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本人是喜歡曆史的機械工程師,有點風馬牛不相及。
個人資料
正文

隋唐係列二十:文宗治世之二十九:晚唐名臣裴度(下)

(2018-10-03 08:47:52) 下一個


(緊接上節裴度上)長慶二年(822)三月,裴度來到京師。覲見唐穆宗李恒時,他先敘述了幽州的朱克融和成德的王庭湊搞亂河朔一帶的事,又承認自己受命討賊,卻毫無戰功。接著他談到自己請求解除東都留守的職位,感謝主上允許他入宮覲見。他雖然言辭和緩,卻語氣遒勁,感動了唐穆宗身邊侍從。裴度跪伏在龍墀之前啟奏,流淚鳴咽,唐穆宗也為之動容,並親自下達口諭說:“朕了解愛卿的歉意,將在延英殿等待愛卿。”當初,人們都覺得唐穆宗身邊沒有能幫助裴度的人,所以被奸邪排擠擯斥。即使裴度是功臣宿德,仍然擔心他不能感動人主。當裴度進奏河北的大事時,慷慨激切,在殿廷盡情表達自己的感情,在場的人無不感動。即使武夫和權貴,也有不少人聽了嗟歎流淚。次日,唐穆宗任命裴度為守司徒、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出任淮南節度使,進階光祿大夫。當時朱克融和王庭湊雖然接受了朝廷的節鉞,卻不肯解除對深州的包圍。當初裴度剛離開太原時,曾給鎮州和幽州二鎮寫信,用大義曉諭他們。朱克融於是解圍離去,王庭湊也退避三舍。有中使從深州回來,談到這事,唐穆宗十分喜悅,當天又派中使到深州想接回困在那裏的牛元翼,還讓裴度再次寫信給王庭湊。裴度在路上接到詔書後,讓中使轉告唐穆宗說:“裴度入朝謝恩後,將馬上前往東都掌管留後事務。隻是擔心王庭湊一旦得知裴度已無兵權,就會立即背棄前約。請求改任裴度有兵權的實職。”中使呈上裴度的草奏,並具體轉達了他的意思。當裴度到了京師後,向唐穆宗詳細解釋了情況。唐穆宗正擔憂深州之圍,因此改授裴度為淮南節度使。


先前,監軍使劉承偕仗恃寵幸欺淩昭義節度使劉悟,三軍憤怒騷動,結果生擒劉承偕,準備殺了他。將士已經殺了他的兩個隨從,幸虧劉悟相救,劉承偕才得免一死。昭義軍於是將劉承偕囚禁起來。唐穆宗下詔要劉悟遣送他回京,但劉悟借口軍心不安,沒有及時奉詔。到這時,宰臣們在延英殿奏事,裴度也在其中。唐穆宗望著裴度問他:“劉悟拘留劉承偕而不肯將他遣返,該如何處置?”裴度推辭說,他作為藩臣不應議論軍國大事。唐穆宗一再要求,還說:“劉悟實在對不起朕。朕用仆射寵待他,近來又賜給他絹五百萬疋。他不思報答,反而放縱部眾淩辱監軍。朕實在難以忍受這事。”裴度答道:“劉承偕在昭義行為不法,臣全都知情,前不久劉悟在行營寫信給臣,多次談到這事。當時中使趙弘亮在臣軍中,帶著劉悟的奏折準備離去,想親自為他轉奏。不知他奏了沒有?”唐穆宗說:“朕全不知情。劉悟為何不密奏這事。朕豈能不處置監軍?”裴度說:“劉悟是個武臣,不知大臣辦事的規矩。即使如此,臣私下覺得即使劉悟有密奏上呈,陛下必定也不能處置這事。今日事情如此明顯,臣等還當麵論奏,陛下還不能決定。劉悟的單麵之辭豈能打動陛下的聖聽?”唐穆宗說:“先前的事就不談了,直接說現在該如何處置?”裴度說:“陛下如果要收取忠義之心,使天下的武臣願意為陛下盡到死節,唯有下達半紙詔書,承認自己用人不當,導致劉承偕如此違法亂紀,讓劉悟召集三軍,將他公開斬首。這樣一來,則萬方畢命,群盜破膽,天下就會太平無事。如果不能這麽做,即使讓劉悟改任官職或恩賜絹布,臣恐怕也於事無益。”唐穆宗低頭思考了良久,才說:“朕不是舍不得劉承偕。隻是他是太後的養子,如今被囚禁,太後還不知道這事。愛卿的處置不太行得通,必須另外想個主意。”裴度與王播等人於是又上奏說:“隻要宣布將他發配流放到遙遠的窮地方,劉承偕就一定會被放回來。”唐穆宗采納了,劉悟果然將劉承偕放了回來。


裴度正被冊封為司徒時,徐州上奏,說節度副使王智興自河北行營率軍回歸時,驅逐了節度使崔群,自稱留後。朝廷感到驚駭恐懼,即日宣布製令,任命裴度為守司徒兼同平章事,再次參知政事。並任命宰相王播取代裴度鎮守淮南。裴度與李逢吉曆來不和。裴度自太原入朝,而疾惡裴度的人覺得李逢吉善於搞陰謀詭計,足能製服裴度,便鼓動唐穆宗將李逢吉從襄陽召回朝廷,出任兵部尚書。裴度重新參知政事,而魏弘簡和劉承偕的黨羽還在禁中。李逢吉采用族子李仲言(即李訓)的計謀,利用醫人鄭注與中尉王守澄勾結,宦官都成為他的幫凶。那年五月,左神策軍奏報,說告事人李賞聲稱和王府司馬於方接受元稹的指使收買刺客,想要行刺裴度。唐穆宗下詔讓左仆射韓皋與給事中鄭覃和李逢吉三人審理於方的案件。審理尚未結束,唐穆宗就罷免了元稹的相位,改任他為同州刺史,也將裴度罷相,改為左仆射,讓李逢吉取代裴度為宰相。此後,李逢吉的黨徒李仲言、張又新、李續等人,在內勾結宦官,在外煽動朝臣,樹立朋黨,跟裴度過不去。當時這些人號稱“八關十六子”,都是交結權貴的人士。而裴度的名譽日益遭到損害,很快就被支出朝廷去當山南西道節度使,也不再帶平章事的頭銜。


長慶四年,襄陽節度使牛元翼去世。他的家室早先在鎮州,朝廷累次派中使想接他們回來,但王庭湊拖延著不肯放行。到這時,得知牛元翼去世,王庭湊居然屠殺了他一家。昭湣皇帝(即唐敬宗)得知後,嗟歎惋惜了好幾天,因而感歎宰輔很不勝任,導致奸臣如此悖逆。翰林學士韋處厚上言說:


“臣聽說汲黯在朝,淮南不敢謀反;幹木處魏,諸侯不敢加兵。帝王和霸主的理政,都是靠一位名士而製止百萬之師,以一位賢人而克製千裏之難。臣覺得裴度勳高中夏,聲播外夷;王庭湊和朱克融都忌憚他得到重用,吐蕃和回鶻也都歎服他的名聲。今天如果將他置於朝廷岩廊,讓他參與決策,那麽西夷北虜,則無法預測我中華;河北山東,也必然稟承朝廷的妙算。何況如今幽、鎮二州尚未安寧,尤其需要依賴重臣。管仲說過:‘人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大理或大亂的根本,並不在其他,順人則理,違人則亂。臣看到陛下寢食不安,經常歎息,恨當今沒有蕭何、曹參。今天有一個裴度卻不能留下驅使,這不是馮唐當年感悟漢文帝的再現嗎?他說雖有廉頗、李牧,文帝也未必能用。駕禦宰相,應當完全信任重用,親近和禮遇他。如果他於事無補,於國無功,則應當將他改任散官,或貶黜遠郡。如此,則在位的不敢不勤勵,將進的也不敢苟且求位。陛下一心要保存君臣終始的名分,不肯永遠遺棄,這自然是為君的仁厚。今天進位的都身負四海的重責和期望,退位的也不失為六部尚書,因此不肖的大臣沒有勤勉的動機。臣與李逢吉從無冤仇嫌隙,臣反而曾被裴度因事貶黜。今日的陳述,隻是上答陛下的聖明,下達君主的旨意。臣披肝感激,伏地涕流。還希望陛下明鑒臣的愛君,憐惜臣的體國,那麽天下人將無比幸運。”


唐敬宗閱覽該表後愕然省悟。他見到裴度的奏折不帶平章事的頭銜,便問韋處厚道:“裴度曾任宰相,為何不是平章事?”韋處厚趁機上奏說:“裴度被李逢吉排擠,自仆射出任興元。李逢吉趁機在舊使頭銜中刪去平章事。”唐敬宗歎道:“何至於此!”次日他即下製,恢複裴度兼同平章事。然而李逢吉的黨羽,巧立名目,百般詆毀,唯恐裴度重新得到重用。陳留人武昭,生性果敢能辯。裴度出討淮西時,武昭到軍門自薦,裴度便讓他進入蔡州去勸說吳元濟。吳元濟盛兵接待,想嚇唬他。武昭氣色自若,結果吳元濟善待於他。裴度認為他是可用之才,便署任他軍職。武昭後來跟隨裴度鎮守太原,裴度還奏請他為石州刺史。任滿後,他出任袁王府長史。武昭既在散位,心中頗為鬱悶,因而有怨恨李逢吉的話。而李逢吉奸邪的黨羽,居然指使衛尉卿劉遵古的隨從安再榮告發這事,誣陷武昭想要謀害李逢吉。定案後,武昭遇害,他們趁機攻訐裴度的舊事,想敗壞他的名聲。然而士君子的公論都站在裴度一邊而怪罪李逢吉。唐敬宗逐漸明了事端,每次中使經過興元時,必定會讓他乘坐驛馬傳達密旨,安撫曉諭裴度,並且有征他回朝的約定。寶曆元年(825)十一月,裴度上疏請求到京師入覲。翌年正月,裴度抵達長安,唐敬宗對他的禮遇隆重優厚。幾天後,他就宣製恢複裴度參知政事。而李逢吉黨羽左拾遺張權輿,仍然死命阻擾。裴度自興元請求入朝時,張權輿上疏說:“裴度的名字對應圖讖,住宅又在岡原。這次他不召自來,野心顯而易見。”先前,奸黨忌妒裴度,指使人製造歌謠說:“非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明指裴度平定吳元濟的事。長安東西麵橫著六道山崗,正合《易象乾》卦的數字。裴度平樂裏的府第,正好在第五崗。所以張權輿才這麽說。唐敬宗雖然年少,卻深知這是誣蔑誹謗,對裴度的寵任不衰,奸邪無法離間。


當時唐敬宗想要行幸洛陽,宰相李逢吉及兩省諫官都累次上疏反對。唐敬宗正色地說:“朕去意已定。隨從官員和宮人,都讓他們自備幹糧,不勞百姓沿途供應和饋贈。”李逢吉頓首磕頭勸諫道:“東都近在千裏之內,宮闕也都保存良好,偶然在季節時前往巡遊,也是經常的事。但如果法駕一動,就必須預備儀仗,到時千乘萬騎是不能減省的。縱使不想花費巨大,也必須規模適宜,豈能自備幹糧,頓時失去朝廷的體麵?如今幹戈尚未完全停息,邊鄙尚未十分安寧,臣恐怕人心動搖,還希望陛下重新認真考慮。”但唐敬宗不聽,並讓度支員外郎盧貞前往東都,檢核行宮及洛陽大內的情況。朝臣們正因此心懷憂慮恐懼,剛好裴度自興元來朝。趁著朝臣在延英殿奏事,唐敬宗談到了巡幸洛陽的事。裴度說:“國家營建東西兩都,正是為了巡幸的需要。然而自從朝廷遇到艱難以來,這事便絕跡了。東都的宮闕和六軍的營壘,以及百司的廨署,大多全都荒廢。陛下如果真想行幸東都,也必須稍稍加以修葺。一年半歲後,才能商議行幸的事。”唐敬宗說:“群臣都沒想到這點,隻是說不應前去。如果都像愛卿所奏,現在不去,等到以後也行。”很快朱克融和史憲誠又各自請求派五千工匠去協助修複東都,唐敬宗便決定暫停巡幸東都。


幽州節度使朱克融扣留賜春衣使楊文端,上奏聲稱朝廷賜的春衣粗糙單薄,又上奏說今年三軍的春衣不足,要度支部門再發給一季的春衣,約三十萬端匹。他又請求從幽州派五千工匠協助修複東都。唐敬宗因為他的不遜而擔憂,問宰臣們說:“對朱克融的上奏,該如何回複?朕想派一位重臣前往宣慰,並要求他歸還春衣使,可以嗎?”裴度說:“朱克融本就出身凶族,無緣無故又做出如此欺淩悖謬的事。他必將滅亡,陛下不足以他為慮。譬如一隻豺虎,在山林間自吼自躍。隻要不把他當回事,他自然就無能為力。這賊人隻敢在自己的巢穴中無禮,一出動就完了。如今也不需要派使者去宣慰,也不必要求他送回扣留的敕使。陛下隻要暫緩十天半月,然後給他一道詔書說:‘聽說中官到愛卿那裏有點失禮,待到他回來後,朕自有處分。所賜的春衣,有司部門製作得不夠謹慎,朕十分清楚,已下令予以處分。’他請求派五千工匠及兵馬趕赴東都,當然隻是虛語。臣預料他必定不敢派兵出境。現在如要直接挫敗他的奸計,陛下可以這樣答複:‘愛卿所請求有關派工匠修複宮闕的事,可盡速派來。朕已敕令魏博等道,讓他們在自己的地方安排接待。’估計他得到這一詔書,必然會驚惶失措。如果陛下不想這麽做,還想表示容忍,那麽可以答複說:‘東都宮闕,如需要修葺,那是有司部門的事,不必勞駕愛卿派遣工匠遠道而來。又有,所說的三軍春衣,自然是本道平常事務。近來朝廷有時也的確有所賜與,那都是因為征伐的需要,必須是特別的恩賜。而平常是沒有賞賜春衣的先例。朕固然不會舍不得三二十萬端疋,隻是道理上不能單獨隻給範陽。愛卿心裏應該清楚這事。’隻要這樣處置即可,陛下更不必為此介意。”唐敬宗於是按照裴度說的賜給詔書。後來正像裴度所料,沒多久,幽州軍人就殺了朱克融及其兩個兒子。


當時唐敬宗年幼驕縱,倦於接見群臣。裴度私下從容上奏說:“近來,陛下每月大約六七次坐朝。天下人無不知陛下親理朝政,以至河北的賊臣遠遠得知,也都心驚膽戰。自這兩月以來,陛下入閣召開延英殿應對的次數稍有減少,有人擔心大批公事必須稟明陛下,然後才能決定,因此會有所擁滯。還希望陛下趁著天涼,經常坐朝,增廣見識。臣覺得頤養聖躬,在於順應季節時候。如果飲食有節,寢興有常,四體唯和,萬壽可保。道書說:‘春夏早起,取雞鳴時;秋冬晏起,取日出時。’這都是因為天熱時都想陰涼,天冷時則都想溫暖。如今陛下憂勤朝政,親覽萬機,每次登禦延英殿,總要召臣等奏對。如今正是盛夏,聽朝應在清晨。一旦到了正午,就是炎熱之際。即使陛下廢寢忘食,不怕辛勞,臣看到陛下似乎也感到煩熱。臣等也已談論此事,切望陛下聽納。”此後,唐敬宗上朝稍微頻繁了些。沒多久,裴度兼領度支。不久禁闈發生事變,唐敬宗駕崩。裴度與宦官貴人密謀,誅殺了劉克明等人,迎立江王為天子。他因功加門下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太清宮使,其餘官職如故。又因讚導擁立的功勳,他進階特進。


當時滄景節度使李全略死後,他兒子李同捷竊取兵柄,要求世襲節度使。裴度請求出兵誅伐,一年後李同捷伏誅。裴度趁機上疏說,調遣軍餉並非宰相的事務,請求將這事歸屬各有司部門。唐文宗下詔聽從,並賜給他實封三百戶食邑。


裴度因年老多病,上疏懇切請求辭去機務,但朝廷對他的恩寵禮遇更加優厚。唐文宗派禦醫診視,每天都派中使前去慰問。大和四年(830)六月,唐文宗下詔說:


“漢朝因孔光而降下置幾之詔,晉朝因鄭衝而申展奉冊之命。雖然厚待耆德,器重元臣,然而議政時未必向他們谘詢,用禮也僅讓他們安逸。朕銳意求治,隻將賢能當作寶器,眷顧尊重功臣故舊,敢不加敬他們?因此朕將大政委托給宰臣,讓他參決繁雜的朝務;時常聽取他的意見,誠然希望得到他的輔弼;並升遷他為上公,特表殊寵。特進、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三百戶裴度,稟承河嶽的英靈,深受乾坤的間氣;珪璋特達,城府洞開。外茂九功,內苞一德;是社稷的鎮寶大器,邦國的棟梁大才。所以他能事奉累朝,宣揚融洽,帶來景化。在憲宗時,他掃滌區宇,有出兵山東和殄滅寇盜的功勳。在穆宗時,他混同文軌,有參與軍事和入輔朝政的成績;在敬宗時,他安康黎民,有激活國力和庇護百姓的勤勉。現在他又輔弼朕躬,總管華夏,有吊民伐罪和安定天下的努力。他不遺餘力,神機妙算,製定政策,頒布法令,功利及人,不可勝數。而朝論日益看重他的政績,朕也心知肚明。朕正要像唐堯重用皋陶那樣,不幸他身患留侯的疾病,批肝瀝膽地懇切辭讓,詳細呈上奏章,不斷上言,很動感情。後來聽說他不再用藥,朕便想再次啟用他為相。然而他體力尚未恢複,音容也有待改善。如果沒有優崇的任命,如何表彰朕寵待的恩典?應當讓裴度協助處理機衡,弘揚教典;論道而成為卿士楷模,宣德而鎮撫華夏西夷。他應當蓄養精神,保證福祿,繼續作為國家元老,毗予一人(輔助朕躬)。現封裴度為司徒、平章軍國重事;待到疾病稍愈,每三日五日到中書省一次。他的散官和勳封實封,全都如故。請有司備禮冊命。”


裴度上表辭讓說:“臣覺得公台崇禮和典冊盛儀,讓庸臣擔任,實在算是慚愧和僭越。何況臣累次承蒙恩寵,也出任藩臣;前後三次已奉行這一大禮。如今再次參知樞密近事,臣私下擔心將無以輔弼,重新承擔這一煩勞,真感到愧疚。還請求陛下賜給天恩,讓臣為官效力,責臣具體事務。而冊命的禮儀,還希望陛下特賜予以停罷。素餐高位,臣內心實感恥辱;便冠輕車,臣可免去眾人的譏誚。”唐文宗下優詔應允。同年九月,朝廷加他為守司徒、兼侍中、襄州刺史,出任山南東道節度觀察使和臨漢監牧等使。


裴度曆來堅定正直,事奉主上百折不回,所以多次被奸邪排擠,幾乎導致顛沛流離。到晚年時,他多少有點隨波沉浮,用以避禍。當初,度支鹽鐵使王播,大肆進奉朝廷以求得到恩寵,裴度也開始進獻羨餘錢財,效法王播,士君子因此對他有所看法。他又引薦韋厚叔和南卓為補闕拾遺,讓他們為他彌補裂痕,結交權貴,為自己的安全考慮。而後進宰相李宗閔和牛僧孺等人不喜歡他的所作所為,所以由於裴度的原因稱病罷相。裴度不久又出任襄陽節度使。早在元和十四年(819),朝廷在襄陽設置臨漢監牧,占用百姓田地四百頃,但隻有牧馬三千二百多匹。裴度覺得牧馬數量太少,無故荒廢民田,便上奏請求撤銷臨漢監牧,並自己要求取消監牧使的官名。大和八年(834)三月,他以本官兼判東都尚書省事,出任東都留守。大和九年十月,他進位為中書令。那年十一月,朝廷誅殺李訓、王涯、賈餗、舒元輿等四宰相,他們的親屬和門人受到株連的多達數十上百人。不少人被下獄審訊,還準備予以流放遠方。裴度上疏為他們辯解,存活了幾十家人。


自此之後,宦官專權用事,衣冠士族開始衰落。裴度因為年近七十,又看到朝廷的綱紀幾乎蕩然無存,便不再以政事為意。他在東都的集賢裏修建宅第,築山穿池,竹木蒼翠,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島嶼回環,極盡都城的勝貌。他又於午橋修建別墅,花木萬株;中間還有涼台暑館,名為“綠野堂”。他還引入甘水到那裏,疏導分流,映照左右。裴度在處理政事的空隙,經常與詩人白居易和劉禹錫酣宴終日,高歌放言,以詩酒琴書自樂。當時的名士都跟從他出遊。每次有士人自東都回京,唐文宗必定要先問他道:“愛卿見到裴度了嗎?”因為裴度有腳病,不便入朝拜謁,而晚年更為嚴重,所以唐文宗於開成二年(837)五月,讓他以本官兼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詔書出來後,裴度累次上表一再因年老多病為理由推辭,不願再次掌握兵權,但唐文宗下優詔不許。他派吏部郎中盧弘前往東都宣旨說:“愛卿雖然多病,年齡卻並未太老,完全可以為朕躺著鎮守北門。”還催促他上路。裴度不得已隻好上任。開成三年冬,他病重,請求回到東都養病。開成四年正月,唐文宗下詔允許他回京,拜中書令。他因病沒有赴任,也沒入朝謝恩。唐文宗下詔說:“司徒兼中書令裴度,卓有大勳,累居台鼎。今以疾恙,無法赴任和入朝謝恩。他的本官俸料,應當照樣按日支給。”又派國醫到他的府第診療探視。


那年唐文宗上巳節在曲江亭賜宴,讓群臣賦詩,但裴度因病不能赴宴。唐文宗派中使賜給裴度一首詩說:“注想待元老,識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憂來學丘禱。”並賜給他禦劄說:“朕想自己的詩集中有愛卿的唱和詩,所以讓愛卿看到此劄。愛卿疾恙尚未痊愈,固然沒有這番心力,但希望異日能有詩進來。俗話說春季難於調養,但還希望愛卿勉加調護,盡速康複。朕的千百胸懷,無法表達一二。需要的任何藥物,千萬不要害怕奏請的麻煩。”開成四年三月四日,禦劄剛送到裴度門下,他就已經逝世了。唐文宗得悉後,震驚哀悼了很久,重新令人繕寫禦劄序言,放置在裴度的靈座。他終年七十五歲,唐文宗冊贈他為太傅,為他取消四日朝會,還給他辦喪事的賵賻加等,並下詔京兆尹鄭複監護喪事,所須全由官府供給。


唐文宗奇怪為何裴度沒有遺表。中使前往詢問,他家人進獻裴度遺表的草稿,表達了對朝廷尚未確定儲君的擔憂,一句沒提及家事。


裴度最初自書生靠辭策中了科舉,在幾年之間就成為顯要。他遇到朝廷艱難時期,而能奮命決策,獻身討賊,成為中興大臣。元和和長慶年間,亂臣賊子雖然蓄精養銳,遇到裴度卻灰心喪氣,害怕他的威嚴。裴度相貌甚至不及常人,然而風采俊朗,應對雄辯,觀看和傾聽他說話的人無不為之聳然。當時有人奉詔出使西域,四夷君長都會問他們裴度年齡到底多大,相貌到底像誰,天子是否重用他?他威名遠播,華人和夷人對他一樣畏服。當時他的威望和功業,可以和當年的郭子儀相比。他出入朝廷內外,將自身和國家的安危聯係一起,左右朝政的輕重長達二十年之久。朝廷任命將相時,朝臣不論賢能或不肖,全都推舉裴度為首。他就是如此得到士君子的愛戴看重。即使坐鎮江南雅俗的東晉王導和謝安,也不過如此,而他們的方略裴度又有過之而無不及。


《舊唐書》史臣說:德宗吸取建中禍難的教訓,一味姑息藩臣,在貞元末年,朝廷的威令十分衰損。章武皇帝(憲宗)誌在發泄宿憤,在朝廷遍訪嘉謀,這才得到杜邠公(杜忭),於是啟用高崇文誅殺反叛的西川節度使劉辟。中期得到武丞相(武元衡),運籌帷幄,訓練軍隊,輔佐皇帝的睿智明斷。最終得到裴晉公,使朝廷耀武揚威,終於殄滅兩河宿盜。章武皇帝的果斷真是雄偉豪壯!晉公作為書生儒士,位至台衡,遇到艱難時世,扼腕憤恨凶醜,發誓以身徇國,不也是非常豪壯!人臣事奉君王,唯有忠與義;大的則是以雄圖大略排除禍難,小的則是以忠讜直言匡正過失;在內不為自身考慮,在外不顧他人非議。這是古人也難以做到的事。晉公卻能做到,誠然是社稷的良臣,股肱的賢相。元和中興的功勞,晉公豈能推讓!當年孔仲尼感歎周室的衰敗,齊桓的稱霸,而有非議管仲的論調。曾幾何,王承宗和李師道同惡相濟,奸人遍布四海,刺客盈滿京師。以至關吏禁兵,附和賊人的陰謀,議臣言未出口,白刃已刺穿胸膛。要不是因為死義之臣,誰肯獻身冒著危難去輔助天子?假如朝廷不用裴令(即中書令裴度),元和的時世和皇運則未必可知。所以臣明確感歎中華的可能淪落,深為宣揚憲宗的聖明和裴令的賢能。


《舊唐書》讚道:“晉公伐叛,以身犯難。用之則治,舍之則亂。公去岩廊,複失冀方。穎植之謀,信為不臧。”大意是:裴度討伐叛臣,親身曆險。朝廷用他則得到大治,舍他則導致大亂。裴公離開殿堂,朝廷便再次失去憲宗收複的河朔地區。宰相杜元潁和崔植(姑息藩鎮)的謀略實在是不行的。


要想知道裴度死後唐文宗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