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五：黃巢之亂之六：李國昌抗拒朝命與崔安潛治理西蜀

乾符五年即公元878年二月初七（癸酉）沙陀副兵馬使李克用率軍來到大同，殘忍地殺害了防禦時段文楚等五人。也在二月，招討使曾元裕上奏，說他擊潰王仙芝，還追殺了他。夏四月，唐僖宗李儇任命新任大同軍使盧簡方為單於大都護、振武節度、麟勝等州觀察等使；改任振武節度使李國昌為大同節度使。李國昌是李克用的父親。

當時有個宰相喜歡施舍，經常讓隨從帶著裝錢的布袋跟隨自己，在路上施舍乞丐。每次出門，一路上跟滿衣裳襤褸的窮人。有朝臣寫信規勸他說：“如今百姓非常疲弊，到處都是寇盜。相公應當舉賢任能，為朝政製定綱紀，捐獻不很急需的費用，杜絕私下拜謁的門路，使得萬物各得其所。那樣就能做到家家富足，自然就沒有窮人了。何必如此施舍小恩小惠！”那宰相聽了勃然大怒。

邕州大將杜弘送南詔國使者陁西段瑳寶回南詔，一年多後才回來。五月初九（甲辰），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又派攝巡官賈宏與大將左瑜和曹朗出使南詔。

這期間（《舊唐書》把這事放在五年前也就是鹹通十四年即公元873年正月初六辛未，但以通鑒為準），因為雲、朔一帶的動亂和代北的騷動，唐懿宗賜給新任命但尚未赴任的振武節度使盧簡方一道詔書說：“李國昌久懷赤膽忠心，功勞十分顯著。朝廷也三次授予他封疆大任，兩次轉任節度使。朝廷對他的榮寵和恩遇，實在很少人能夠比擬。前不久他居然征發兵馬，又讓李克讓率領將領。但朝廷仍然嘉獎他的氣節和大義，拒絕對他有任何猜疑。近來朕得知大同軍發生動亂，殺害了段文楚，還推舉李國昌的小兒子李克用主管兵權。事情也許隻是出於一時憤慨，但豈能很快就忘了這事？段文楚如果真的非常苛刻，自己結下怨仇，他們也必須申訴奏論，朕一定會對他施行朝廷的刑典。何至於這麽匆忙就傷殘他的性命，還切割他的肌膚，殘忍狠毒的程度，實在令人驚駭。更何況他是忠烈的後代，出身節義的門第（段文楚是朱泚之亂時遇害的忠臣段秀實的孫子），卻慘遭如此橫禍，尤其駭人聽聞。如果李克用暫時不主持軍務，束手等待朝廷的任命，那麽這事也許事出有因，隻是權宜之計，朝廷就不足以對他猜疑。如果他馬上就要求得到軍權，想要接管大同，那麽他將成為長久的憂患，所以朝廷難以依允。料想李國昌為人盡忠效節，必定已經有了具體安排。朕知道愛卿曾兩次出任雲中主帥，恩惠及於李國昌父子。他們對愛卿敬畏感懷，不同於常人。愛卿應當盡快寫信給他們，深刻陳述禍福利害，對他們加以殷勤曉喻，分析時勢和事宜。千萬要讓他們保持大節，不要前功盡棄。”

盧簡方根據唐懿宗的旨意寫信勸諭還在振武的李國昌，但李國昌想要自己父子分別占據兩個大鎮，所以不肯奉詔。他在得到改任大同節度使的製書後，撕毀了它，然後殺害監軍，不接受替代。李國昌接著和兒子李克用合兵攻陷遮虜軍（即武王城。《新唐書》說二月十三己卯，李克用入寇遮虜軍），進而出擊寧武及岢嵐軍。盧簡方前往赴任，但到了嵐州卻突然病故。此後，李國昌等沙陀人開始侵掠代北的各個軍鎮。

（《新舊唐書》都說唐懿宗於是下詔給太原節度使崔彥昭和幽州節度使張公素，讓他們率軍討伐李國昌；這事疑有誤；張公素早在兩年多前即乾符二年六月就被幽州三軍驅逐跑回朝廷，李茂勳於是接管幽州；而崔彥昭這時是宰相。）

 

五月二十二（丁巳），河東（即太原）節度使竇浣征發民眾修建晉陽的塹壕。五月二十五（已未），唐僖宗任命都押牙康傳圭為代州刺史，又征發地方團練一千人趕赴代州。團練抵達城北時，不肯前進，大聲呼喊要求得到優厚的賞賜。當時太原府庫空竭，竇浣派馬步都虞候鄧虔前往慰撫曉諭。團練士兵居然用刀將鄧虔剮死，然後抬著他的屍體進入州府。竇浣和監軍親自出去慰撫勸諭，還給每人三百錢和一端布，團練士兵們才安定下來。押牙田公鍔發給亂兵錢和布，他們就把田公鍔劫持了，要推舉他為都將，帶領他們奔赴代州。竇浣還向商人和富戶借貸了五萬緡錢用以資助軍隊。朝廷覺得竇浣不是禦侮的將才，便於六月任命前昭義節度使曹翔為檢校尚書右仆射，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又任命左散騎常侍支謨為河東節度副使（《舊唐書》把這事說成發生在正月）。

王仙芝的餘黨繼續在浙西劫掠，朝廷覺得新任荊南節度使高駢先前在天平（鄆州）很有威名，而王仙芝的黨徒大多都是鄆州人，便改任高駢為鎮海節度使（《舊唐書》出入很大，說唐僖宗在去年六月任命宣歙觀察使高駢為檢校司空，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蘇常杭潤觀察處置、江淮鹽鐵轉運、江西招討等使，顯然有誤。因此以通鑒為準）。

同時，李國昌父子為首的沙陀人焚燒了唐林和崞縣，進入忻州境內。

秋七月，曹翔抵達晉陽（即太原）。七月初五（已亥），他收捕了殺害鄧虔的十三個團練士兵，將他們殺了。跟隨曹翔的義武（定州）士兵到了晉陽時，不肯解下盔甲，吵鬧著要求得到優厚的賞賜。曹翔殺了帶頭鬧事的一名十將（將校名稱），義武軍才安定下來。

朝廷接著征發義成、忠武、昭義、河陽的兵馬在晉陽會合，準備抵禦沙陀人（《舊唐書》說朝廷還讓大同軍副使支謨為前鋒，先行趕往行營；但前麵說支謨是河東副使，沒交代他何時變成大同軍副使）。

八月十五（戊寅），曹翔帶兵救援忻州。同時，李國昌率領的沙陀人攻打岢嵐軍，攻陷了羅城，並在洪穀打敗官軍。晉陽的官軍隻好閉門堅守。

同時，黃巢入寇宣州，宣歙觀察使王凝出兵抗拒，但在南陵戰敗。黃巢無法攻克宣州，隻好帶兵轉去攻打浙東（《新唐書》說黃巢在八月攻陷杭州），打算再由浙東前往福建，但因為沒有舟船，隻好鑿開山洞五百裏，由陸地直趨建州，接著攻陷了閩中諸州（《舊唐書》把這事放在三月，但也許指以後的事。因此以通鑒為準）。

九月初，平盧軍上奏，說節度使宋威病故。九月初九（辛醜），唐僖宗任命諸道行營招討使曾元裕兼領平盧節度使。

九月初十（壬寅），曹翔突然中風死了。九月十四（丙午），他原先管轄的昭義士兵趁機大肆劫掠晉陽。市井街坊的居民自己組織起來共同反擊，殺了千餘人，昭義士兵這才潰散（《舊唐書》把曹翔的死放在八月，說他親自率軍趕赴忻州，到行營時突然中風去世，諸軍皆退。太原大懼，關閉城門。昭義兵士為亂，劫掠坊市）。

同時，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李蔚罷相，改任東都留守。唐僖宗任命吏部尚書鄭從讜為中書侍郎和同平章事。鄭從讜是唐憲宗時宰相鄭餘慶的孫子。唐僖宗還任命戶部尚書兼判戶部事李都為同平章事兼河中節度使。

也在九月，黃巢攻陷越州，生擒觀察使崔琢。但鎮海軍將張璘很快就收複了越州。

冬十月，唐僖宗下詔，派昭義節度使兼北麵行營招討使李鈞和幽州節度使李可舉與吐穀渾酋長安慶和薩葛酋長米海萬，合兵到蔚州（今河北蔚縣）討伐李國昌父子。

也在十月，司空兼平章事崔彥昭罷相，改任太子太傅。

十一月，岢嵐軍翻牆出城響應沙陀人。十一月十六（丁未），唐僖宗任命河東宣慰使崔季康為檢校戶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出任河東節度使和代北行營招討使。沙陀人攻打石州，崔季康於十一月十九（庚戌）前往救援。

十二月十三（甲戌），黃巢攻陷福州，觀察使韋岫棄城逃走。

再說，南詔使者趙宗政啟程回國。中書省沒有給南詔的督爽作任何答複，隻是將意思轉告西川節度使崔安潛，讓他寫信答複。

十二月十九（庚辰），崔季康和李鈞與李克用在洪穀交戰，結果兩鎮官兵慘敗，李鈞中流矢而死（《新唐書》說，翌年八月初十辛卯，昭義軍亂，殺節度使李鈞。估計有誤，其他史書也沒提到廣明元年的昭義軍亂）。

十二月二十五（丙戌，《舊唐書》作戊戌，十二月無戊戌，另外估計六天逃跑的時間比較合理），昭義士兵逃回代州，大肆劫掠。代州民眾組織起來，將亂兵殺得殆盡，殘餘部眾隻好從鴉鳴穀逃歸昭義軍的本部上黨。

也在十二月，唐僖宗讓中書舍人張讀暫時負責禮部的貢舉。

江西的王郢叛亂時，臨安人董昌率領地方團練討賊有功，補任右鏡鎮將。這年，曹昌的部隊入寇兩浙，杭州招募諸縣鄉勇各千人出討他。董昌與錢塘人劉孟安、阮結、富陽人聞人宇、鹽官徐及、新城人杜棱、餘杭人淩文舉、臨平人曹信各自號稱都將，稱作杭州八都，董昌成為首領。後來聞人宇去世，錢塘人成及取代了他。臨安人錢鏐靠驍勇事奉董昌，因功出任石鏡都知兵馬使。

乾符六年即公元879年正月，魏王李佾去世。他是唐懿宗的第三子，鹹通三年（862）封王。

鎮海節度使高駢派部將張璘和梁纘分道出擊黃巢，屢次打敗他，還招降了黃巢部將秦彥、畢師鐸、李罕之、許勍等數十人。黃巢隻好跑往廣南。秦彥是徐州人；畢師鐸是冤句人；李罕之是項城人。唐僖宗接著任命高駢為諸道行營兵馬都統。

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派去出使南詔的賈宏等人，還沒到那裏就相繼死在路上，隨從人員也都死了大半。當時辛讜已經身患風痹。他召來攝巡官徐雲虔，拉著他的手說：“我已上奏朝廷，派使者前往南詔。然而使者相繼病故，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先生既然出仕，就必須想著以身徇國，能為我再走一趟嗎？我恨自己得了風痹，不能為先生下拜。”說著嗚咽流淚。徐雲虔說：“士為知已者死！明公聘用了我，隻恨無以報德，怎敢不承命！”辛讜非常高興，便為他製備了充足的行裝和資金派他去了。

二月初六（丙寅），鄭雲虔抵達善闡城。鄭雲虔作為大使要和南詔國王驃信法對等行禮，南詔國王隻好接受了副使以下使臣的下拜。二月初九（已巳），驃信法派慈雙羽和楊宗到賓館去跟鄭雲虔說：“貴府送來文書想要讓驃信稱臣，奉表給唐朝並上貢地方特產。驃信已經派人自西川入唐，要和唐朝約為兄弟，不然就是舅甥。兄弟或舅甥隻用通信和禮物往來就行了，哪有上表和進貢的道理？”鄭雲虔說：“驃信既然想當弟弟或外甥，那就算是弟弟或外甥吧。驃信是景莊王的兒子，景莊王難道沒有兄弟嗎？他們對於驃信就是叔父，驃信為君，那麽這些叔父都得稱臣，何況弟弟或外甥，豈能不稱臣！而且驃信的祖先都是大唐任命的，才得以統一六詔，因此大唐對南詔的恩德深厚。中間有些摩擦和恩怨，罪在邊陲官吏。如今驃信想要和大唐重修舊好，豈可違背祖先的做法！順著祖先是孝；事奉大國是義；停息戰爭是仁；注重名分是禮。這四者都是重要的品德，能不勉勵而為嗎！”驃信對待鄭雲虔十分優厚，鄭雲虔在善闡城停留了十七天後離開。驃信將兩個木夾交給鄭雲虔，一個帶給中書門下，另一個則帶給嶺南西道，然而還不肯奉表稱臣，或派人入貢。

也在二月，京師地震，藍田山崩裂，出了大水。

再說，河東節度使崔季康在洪穀慘敗後，收拾殘餘部眾，準備回行營，二月十一（辛未，《舊唐書》作正月初一辛卯；雖然也有可能，但還是以通鑒和《新唐書》為準），河東軍隊抵達靜樂，結果軍隊發生動亂，殺了孔目官石裕等人。次日，崔季康丟下部眾逃歸晉陽。二月十四（甲戌），衙將張鍇和郭朏率領部眾回到太原。士兵擊鼓呐喊，攻打東陽門，然後進入節度使府衙，殺害了崔季康父子。二月二十一（辛巳），唐僖宗任命陝虢觀察使高潯為昭義節度使；邠寧節度使李侃為檢校戶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出任河東節度使（《舊唐書》說李侃的任命在三月）。

三月，唐僖宗讓吏部侍郎崔沆和崔澹負責宏詞科的考試和選人，任命駕部郎中盧蕰和刑部郎中鄭頊為考官。

三月（《新唐書》作去年年底），天平軍節度使張裼去世，牙將崔君裕自稱知州事。淄州刺史曹全晸出兵討伐，殺了崔君裕。

夏四月初一（庚申），日食。

西川節度使崔安潛上任後不追捕盜賊，蜀人感到奇怪。崔安潛說：“盜賊要不是因為地方官吏的通容是沒有作為的。如今窮追則連坐的人會很多，搜捕則無端造成很大的煩擾。”四月初五（甲子），他拿出庫錢一千五百緡，分別放在成都的三個主要集市，並在上頭張榜宣告說：“如果有人能告發並捕到一個盜賊的，賞錢五百緡。盜賊不能單獨作案，必有同夥；如果同夥告發並捕得盜賊，官府將赦免他的罪，和平常人一樣得賞。”沒多久，有人捕獲盜賊送來。那盜賊不服，說：“你和我一同為盜十七年，得到的贓款全都平分。你怎能捕我！我不過和你同死罷了。”崔安潛說；“你既然知道我的榜文，何不捕了他送來！那樣他就要被處死，而你則得到賞錢。你既然讓他先占了便宜，死也沒話說了！”當即命令發給捕盜的人賞錢，並讓那盜賊親眼看到。然後他將那盜賊在集市活剮而死，還夷滅了他的家族。於是群盜和他們的同夥互相猜疑，無地自容，都來不及等到天亮，連夜就逃散出境。於是西川境內再無一人為盜。

崔安潛覺得蜀兵怯弱，奏請派大將帶著官文到陳、許諸州招募壯士，與蜀人相雜，訓練使用。靠這辦法他得到三千士兵，分為三軍，還頭戴黃帽，號稱黃頭軍。他又奏請朝廷送來洪州的弓弩手，教會蜀人使用弓弩和彈丸射擊，經過精選又得到一千人，號稱神機弩營。蜀兵因此逐漸變得很強。

也在四月，涼王李侹去世。他是唐懿宗的第四子，鹹通三年（862）封王。同時，黃巢攻陷桂管。

唐僖宗深為群盜困擾。宰相王鐸說：“臣作為首席宰相，在朝不能為陛下分憂。臣請求親自督領諸將討賊。”唐僖宗於是任命王鐸為守司徒兼侍中，出任荊南節度使和南麵行營招討都統。

五月初二（辛卯），唐僖宗下敕，賜給河東軍士銀子。牙將賀公雅所部的士卒作亂，焚燒並劫掠太原三城，還捉拿了孔目官王敬，將他送到馬步司。節度使李侃和監軍親自出麵慰撫勸諭，並為亂兵在牙門當場將王敬處斬，亂兵才安定下來。

泰寧節度使李係是唐德宗時名將李晟的曾孫，有口才而沒有實際的勇略。王鐸因為他家世代都是良將，便奏請他為行營副都統兼湖南觀察使，讓他帶領精兵五萬以及地方團練進駐潭州，以堵塞嶺北的通路，抗拒黃巢。

河東都虞候每天夜裏秘密搜捕賀公雅所部作亂的士卒，把他們全家都殺了。五月二十八（丁巳），亂兵剩餘的近百黨徒號稱“報冤將”，大肆劫掠太原三城，焚燒了馬步都虞候張鍇和府城都虞候郭昢的家。節度使李侃因為軍府不安，不得不曲意順從軍心，下令收捕張鍇和郭昢，要將他倆在牙門處斬，還驅逐了他們的家人，然後任命賀公雅為馬步都虞候。張鍇和郭昢臨刑前，哭著跟眾人說：“我們所殺的人都是根據捕盜司密令的名單。今日含冤而死，難道就沒有壯烈的人士前來相救嗎！”於是軍士又大聲吵鬧，從刀下奪回張鍇和郭昢，將他倆送歸都虞候司。李侃不久又下令恢複他們的舊職，並召回他們的家人。李侃接著將捕盜司的元義宗等三十多人，連同他們的家人全都殺了。五月三十（己未），李侃任命馬步都教練使朱玫等為三城斬斫使，帶兵分別搜捕報冤將，把他們全都殺了，軍城這才開始安定下來。

這期間，黃巢進圍廣州，並寫信給浙東觀察使崔璆和嶺南東道節度使李迢，要求出任天平節度使。他們二人為他奏聞，但朝廷不答應。黃巢又上表要求出任廣州節度使。唐僖宗命令大臣商議這事，左仆射於琮認為：“廣州是來往商船交易的重要港口，是珍寶貨物積聚的地方，豈能讓賊人得到！”所以朝廷也沒答應許。於是朝廷商議給他另外官職。六月，宰相請求任命黃巢為率府率，唐僖宗同意了。

要想知道唐僖宗和黃巢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