧可因為躲避責任而被陛下擯棄，也勝過冒或陛下的恩寵而獲罪。”晉高祖也就不再讓他兼任三司使。

同時，青州上奏，說節度使房知溫去世。房知溫字伯玉，是兗州瑕丘人，年輕時就很有勇力，在本州從軍，擔任赤甲都官健（根據《玉堂閑話》，房知溫少年時和表弟徐某在兗、鄆境內為盜）。梁將葛從周鎮守兗州時，選拔他在自己麾下。當時葛從周部將牛存節駐紮在兗州。他喜好摴博（即摴蒲，當時盛行的賭博），總是尋找會玩這博戲的人。房知溫因善長摴博得到推薦，因此得以侍奉在牛存節身邊，逐漸跟他混得很熟。當青州的王師範派劉鄩占據兗州時，汴帥朱全忠（即後來的梁太祖）命令牛存節帶兵討伐。房知溫在夜晚用繩子縋出城牆出奔，牛存節很高興地收留了他。次日夜裏，房知溫偷了匹良馬，重新入城，劉鄩於是提擢他為裨將。劉鄩投降朱全忠後，房知溫在同州節度使劉知俊手下任職，劉知俊補他為克和軍使。劉知俊背叛朱全忠逃奔岐下（鳳翔）時，房知溫改隸魏州節度使楊師厚，擔任他的馬步軍校，逐漸升至親隨指揮使，接著又加檢校司空。晉王李存勖入魏後，賜他姓名為李紹英，改任他為天雄軍馬步都指揮使，加檢校司徒、澶州刺史、行台右千牛衛大將軍。李存勖即位成為後唐莊宗，並平定後梁時，任命房知溫為曹、貝州刺史和東北麵蕃漢馬步都虞候，派他衛戍瓦橋關。蕃漢總管李嗣源自鄴城進入洛陽時，房知溫和王晏球首先響應。李嗣源自總管府署任房知溫為滑州兩使留後。天成元年（926），他出任兗州節度使。李嗣源即位成為後唐明宗後，下詔任命他為北麵招討使，讓他進駐盧台軍。因招討和懷柔投靠契丹的叛將盧文進，並讓他歸附後唐有功，明宗加房知溫為特進和同平章事。明宗後來任命烏震為招討副使，取代房知溫，讓他回歸鎮所。房知溫很氣烏震突然來取代他，頗有怨言，便利用縱賭的機會，引誘牙兵在席上殺了烏震。剛好次將安審通帶著騎軍隔著黃河按兵不動，房知溫害怕事情不成，隻好束身渡過黃水，再次和安審通聯合，鎮壓了亂軍後奏聞朝廷。當時明宗為了姑息房知溫，下詔在鄴城將叛亂的軍士家屬老幼共數萬人全都殺了，清清的漳水都被鮮血染紅。明宗很快下詔讓房知溫就便回到兗州，以此安定他。很快明宗改任他為徐州節度使，加兼侍中。朝廷起兵討伐荊南（即五代的南平國）的高季興時，授他為荊南招討使，代理府事。不久他因母親病故丁憂離職，朝廷起複（中止服喪）他為雲麾將軍，讓他穿戴墨縗從戎，但最後討伐高季興也沒成功。長興中年，他成為鄆州節度使，鎮守文陽。兩年後，他出任平盧軍（青州）節度使，經累遷官至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封東平王，食邑五千戶，食實封三百戶。這時他在任上去世，晉高祖追贈他為太尉，歸葬瑕丘，晉高祖還下詔為他立神道碑。

房知溫生性粗獷，行為很少遵從禮法。每次接待朝廷使臣，他總不改戎服。他也很少言笑，經常放縱身邊隨從羞辱賓僚；即使後來知道不對，也毫無愧色。他起初曾和李從珂（即後來的末帝）在酒席上爭執，拔刀相見。當李從珂即位成為末帝時，房知溫非常擔憂。末帝於是封他為王，以此讓他放心。房知溫於是徑直趕赴洛陽，承認往昔的過失，並向末帝謝恩。末帝敞開心懷，用厚禮慰撫他後，讓他返回鎮所。他回到青州後，厚斂不已，積累了數百萬錢財，還在南城大肆修建府第，出門時總是讓妓樂相隨，為所欲為，從不把政事當回事。有個叫顏衎的幕僚，是位正直人士，經常婉轉地勸告他，但房知溫不能采用。當晉高祖進入洛陽時，他不但沒有及時進獻，還在牙帳之下炫耀武力。顏衎正色嚴肅地跟他說：“清泰（即末帝）富有天下，勇猛善戰，豈是明公可以相比！然而天運自有歸屬，他最終自成灰燼。如今青州拖延不向新朝進貢，靠什麽求得安全？明公屬下的千百武夫，無足為恃。我深為大王感到擔憂。”房知溫因此急忙派人飛馬上表稱賀，青州人這才放心下來。沒多久，他就因沉湎於酒色病重而死，他的部曲將吏分走了他的積聚，個個都成了富人。顏衎又勸他兒子房彥儒進貢錢十萬貫，幫助國用。朝廷因此任命房彥儒為沂州刺史。房家幸獲保全，都是因為顏衎的努力。

晉高祖得知房知溫的死訊後，下詔讓鄆州節度使王建立率領所部牙兵前往青州安撫。同時，中書門下上奏說：“請朝廷將來年二月二十八日皇帝的慶誕日定為天和節。”晉高祖準奏。

同時，朝廷將興唐府（魏州）改名為廣晉府。

安遠節度使盧文進得知契丹人立石敬塘為帝，因為自己是契丹叛將，所以十分害怕。十二月十七（辛醜），他丟棄安遠，逃奔到南吳國。經過安遠管轄的衛戍鎮所時，他召見那裏的主將，告知他們自己離開的原因，都向他們拜辭後才離去。

這期間，南吳權臣徐知誥覺得鎮南節度使太尉兼中書令李德誠和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周本位隆望重，便想讓他們率眾推戴自己為帝。周本說：“我深受先王大恩。自從徐溫父子專權用事以來，我總恨不能拯救楊氏的危亡。現在又讓我做這樣的事，能行嗎！”他兒子周弘祚一再要求他為家人考慮。周本不得已，隻好和李德誠率領諸將前往江都，上表給南吳主楊溥，陳述徐知誥的功勞和仁德，請求舉行冊命。他們接著又前往金陵勸進。宰相宋齊丘跟李德誠的兒子李建勳說：“尊公是太祖（即淮南南吳國奠基人楊行密）的元勳，今日顏麵掃地了。”這期間南吳主宮裏經常出現妖孽，南吳主歎道：“吳國的國祚要終結了！”身邊侍從們說：“這是天意，並非人力所能改變的。”

也在這年，高麗王王建派兵擊破新羅和百濟，於是東夷諸國全都依附高麗。高麗有兩京，六府，九節度，一百二十郡。

天福二年即公元937年正月初一（甲寅），晉高祖登禦文明殿接受朝賀，仗衛正式。次日日食。當天夜裏，天空出現赤白氣相間，如同耕墾竹林的形狀。自亥時直至醜時（晚九點至半夜兩點左右），這赤白氣首先出現在北濁，經過中天，明滅不定，遍曆二十八宿，到天亮時才消散。

同時，晉高祖下詔任命前北麵招收指揮使安重榮為成德節度使，任命占據成德的秘瓊為齊州防禦使。他還派引進使王景崇用利害得失去勸諭秘瓊。安重榮與契丹大將趙思溫一道前往鎮州，秘瓊不敢抗命。正月初三（丙辰），安重榮上奏，說他已開始在鎮州視事。王景崇是邢州人。

同時，契丹人將幽州當作南京。

正月初四（丁巳），晉高祖為已故皇弟石敬德和石敬殷一並追贈太傅，為皇子石重乂、石重進、石重英一並追贈太保。同時，晉高祖為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的去世取消朝會，追贈他為太子少師。當天，他下詔說：“唐莊宗的陵名與國諱相同，現應改為伊陵。先前唐朝諸帝陵所在的一應京畿及各州縣，及真源等縣，沒有定為次赤縣等級，卻定為畿甸緊望等級。如今這些縣令，不得再因陵園所在而帶有特別頭銜。考績任滿之日，依照選官部門的慣例處置，隔任後依照格例施行。宋州與亳州節度使和刺史，現除去太清宮使的額外名號。”

正月初七（庚申），晉高祖任命前吏部郎中兼侍禦史和知雜事王鬆為左諫議大夫，水部郎中王易簡以本官兼知製誥。同時，定州奏稱，契丹將幽州改為南京。中書還上奏，請求建立宗廟，晉高祖準奏。他還任命翰林學士兼工部侍郎和凝為禮部侍郎，照樣兼職翰林。他並下詔，因為剛剛登基，為表示普降皇恩，給朝廷內外文武臣僚一並加恩。

也在這天，退休的太子少保致仕華溫琪去世，晉高祖追贈他為太子太保。華溫琪字德潤，是宋州下邑人，祖父華楚以農為業，父親華敬忠後來因華溫琪而富貴，官至檢校尚書。華溫琪身高七尺餘（約兩米二），在唐朝廣明中年，跟從黃巢擔任紀綱。黃巢攻陷長安時，任命華溫琪為供奉都知。黃巢敗後，他逃到滑台；因為形貌魁岸，害怕不被包容，所以投進白馬河下流自殺，但很快又漂流到淺處，結果被行人救免。他又在桑樹上吊，結果樹枝折斷，他又沒死成。夜裏在胙縣邊界，有個農夫見到華溫琪，覺得他並非常人，便將他藏在家中。一年多後，梁將朱友裕出任濮州刺史，召募勇士，華溫琪前往應募，朱友裕署任他為小校。華溫琪逐漸升為馬軍都將。他跟從朱友裕到曹州南麵出擊蔡州的秦宗權，立有戰功，朱友裕於是奏請加他為檢校太子賓客，汴帥朱全忠（即後來的梁太祖）提擢他為開道指揮使，加檢校工部尚書，讓他出駐鄜畤。延州的胡璋抗命，來入寇郡境，華溫琪擊退了他。很快他奉詔進駐長安，並因功升遷絳州刺史。一年多後，他出任棣州刺史。華溫琪因州城每年都被河水衝壞，居民不堪其苦，便上表奏請將棣州州治遷移到更方便的地方，朝廷準奏。城池修建完畢後，朝廷賜他豎立紀功碑，並加他為檢校尚書左仆射，接著升遷他為齊州和晉州節度使。華溫琪在平陽時，晉王李存勖（即後來的後唐莊宗）曾帶兵攻打他，但個把月都無法攻下，後梁還為此獎賞了他，將晉州升格為定昌軍，任命華溫琪為節度使，加檢校太保。後來華溫琪為政失當，曾搶占他人的妻子，結果丈夫上訴朝廷。他為此罷官，入朝成為金吾大將軍。當時梁末帝正姑息諸侯，對這事的處理有些為難，所以責詞說：“若便行峻典，謂予不念功勳；若全廢舊章，謂我不安黎庶。為人君者，不亦難乎！”華溫琪因此大有愧色。很快他轉任右監門衛上將軍和右龍武統軍。河中節度使朱友謙反叛時，莊宗任命華溫琪代理汝州防禦使和河中行營排陣使。很快他出任耀州觀察留後。莊宗遷都洛陽後，華溫琪前來覲見。莊宗下詔將耀州改為順義軍，重新讓華溫琪鎮守，加他為推忠向義功臣。同光末年，前蜀被平定後，莊宗任命華溫琪為秦州節度使。明宗即位時，華溫琪入朝，並請求留在宮闕。明宗十分嘉許，因此任命他為左驍衛上將軍，逐月另外賜給他錢幣和穀粟，讓他家裏更好過。一年多後，明宗跟樞密使安重誨說：“華溫琪是朕的舊人，應當挑選一個重鎮安排他上任。”安重誨上奏說沒有空缺。另一天明宗又提到這事。安重誨曆來強硬剛愎，便回答說：“臣累奏沒有空缺，能夠替代的，唯有樞密院使而已。”明宗生氣地說：“那也行。”安重誨答不上來。華溫琪得知此事，害怕得罪權臣，幾乎因此得病，於是數月不出府門。很快明宗拜他為華州節度使，照樣帶著光祿大夫和檢校太傅的頭銜。明宗還進封他為平原郡開國公。他經累加食邑達到三千戶。華溫琪到任後，用自己的俸祿補蓋了祠廟廨舍千餘間，又在驛站郵亭設置待客的家具，華麗而且堅固，得到往來人們的稱讚。末帝清泰中年，他上表乞求骸骨（退休）回歸宋城，末帝下製讓他以太子少保退休致仕。這時他在家中去世，終年七十五歲。

當天，晉高祖下詔說：“所有憑籍才能特別得到外任的朝臣，任滿後如沒有缺憾，將來擬注新官時，外任將同在朝官員一樣升進。但因為自己的方便請求擔任外職以及不是特別選派外任的，則不在此限。”

這期間，安州上言，說節度使盧文進殺了行軍副使，率領部下親兵渡過淮河。同時，晉高祖任命前天平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王建立為平盧軍節度使，取代剛病故的房知溫。他還讓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宏文館大學士馮道兼任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晉高祖並改封天雄軍節度使兼中書令範延光為秦國公，增加食邑實封；也為鳳翔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王李從曮增加食邑實封。

後唐端明殿學士李崧和呂琦逃到伊闕民間躲藏。晉高祖覺得他最初得以出鎮河東，李崧出了氣力，因此很感激他，也不責怪呂琦。正月十二（乙醜），他任命呂琦為檢校工部尚書和秘書監，並於次日任命李崧為兵部侍郎兼判戶部，讓左諫議大夫王鬆兼判度支。

同時，朝廷將中興殿改為天福殿，門名也改了。晉高祖還為湖南節度使楚王馬希範增加食邑實封，改賜功臣名號。他還起複（中止服喪）前昭義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高行周為右金吾衛大將軍，仍然出任昭義軍節度使。晉高祖又為泰寧軍節度使李從溫、荊南節度使南平王高從誨、歸德軍節度使趙在禮，一並增加食邑實封，更改功臣名號。

天雄（魏州）節度使兼中書令範延光貧微時，有個叫張生的術士跟他說：“你將來必為將相。”範延光富貴後，非常信任器重他。範延光曾夢見蛇從自己的臍帶入腹，便去詢問張生。張生說：“蛇就是龍，這是成為帝王的先兆。”範延光於是有了非分之想。後唐末帝曆來和範延光關係密切，當幽州的趙德鈞敗後，範延光自遼州帶兵回到魏州。他雖然奉表向晉高祖請降，但內心很不自安，便寫信暗中和秘瓊勾結，想和他一道為亂。秘瓊沒有答複他，範延光因此懷恨在心。秘瓊將要前往齊州上任，經過魏州境內時，範延光為了滅口，並貪圖他攜帶的財產，派手下精騎埋伏在夏津，殺了秘瓊。正月十四（丁卯），範延光上奏說：“本道夏津鎮的捕賊兵士，誤殺了新任齊州防禦使秘瓊。”範延光的反狀更加明朗，但晉高祖並不追問。

同時，晉高祖讓工部侍郎李玘帶著檢校右仆射的頭銜出任汾州刺史，任命前彰國軍節度使尹暉為左千牛衛上將軍。當天，他下詔說：“西天中印土摩竭陀舍衛國大菩提寺三藏阿闍梨沙門室利縛羅，應當賜號為宏梵大師。”

正月十七（庚午），晉高祖為涇州節度使李德珫、徐州節度使安彥威、秦州節度使康福、延州節度使劉景嚴、襄州節度使安從進、夏州節度使李彝殷，一並增加食邑實封。兩天後，晉高祖正式預備禮儀冊贈被害的皇弟和皇子等人。

正月二十三（丙子），因被害的契丹人皇王（即李讚華）歸葬契丹，晉高祖取消朝會。同時，朝廷為回避廟諱，將汴州雍丘縣改為杞縣。

正月二十五（戊寅），晉高祖任命兵部侍郎兼判戶部李崧為中書侍郎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任命代理樞密使事、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學士桑維翰為樞密使。當時後晉剛剛得到天下，藩鎮大多尚未臣服；有些雖然表麵服從，但依然反仄不安。兵戈之餘，朝廷府庫枯竭，民間也十分困苦貧窮，而契丹又征索無厭。桑維翰勸晉高祖拋棄舊怨，推誠置信地安撫藩鎮，用卑辭厚禮事奉契丹；同時訓練士卒和修繕兵甲，加強軍事防備；鼓勵農桑以充實倉庫存糧，流通商賈以增加財貨。所以數年之間，中國稍微得到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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