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二十三：懿宗為政之三：嶺南西道驅逐蔡京與南詔攻陷交趾

鹹通三年即公元862年春正月初一（庚午，通鑒誤作庚寅），左仆射、門下侍郎、平章事杜忭率領群臣為唐懿宗李漼上尊號為睿文明聖孝德皇帝。唐懿宗接著大赦天下。也在正月，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蔣伸罷相，帶著同平事頭銜出任河中節度使。

二月初一（庚子），唐懿宗任命杜忭為司空。這月，棣王李惴去世。他是唐憲宗第十七子，大中六年（852）封王。

再說，南詔國再次入寇安南，經略使王寬多次派人到長安告急，朝廷便在二月任命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替他出任安南經略招討使。唐懿宗還征發許、滑、徐、汴、荊、襄、潭、鄂等道兵馬各三萬人，授予蔡襲，讓他抵禦南詔。蠻人得知官兵勢力強盛，隻好退去。邕管經略使段文楚被指控變更原來的製度，被降職為威衛將軍、東都分司。

左庶子蔡京生性貪婪暴虐，還十分奸詐。但當時的宰相們都以為他有吏治的才幹，便奏請派他去處置嶺南事務。三月，蔡京從嶺南回來，奏事時很讓唐懿宗滿意，於是唐懿宗再次任命蔡京為代理太仆卿，出任荊襄以南宣慰安撫使。

三月初十（戊寅），歸義軍節度使張義潮攻克涼州。

夏四月初一（已亥），唐懿宗下敕，在兩街四寺各置一座戒壇，在三七日（即二十一天）裏剃度僧尼。唐懿宗過於信佛，以致荒怠了政事。他曾在鹹泰殿築壇為內寺的尼姑受戒，兩街的僧、尼也全都參預。他又在禁中設置講席，親自唱經，還親手抄錄梵文的貝葉經文。他多次臨幸諸寺，對佛寺的施舍毫無節度。吏部侍郎蕭倣上疏說：“玄祖（即道教）之道，以慈儉為先；素王之風，以仁義為首。他們垂範百代，必定是無以複加。而佛祖放棄王位，自行出家，割棄至難放棄的大愛，而去爭取滅亡後的殊榮。這並非帝王所應當仰慕的。還希望陛下經常開放延英殿，接待並和四位宰輔應對，力求了解人間的疾苦，虔誠地敬奉宗廟社稷。總想著（對佛寺）荒謬的賞賜與（對民眾）濫用的刑罰，那麽禍殃必定會到來。如果能遏製作惡的人而去掉刑殺，那麽一定會得到多福。還請陛下罷去講壇和筵席，親自勤勉於政事。”唐懿宗雖然對他頗為嘉獎，但最終不能聽從。

嶺南地區原來分成五個管區，即廣、桂、邕、容、安南，全都隸屬於嶺南節度使。蔡京奏請將嶺南分為兩道，由兩名節度使管轄。唐懿宗答應了。五月，他下敕說：

“嶺南分為五管，的確已經多年。平常之時，五管互相支持共同禦侮；有事之際，則必須另外改弦更張。邕州西接南蠻，而那裏的蠻人深據黃洞，有著兩江的粗獷習俗，邕州還居住著數道的遊民。近來朝廷任命的藩鎮大臣太過輕率，導致軍威不振，以致地境隻連接內地，而不銜接海南。必須將嶺南分為東、西兩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以廣州為嶺南東道，邕州為嶺南西道，另外選擇良吏，付以節度使的節旄。邕州所管轄的八州，平時缺乏耕地和種桑，地方極為邊遠，近來又頻遭盜擾，尤甚凋零殘破。朝廷將要加強這一藩鎮，所以必須增添州縣。今將割桂州管內的龔州和象州，容州管內的藤州和岩州，一道隸屬嶺南西道收管。”

很快朝廷就任命嶺南節度使韋宙為東道節度使，蔡京為西道節度使（這是通鑒的說法，和《舊唐書》出入甚大：《舊唐書》說朝廷任命邕管經略使鄭愚為廣州刺史，出任嶺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任命將軍宋戎為嶺南西道節度使。但以通鑒為準）。唐懿宗還讓宰臣杜忭兼任司空，畢諴兼任兵部尚書，並任命駕部郎中兼知製誥王鐸為中書舍人。

再說，新任安南觀察使蔡襲率領諸道兵馬前往安南。蔡京十分嫉妒，生怕他立功，便上奏稱說：“南蠻早已遠遁，邊境並無大礙。武夫邀功取寵，妄自占用戍兵，徒勞耗費朝廷的軍餉饋運。臣覺得南方邊境路途遙遠，難於驗證事實，所以（蔡襲）得以肆行他的奸詐。臣請求撤銷戍兵，各返本道。”朝廷也同意了。蔡襲累次上奏，說各個蠻族等待朝廷的空隙已經很久了，不能不防備，因此請留下衛戍士兵五千人，但唐懿宗不肯。蔡襲覺得蠻人必定會入寇，交趾的兵馬和糧食都很短缺，謀略和兵力都不行，因此寫了十個必死的理由上報給中書省。但當時宰相們隻相信蔡京的話，最終沒有理會蔡襲的上疏。

這年夏季，淮南和河南都發生蝗災和旱災，民眾陷入饑荒。

秋七月，徐州軍隊發生動亂，驅逐了節度使溫璋。

當初，王智興得到徐州後，招募了勇猛強悍的戰士二千人，組成所謂銀刀、雕旗、門槍、挾馬等七支部隊，常帶著其中三百多人自衛。這些衛兵都露出刀刃坐在兩府的廊廡夾幕之下，每月更換一批。後來的節度使大多都是儒臣，所以這些士兵逐漸變得十分驕橫，稍不如意，隻要其中一人大喊一聲，其他人都跟著附和，節度使往往嚇得從後門逃走。前節度使田牟到任後還和他們混合坐著飲酒，交臂拊背，全無尊卑的區別；田牟有時甚至還為他們執板唱歌；對他們犒賜的費用，每天都數以萬計。遇到風雨寒暑，他還得增加犒勞。而這些士兵照樣喧嘩鬧事，貪求不已。田牟死後，朝廷派壽州刺史溫璋取代了他。驕兵平時聽說溫璋秉性嚴厲，有點怕他。溫璋開懷慰撫，而驕兵終究心懷猜忌，溫璋賜給他們的酒食都不敢入口。他們終於找了一天，聚在一道咆哮呐喊，把溫璋給驅逐了。朝廷知道溫璋無辜，便於七月初八（乙亥）任命溫璋為邠寧節度使，接著任命浙東觀察使王式為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禦史大夫、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等使。

唐懿宗還任命前西川節度使兼同平章事夏侯孜為左仆射，仍然同平章事。

忠武和義成兩軍早先跟從王式討伐兩浙賊首裘甫，這時還在浙東。唐懿宗下詔讓王式帶著這三千人馬前往徐州。徐州的驕兵得知後非常恐懼。八月，王式來到大彭館後，他們才開始出來迎接拜謁。王式視事三日後，犒賞了忠武和義武兩鎮將土，聲稱要遣返他們回去，其實讓他們披上甲胄，手執兵器，命令他們包圍徐州驕兵，把他們全殺了。銀刀都將邵澤等數千人都被殺死。至此徐州的凶徒驕兵全被消滅。

八月二十八（甲子），朝廷下敕說，因為徐州先前隸屬於淄青道，自從李納部將徐州刺史李洧背棄李納歸附朝廷後，朝廷才開始設置徐海節度使。當張建封以威名得到寵任時，朝廷特意將濠、泗二州加給徐海。當時本意是以徐海扼製經常抗旨的淄青和光蔡。自從這兩地的寇孽被平定後，而武寧這道反而變成禍亂的根源。所以朝廷現在將武寧改為徐州團練使，隸屬兗海節度使，並將濠州劃歸淮南道，還在宿州設置宿泗都團練觀察使。朝廷決定留下將士三千人守衛徐州，其餘則分別改隸兗、宿。朝廷同時任命王式為武寧節度使，兼徐、泗、濠、宿製置使，並委托王式與監軍楊玄質在分配將士趕赴各道完畢後，率領忠武和義成兩道兵馬前往汴滑，然後將他們遣歸本道，自己回到京師。徐州原來的銀刀等軍逃匿的將士，勒令他們在一月內前來自首，一切都將不予追問。

嶺南西道節度使蔡京為政苛刻殘暴，甚至設置炮烙的酷刑（即用炭架燒紅銅柱，讓犯人在上頭行走），結果全境軍民無不怨恨他。九月，嶺南西道（即邕州）的軍士起來驅逐了蔡京，他隻好逃到藤州。蔡京在那裏偽造敕書及攻討使大印，招募鄉丁及附近的地方武裝去進攻邕州。但這群烏合之眾一下子就潰敗了，蔡京隻好跑去依附桂州。但桂州人怨恨他分裂嶺南，因此不肯接納。蔡京走投無路，結果被朝廷下敕貶為崖州司戶。但他不肯上路，還擅自回朝。到了零陵，唐懿宗下敕賜他自盡，然後任命桂管節度使鄭愚為嶺南西道節度使。

也在九月，唐懿宗任命戶部侍郎李晦為檢校工部尚書，兼興元尹和山南西道節度使。

冬十月初一（丙申），唐懿宗封皇子李佾為魏王，李侹為涼王，李佶為蜀王。他還任命杜忭為司徒。

十一月初一（丙寅），唐懿宗給在押囚犯降罪一等，並免除徐州的秋稅。同時，他封唐順宗的兒子李緝為蘄王，唐憲宗的兒子李憤為榮王。他還任命吏部侍郎鄭處誨和蕭仿、吏部員外郎楊儼、戶部員外郎崔彥昭等人負責試宏詞選人。

這期間，南詔國率領各個蠻人部落共五萬人入寇安南，都護蔡襲告急。唐懿宗下敕，征發荊南和湖南兩道的二千兵馬，還讓桂管征募自願子弟三千，前往邕州接受鄭愚的節度（《舊唐書》說法不同，說朝廷派將軍蔡襲率領禁軍三千，會合諸道王師赴援安南）。

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上奏說：“蠻人入寇，必定會向邕州進發；如果不先派兵保護，而要匆忙遠征，臣擔心蠻人以後會趁虛扼絕官軍糧餉運輸的道路。”唐懿宗於是下敕，讓蔡襲帶兵進駐海門，讓鄭愚分兵防備抵禦。十二月，蔡襲又請求增兵。唐懿宗下敕，讓山南東道派出一千弓弩手赴援。當時南詔已包圍了交趾，蔡襲閉城固守。救兵一時也來不了。

也在十二月，翼王李繟去世。他是唐順宗第二十一子，貞元二十一年（805）封王。同時，唐懿宗任命吏部侍郎蕭仿暫時負責禮部貢舉。

這年，嗢末首次到長安入貢。嗢末是吐蕃對奴隸的稱呼。吐蕃每次發兵，總是讓富家人帶著許多奴隸從軍，往往每家都有十多個奴隸跟從，因此吐蕃軍隊人數眾多。當論恐熱作亂時，許多奴隸都失去了主人，因此互相糾合著成為部落，分散在甘、肅、瓜、沙、河、渭、岷、廓、疊、宕等州。這些部落便稱為嗢末。一些虛弱的吐蕃部落反而依附他們。

鹹通四年即公元863年春正月初五（戊辰），唐懿宗到太清宮舉行朝獻儀式，並於次日到太廟朝享。第三天即正月初七（庚午），他又親自到南郊圜丘祭天。禮儀完畢後他登禦丹鳳樓，宣布大赦。他還規定朝廷內外官員必須依照建中元年（780）的敕令，在授官後三日舉薦一人自代；他還讓各地州牧記錄上等輔佐官員，自己在任必須經過三次考核後才能升遷。

同時，河東節度使兼檢校刑部尚書盧簡因病請求罷官，唐懿宗因此下詔，讓他以太子少師的身份退休致仕，回歸東都。他接著任命昭義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劉潼為太原尹、北都留守、禦史大夫，出任河東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取代盧簡。

就在唐懿宗郊祭那天，南詔國攻陷交趾。蔡襲身邊的隨從都沒了，他自己身上中了十箭，仍然徒步力戰。他想趕到監軍的船上，但船已離岸，蔡襲最終淹死在海裏。幕僚樊綽攜帶他的官印漂浮過江。荊南、江西、鄂嶽、襄州來的四百將士，逃到城東的江邊時，荊南虞候元惟德等人跟眾人說：“我們沒有船隻，到水裏必死無疑。還不如轉回城裏，繼續和南蠻搏鬥，我們一人拚他兩個南蠻，也劃得來。”於是衝回交趾城，進入東羅門。南蠻沒有防備，元惟德等人縱兵殺了南蠻二千多人。到了夜裏，蠻人大將楊思縉才開始從子城出來救援，最後元惟德等人全都戰死。南詔國兩次攻陷交趾，殺死和俘虜了唐人十五萬。他們然後留下二萬士兵，讓楊思縉守衛交趾城。那一帶溪洞的夷獠，不論遠近全都投降了南詔。唐懿宗隻好下詔，將派出增援安南的諸道兵馬召回，分別退保嶺南西道各鎮。

正月十七（庚辰），唐懿宗任命撫王李紘為司空。他是唐順宗第十七子。

唐懿宗熱衷於遊宴，毫無節製。左拾遺劉蛻上疏說：“如今西涼請求修築城堡，陛下尚未做出同意與否的決定。南蠻又侵軼邊陲，大批部隊都在路上奔波。十天半月以來，不能說朝廷無事。陛下不向全國表現出憐憫的樣子，將用什麽激勵將士拚死作戰！還希望陛下節製娛遊，等待遠方安寧之後，再縱情遊玩也不晚。”但唐懿宗不聽。

二月初一（甲午），唐懿宗曆拜了十六座皇陵。

同時，朝廷在秦州設置天雄軍，將成、河、渭三州隸屬於它；並任命前左金吾將軍王晏實為天雄觀察使；任命秦州經略使高駢為安南經略招討使。

也在二月，唐懿宗任命左散騎常侍李荀為檢校工部尚書、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

三月，歸義節度使張義潮上奏，說他親自帶領吐蕃和漢人的士兵七千人收複了涼州。

南蠻入寇左、右江，逐漸緊逼邕州。鄭愚怕了，說自己是儒臣，沒有為將的謀略，請求朝廷改任武臣接替他。朝廷召義武節度使康承訓前來宮闕，想讓他取代鄭愚，並下詔讓他挑選軍校數人、士卒數百人，跟隨他赴任。

也在三月，唐懿宗任命刑部侍郎曹汾為河南尹；任命戶部侍郎李蠙為檢校禮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出任昭義節度、觀察處置等使。

中書侍郎兼同平章事畢諴因為同列宰相大多徇私不法，便稱病辭職。夏四月，畢諴罷相，改任兵部尚書。

四月十七（庚戌），群盜進入徐州，殺了地方官吏。徐州刺史曹慶出兵鎮壓了他們。也在四月，朝廷下敕，撤銷了徐州防禦使，將徐州改為隸屬兗州的支郡。

同時，康承訓從定州抵達京師，唐懿宗當即任命他為嶺南西道節度使，征發荊、襄、洪、鄂四道士兵一萬人和他一同前往邕州。

五月初六（戊辰，《新唐書》作次日己巳；《舊唐書》則說兵部侍郎兼判度支楊收以本官同平章事是在三月），唐懿宗任命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楊收為同平章事。楊收是前嶺南節度使楊發的弟弟。他和左軍中尉楊玄價敘述同宗的親緣，趁機和他交結，所以得以拜相。

五月十三（乙亥），朝廷廢除容管經略使，將容管改隸嶺南西道，重新將龔、象二州隸屬桂管。

五月二十六（戊子），唐懿宗任命門下侍郎兼同平章事杜審權帶著同平章事的頭銜出任鎮海節度使。杜審權等於罷相。

六月，朝廷廢除安南都護府，在海門鎮改置行交州，並任命右監門將軍宋戎為行交州刺史，讓康承訓兼領安南及諸軍行營。

閏六月，唐懿宗任命門下侍郎兼同平章事杜忭帶著同平章事的頭銜出任鳳翔節度使；任命兵部侍郎兼判度支河南人曹確為同平章事（《舊唐書》說曹確拜相是十一月的事）。杜悰等於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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