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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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係列十八:穆宗為政之四:中唐名臣鄭餘慶病逝與前宰相皇甫鎛死於貶所

(2018-07-30 17:58:14) 下一個


元和十五年即公元820十一月二十五(癸亥),檢校司徒兼太子少少師鄭餘慶去世。鄭餘慶字居業,是滎陽人。他祖父鄭長裕官至國子司業,病死在潁川太守任上。鄭長裕弟弟鄭少微曾任中書舍人和刑部侍郎。他兄弟倆在當時都很有名。他父親鄭慈跟元德秀關係很好,官至太子舍人。鄭餘慶少年時很勤學,善於寫文章,在大曆中年進士及第。建中末年(783),山南節度使嚴震聘他為從事,他經累遷官至殿中侍禦史,後來因父親去世丁憂離職。貞元初年(約785)他入朝,曆任左司和兵部員外郎以及庫部郎中。貞元八年,他被選為翰林學士。貞元十三年六月,他升遷工部侍郎兼知吏部選事。當時有個玄法寺的僧侶法湊,在好幾個寺廟當和尚,萬年縣尉盧伯達命令他還俗。法湊後來又成為僧侶,盧伯達上表指控他。唐憲宗下詔讓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張彧、大理卿鄭雲逵等三司與功德使判官諸葛述一同立案審理。當時輿論認為諸葛述是低卑的胥吏,不應當和執憲大臣等同,到省台辦事。鄭餘慶上疏為他辯解,為此得到時論的稱道。


貞元十四年,他官拜中書侍郎兼平章事。鄭餘慶研究《六經》,並精通裏麵的深奧旨意。在奏對之際,他經常用古義引導唐德宗。他和度支使於?平時關係很好,於?每次奏事鄭餘慶總是讚同。沒多久,於?因罪被貶斥。當時又遇上旱災和饑荒,唐德宗和宰相們商議,打算賑濟禁衛六軍。但尚未實行時,這事被中書省的官吏泄露出去,鄭餘慶因此被貶為郴州司馬,共有六年。唐順宗登基後,征他入朝官拜尚書左丞。


唐憲宗嗣位那月,又提擢他守本官兼平章事。沒多久,遇上夏州將領楊惠琳抗命,宰相們論奏時,大多討論用兵的事。鄭餘慶又用古義上言,說夏州將士都仰賴當地的縣官提供軍餉,還使用了“介馬萬蹄”的語句。時議認為鄭餘慶雖然喜好古典和知識淵博,然而經常不合時宜。有個叫滑渙的主書,長久以來一直掌管中書省的簿籍,和內官典樞密劉光琦關係密切。宰相議事時,和劉光琦意見不同的人,他總是暗中讓滑渙向他們表達意思,結果總能讓劉光琦滿意。宰相杜佑和鄭絪都姑息容忍他。議論朝政的人說杜佑私下曾把滑渙稱作滑八,滑渙門下堆滿了各地送給他的禮品和錢財,他弟弟滑泳也官至刺史。當鄭餘慶再次入主中書時,曾和同僚們一起議事。滑渙也在那裏品論是非。鄭餘慶對他的僣越非常氣憤,怒叱了他。很快鄭餘慶就因此被罷相,改任太子賓客。同年八月,滑渙貪贓的事情被揭發出來,朝廷賜他自盡。唐憲宗也開始聽說鄭餘慶怒叱滑渙的事,因此很器重他,改任他為國子祭酒,不久又拜他為河南尹。三年後,他升任檢校兵部尚書兼東都留守。元和六年(811)四月,他正式官拜兵部尚書。


鄭餘慶後來再次為相,幾次罷免都不是因為大過。他尤其以清廉節儉被時論稱道。他曆經朝外重任,被視作元老耆德,朝廷的得失,他都說得很準。當時京兆尹元義方和戶部侍郎兼判度支盧坦,都因為勳官達到三品或以前任過三品,按理可以在他們的門前立戟(三品以上可在官邸門前豎立戰戟),他們也各自請求在府邸前立戟。當時元義方因為他加授上柱國、盧坦則因為先前出任宣州觀察使,以此請求立戟。近代立戟的大臣,都得有銀青的三品官階,而元義方隻有勳官三品,按理是不行的。但有司部門沒有詳查就給他們立戟,所以被議論朝政的人非議。台司將要彈劾此事,但沒有結果。剛好鄭餘慶自東都過來,發表言論,覺得這非常行不通。於是台司送文書詰問禮部,左司郎中陸則和禮部員外崔備都因此被處罰俸祿,朝廷也派人撤去元義方和盧坦的門戟。


鄭餘慶曾受詔撰寫《惠昭太子哀冊》,辭句非常優美。有個叫崔環的醫工,自淮南小將成為黃州司馬。任命的敕書到了南省(即尚書)時,鄭餘慶堅持將敕書封還,認為諸道的散將無故授任正員五品官,是打開了僥幸之路,而且沒有空缺供他任職。他道理講得有點過頭,因此冒犯了當時的權貴,結果被罷相,改任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當初唐德宗從山南(漢中)回到長安,關中三輔地區還有李懷光和吐蕃的威脅,京師一帶也有點驚憂。朝廷於是下詔讓太常寺集樂時去掉大鼓。到這時,鄭餘慶開始上奏恢複使用大鼓。


元和九年,他官拜檢校右仆射兼興元尹,出任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三年後接受取代。元和十二年,他出任太子少師。不久因為年近懸車(七十),他請求退休致仕,但唐憲宗下詔不許。當時經常有所謂敘階(即因資曆或功勳提升官吏的品階)的恩敕。當天子親自拜謁郊廟時,行事官等都得到恩賜,授任三品五品,不再計算考核次數。諸使府的賓客屬吏,以軍功先賜官服而後入拜官職的十有八九。因此,在朝廷身穿綠色官服的低品官員很少,連郎官和諫官都身穿紫色官服,腰垂金帶。又有,丞官和郎官入宮謝恩或郎官出使各地時,大多也都賜給徽章官服,以示朝廷額外加恩。於是寵信的徽章尤其泛濫,當時人們不以紫服和徽章為貴。因此唐憲宗下詔,讓鄭餘慶詳細根據格令,製立條文,奏聞朝廷。


元和十三年,他官拜尚書左仆射。自從朝廷用兵以來,身居左右仆射的人都不很勝任。當鄭餘慶作為名臣出任時,人們普遍稱善。唐憲宗覺得鄭餘慶熟悉章典,朝廷禮樂製度如果違背先例,都專門請鄭餘慶參與酌情修改施行,因此用他為詳定使。鄭餘慶又奏請讓刑部侍郎韓愈和禮部侍郎李程為副使,左司郎中崔郾、吏部郎中陳珮、刑部員外郎楊嗣複、禮部員外郎庾敬休,都擔任詳定判官。他們對朝廷儀製和吉凶五禮都有所增減。不久他改任鳳翔尹兼鳳翔隴節度使。元和十四年,他兼任太子少師、檢校司空,封滎陽郡公,兼判國子祭酒事。因為太學荒廢了很長時間,生員缺乏,質量也低,他奏請從文官俸祿裏抽出小部分來修複兩京的國子監。


當唐穆宗登基後,因為師傅的舊情,他將鄭餘慶進位為檢校司徒,對他的優禮非常周到。這時他去世,終年七十五歲。唐穆宗還下詔說:“已故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子少師、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鄭餘慶,最早以衣冠士族的禮樂在崤山以東出行,盡力於文章寫作,因此實現做學問的誌向。他出入清要近臣已滿五十年。他兩次入主朝台宰衡,屢次分管藩鎮軍事。所有重要職位他無不曆任。他富貴而能以貧賤自持,他謙卑而能以原則自律。他的正直敢言聞名於朝台內閣,他的溫柔和睦教化於私第閨門。受命時有考父(春秋時宋國大夫正考父,也是孔子的七世祖。貴為帝胄和官拜上卿,卻是個謙謙君子)的謙恭,待士比公孫(估計指北周的公孫景茂。他死的那天,各州赴喪的官民多達數千人)還寬廣。”並給他優厚的喪事饋贈,追贈他為太保,諡號貞。


鄭餘慶砥名礪行,不失儒者之道;清儉率素,終始不渝。他曆經四朝(德順憲穆),身居將相,出入朝廷近五十年,將俸祿和賞賜所得,分給親友,而自家卻十分寒酸樸素。自唐肅宗至德以來,任命藩鎮主帥時,朝廷總要派中使帶著旌節到他們的府第宣旨賞賜,而主帥也都向中使饋贈金銀布帛後才打發他們回去,向朝廷求媚的人還唯恐數量不夠。所以朝廷的使臣一來,往往能獲得數百萬錢。鄭餘慶每次出任藩鎮時,天子總要告誡中使說:“鄭餘慶家中貧寒,不得妄自求取。”他總想振興儒教,對前來拜謁的後生,他一律用經學諷勸。他還周濟有急需的人,而自己理家理身卻極其儉薄。當治理朝政時,他則喜歡開放。他鎮守岐下(即鳳翔)一年,處理軍事成績可觀。又有,創立儒宮(即國子監)以來,那裏的學者雖然行為和學業都還行,然而往往近於矯情求譽,所以當時的輿論對他也不是完全讚許。唐穆宗覺得他家曆來清貧,所以不辦喪事,而是讓有司部門特給一月俸料,當作舉辦喪事的賻贈,用以表示他的哀榮。他留有文集、表疏、碑誌、詩賦共五十卷,刊行於世。


鄭餘慶去世的同時,唐穆宗任命渭州刺史、涇原行營兵馬使、保定郡王郝玼為慶州刺史。郝玼當時將要率軍深入吐蕃接戰,朝廷恐怕失去勇將,所以將他轉移到內地。


十二月初一(已巳),鹽州上奏,說吐蕃軍隊千餘人包圍了烏池和白池。


十二月初十(戊寅),唐穆宗召已故女學士宋若華的妹妹宋若昭入宮掌管文奏。


十二月十二(庚辰),西川上奏,說南詔國二萬人進入界內,因此請求出討吐蕃。這天唐穆宗還到城南狩獵。十二月十四(壬午),唐穆宗到右軍去玩擊鞠(類似馬球)遊戲,接著到城西狩獵。


次日,容管上奏,說他們打敗反叛的西原蠻人酋長黃少卿的一萬多部眾,攻拔營柵三十六座。當時官軍長久無法平定黃少卿,國子祭酒韓愈為此上言說:“臣去年被貶到嶺南,所以很了解黃家賊人的事。這些賊人沒有城郭可以居住,所以他們依山傍險,自稱洞主。平時他們也各營生路,急了時才屯聚相保。近來因為邕管經略使都不是合適的人選,既不能靠仁德綏懷,又不能靠威嚴製服,還侵犯欺淩他們,動不動就捆綁關押,因此導致他們的怨恨,開始攻劫州縣,侵暴平民;要麽為了報複私仇,要麽貪圖小利,或聚或散,終究也不能成事。近來征討他們本來是裴行立和陽旻的主意,而這兩人本來就沒有深謀遠慮,一心隻在邀功求賞。也因為見到賊人尚未屯聚一道,便以為他們勢力單薄,所以爭相獻計。自從用兵以來,已經兩年,他們前後所奏殺死和俘獲的不下二萬餘人。如果不是虛報,賊人應早已消滅殆盡。至今賊人仍然依舊,足以說明他們欺罔朝廷。邕、容兩管地區經曆這番災難,因戰爭死傷和疾病瘟疫已經十室九空。如果繼續這樣不斷,臣恐怕嶺南一道將沒有安寧的日子。自從南討以來,賊人也受到很大損傷,估計他們的心情,必定也深深苦於這場戰爭。賊人所處的地方十分荒僻,即使將他們都殺了,得到他們的全部地盤,對國家其實也沒有好處。如果能趁著改元的大慶,赦免他們的罪戾,派使者前往宣旨勸諭,他們必定望風降服。然後朝廷為他們選擇一位有威信的人擔任經略使,假如處置得宜,自然將永遠沒了入侵叛亂的事。”但唐穆宗不能采用他的建議。


十二月十六(甲申),唐穆宗到苑北狩獵。


十二月十八(丙戌),前昭義軍節度使辛秘去世。辛秘是隴西人,少年時就嗜好學習。貞元年間,他屢次在《五經》和《開元禮》登科,被選授華原尉,判為高等後調補長安尉。高郢任太常卿時,嘉許他的禮學,所以奏請他為太常博士。他後來升遷祠部和兵部員外郎,並兼博士。山陵和郊丘二禮儀使都署任他為判官。當時他們都推崇他通達禮製。元和初年(806),他官拜湖州刺史。沒多久,李錡抗拒朝命,準備接管屬下州郡,於是派大將監守五郡。蘇、常、杭、睦四州刺史,要麽戰敗,要麽被俘。叛軍以為辛秘是位儒者,容易對付。辛秘暗中派衙門將領丘知二帶兵數百人,等到叛軍將要出動時,擊潰了他。丘知二中了流矢從馬上墜下,但爬起來繼續作戰,斬殺了敵將,焚燒他們的兵營,湖州得以安定。李錡之亂平定後,他因功被賜予金紫官服,因此人們都認為辛秘的才幹勝任將帥的職責。


當太原節度使範希朝率領全師出討王承宗時,他征辛秘為河東行軍司馬,將留後的事務委托給他。不久唐憲宗又召他拜左司郎中,不久他又出任汝州刺史。元和九年,朝廷內征他拜諫議大夫,接著改任常州刺史,又選為河南尹。他在任上治理政事,有可稱的政績。元和十二年,他官拜檢校工部尚書,取代郗士美任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兼禦史大夫,出任昭義軍節度和澤潞磁洺邢等州觀察使。當時因為朝廷再次出討王承宗,而澤潞緊鄰敵境,所以遭到戰亂的蹂躪。朝議覺得兵荒馬亂之後,應當派一位能理政的人前往,所以任命辛秘出任節度使。他在昭義四年,府庫積累的錢多達七十萬貫,糧食和器械也很充足。任滿回來時,他在路上得了重病,於是為自己先寫了墓誌銘。臨死前,他又寫了一批信件,叫人緘封後放在桌幾上。家人打開後,發現講的都是送終應遵從節儉原則之類的話。他久曆重任,卻沒留下豐厚的財產,所以得到時人的稱道。這時他病故,終年六十四歲。唐穆宗追贈他為左仆射,諡號昭。


十二月二十一(己醜),唐穆宗任命庫部郎中兼知製誥牛僧孺為禦史中丞。


同時,嶺南上奏,說崖州司戶參軍皇甫鎛去世。皇甫鎛是安定朝那人,祖父皇甫鄰幾曾任汝州刺史,父親皇甫愉曾任常州刺史。皇甫鎛貞元初年進士及第,登賢良文學製科,因此被授監察禦史。後來因母親去世丁憂離職,但在服喪後因為在居喪時淺薄遊玩,被貶為詹事府司直。後來他轉任吏部員外郎兼判南曹,在任上三年,倒也製服了些奸吏。他後來改任吏部郎中,經三遷成為司農卿兼禦史中丞,賜金紫官服,兼判度支,很快又官拜戶部侍郎。當時朝廷正出討淮西,所以饋運的任務十分緊急,而皇甫鎛雖然橫征暴斂,卻也滿足了征戰的後勤供應,因此更加得到唐憲宗的寵遇,加他兼禦史大夫。元和十三年,他和鹽鐵使程異同日以本官兼任同平章事,照樣領度支使。皇甫鎛雖有吏才,卻毫無人望,專門靠聚斂財富取媚於上,靠刻薄克扣得到恩寵。他入相的詔書下達後,群臣無不震駭驚異,甚至無知的商人小販,也都對這任命嗤之以鼻。宰相崔群和裴度將朝廷內外的反應奏聞,但唐憲宗很憤怒,根本不聽。裴度因此上疏請求罷免自己的參知政事,還說:


“臣昨天在延英殿陳述請求,今天接奉聖旨,知道陛下不同意臣的愚衷。臣私下覺得,上古的明王聖帝,取得天下大治,雖然主要由於元首,但股肱也有功勞。所以在敘述堯、舜的王道時,總要言及稷、契、皋、夔;在紀念太宗和玄宗的仁德時,則要談到房、杜、姚、宋。自古至今,從未有過不任用輔弼而能獨自治理天下的事。何況今天的天下和十年以前不同,陛下正驅使和駕馭文武大臣,廓清各地的寇亂。建立升平的大業,十已得到八九。然而華夏太平與否,關鍵在於朝廷;而朝廷的輕重,關鍵在於宰相。像臣這般駑鈍,晝夜戰戰兢兢,總覺得即使上有聖君,但如果下無賢臣,則不能增添日月的光明,拓廣天地的仁德。所以迫使每件事都得煩勞陛下的聖心,因此平定賊人和安定人心,不得不如此費力。這實在都是由於臣等不稱職造成的。正期待陛下博采眾議,廣求人望,得到勝任的輔弼,責成他們完成教化。然而陛下卻忽然任用小人,列於重位。開始時隻是殿庭班列的群臣,相視感到驚駭;接著卻是街衢市肆的百姓,相與覺得好笑。估計全國的流言也將與京師無異。為何這麽說呢?天子如堂,宰臣如陛(殿堂的台階),陛高則堂高,陛卑則堂就高不起來。宰臣一旦失去適當人選,那麽天子就得不到尊嚴。


“臣覺得陛下睿哲文明,關鍵在於授任得人。陛下的閱曆和知人都洞察無遺。所以近來選任的宰相,即使未必完美,也並非濟世巨才,然而畢竟都是眾望所歸,皆有可取之處。而皇甫鎛自從掌管財賦以來,專門從事盤剝征斂,以嚴苛為察,以刻薄為明。從京北和京西的城鎮直到朝廷百司,以及遠近州府,凡是仰賴度支供給的部門,無不對他切齒痛恨,都想生食其肉。幸賴臣等每次加以勸誡,或答應為他們奏論,並在朝政之中,為他們轉環周濟。近來供給淮西諸軍的糧料,講好了是五成錢,其實隻給了一成兩成;導致士卒怨恨憤怒,都想離散反叛。臣到行營時,慰問和曉喻將士,責備他們拖延不進,造成朝廷對軍隊的供給逐漸變得困難。如果能夠前進而有所進展,朝廷必有優賞。以此約定之後,臣勒令供應軍需的官員,暫且支出九月一日兩成以上的錢,讓大家一道努力。這才讓軍隊稍微安寧,不然必有潰散的現象。如今同樣的兵馬又被派往淄青討伐,他們一旦聽到此人入相,必將相互驚擾,一定以為既有前麵的事情,現在則連告狀的機會都沒了。雖然他侵吞克扣了不少,然而遺漏失落的也多,所以罷兵之後,經費的錢數還有一千三十萬貫,此事還算可以。隻是皇甫鎛生性狡詐,言不誠實,朝三暮四,天下人全都知道。而他能獨獨迷惑陛下的聖聰,足見他奸邪至極。程異雖然人品低俗,然而心事平和。讓他擔任具體辦事的職位,或許頗為得力。但是讓他登上相位,便在公卿之上,實在也很不適宜。而像皇甫鎛這樣的人,天下的人都對他恨之入骨。陛下今日收他為股肱大臣,列在台鼎大位,臣確實認為不可,還希望陛下深思。倘若陛下采納臣的誠懇進言,趕緊取消任命,滿足天下人的希望,那麽天下人將無比幸運。臣也聽說李修生病,請求入朝歸來;那麽他浙西觀察使的位置,可以授給皇甫鎛。


“臣知道此言出口,必定冒犯天威,但隻要陛下采納臣的進言,臣甘心獲罪。今天臣如果沒有退位,天下人將以為臣辜負了陛下的恩寵。如今臣請求退位既未獲準許,建言陛下又不聽,臣真是如火燒心,若箭貫體。臣自己沒什麽好可惜的,可惜的是陛下今日的事勢。為何這麽說呢?淮西的動蕩剛剛平定,河北各地都已安寧;王承宗收手削地,程權束身入朝,韓弘帶病討賊。這些哪裏是因為京師的氣力能夠控製他們的性命,哪裏是因為朝廷的處置能夠說服他們的內心?如今既然有了朝廷的中興和華夏的再造,陛下怎忍心自己去加以破除,使億萬民眾離心離德,四方諸侯分崩解體?凡是士人君子,都想慟哭。何況陛下任用臣的用意,豈能和常人相比?臣事奉陛下的忠心,也豈敢如同一般的士人?所以臣冒著死罪重新密封奏折上聞,如不足一覽,臣願意引頸受責。陛下啟用一名市儈商人,與臣同列,就臣而言有什麽損失?但對陛下卻著實有所傷害。臣不勝憤懣惶恐至極。”


當時唐憲宗覺得世道逐漸平靜,便想肆意娛樂,池台館宇,都花錢大規模加以修飾,而程異和皇甫鎛探知他的心意,便多次進貢財政盈餘,以備宮廷的開銷。所以唐憲宗獨自力排眾議,任他們為相。他看到裴度的奏折,覺得他是朋黨,最終不予閱覽。皇甫鎛知道自己不得人心,便更加靠輕巧取媚鞏固自己得到的恩寵,還上奏裁減朝廷內外官員的俸錢,以補充國用。敕令下達後,給事中崔祐將詔書封還給唐憲宗,這事才算了。當時朝廷從內庫拿出積年的陳舊貨物交付度支估價。盡管這些都是陳舊腐朽的東西,皇甫鎛卻都用好價錢買了下來,然後供給邊軍。錦羅繒彩,遇風斷裂,隨手散壞,因此軍士抱怨憤怒,把這些東西堆在一起燒掉。裴度奏事時,因此談到了邊軍焚燒朝廷的賞賜這事。皇甫鎛伸出他的腳上奏說:“這長靴就是從內庫拿出來的,臣花了兩千俸祿錢買下,十分堅韌,可以長久穿著。裴度說那些都不能用,全是欺詐。”唐憲宗也信他的,因此皇甫鎛更加毫無忌憚。裴度有用兵伐叛的大功,皇甫鎛心裏很妒嫉他,便與宰相李逢吉和令狐楚合起來將裴度排擠出朝去鎮守太原。崔群很有眾望,被群臣看重。他也屢次上言時政的弊病,因此皇甫鎛也很厭惡他。於是他利用群臣給唐憲宗上尊號的機會上奏說:“昨天群臣商議給陛下上徽號,崔群舍不得給陛下加‘孝德’兩字。”唐憲宗很生氣,於是將崔群貶黜為湖南觀察使。皇甫鎛又與金吾將軍李道古互為奸謀,引薦方士柳泌和僧大通,說他們會煉成長生仙藥。中尉吐突承璀得到的恩寵無人可比,皇甫鎛於是通過厚賂討得他的歡心,所以最終得到相位。


唐穆宗在東宮當太子時,就聽說了很多有關皇甫鎛奸邪的事。在他居喪諒陰和聽政那天,當即下詔說:“皇甫鎛本來就是個平庸的人,生性唯有奸險狹隘,行為不值得欣賞,文章更無法觀看;雖然很早就官列朝堂,然而曆來有失眾望。自從他掌管財政以來,正當朝廷用兵之時。他以盤剝下民當作為公,造成將士們的普遍憤怒。他靠掩蓋劣跡以為是孤芳自賞,用以杜塞人言。自從掌管台司以來,日益敗壞時政。他不知道治國的大體,不考慮安邊的遠圖;三軍都有忍饑挨凍的擔憂,百姓也有凋零殘落的弊病。他將這些事情全都蒙蔽,說的話全是虛言誣奏,遠近皆知,朝野同怨。他又恣意尋求方士,蠱惑先朝,暗中和奸人勾結,罪在難逃。理應判處他極刑,以明正刑典。讓他貶黜遙遠僻荒,算是朝廷的寬厚恩典。”他又下詔將胡吹會煉仙藥的山人柳泌和庸醫僧大通交付京兆府處死,結果二人被一頓重杖打死。


柳泌本名楊仁力,少年時就學習醫術,說的東西大多荒誕胡妄。李道古是個奸回傾巧的宦官。他和柳泌密謀求得進位,便將柳泌介紹給皇甫鎛,因此被征入禁中。柳泌自稱能煉製靈藥,還說:“天台山有很多靈草,神仙經常在那裏聚會。臣很清楚,隻是沒能力弄到。臣希望出任天台長吏,趁機得到靈草。”唐憲宗於是讓他出任台州刺史,並賜金紫官服。諫官論奏說:“列位先聖也有喜愛方士的,也給他們官號,但從未讓他們當政征收賦稅。”唐憲宗說:“麻煩一郡的財力而能讓朕像神仙那樣長壽,臣子對於君父,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因此沒人敢再說什麽。裴潾因為極力反對而被罷黜。柳泌到天台後,驅使吏民到山穀之間到處采藥,還鞭笞民眾,逼他們賣力。結果一年多後一無所得。他害怕自己的欺詐被揭發而獲罪,便舉家逃進山穀。浙東觀察使追捕他後,押送到京師。皇甫鎛和李道古極力替他擔保,說他必能煉製靈藥,於是唐憲宗讓他在翰林院待詔。唐憲宗服用了柳泌的藥後,日益煩躁,喜怒無常。內宮的宦官害怕無故被他殺戮,終於成為弑君的謀逆(講不清楚是被殺還是吃藥中毒)。僧大通自稱一百五十歲,將自己的所謂長壽都歸功於藥力。又有個叫田佐元的鳳翔虢縣人,自稱也有奇術,能將瓦礫變為黃金,於是也從白衣變成虢縣令。當初,柳泌關在京兆府時,獄吏喝叱他說:“何苦要如此行騙?”柳泌說:“我本來從沒這打算,都是李道古教我的,還叫我自稱四百歲。”府吏對他防範得十分周密,恐怕他隱身化去,便將他脫光衣服後誅殺,結果發現他其實和常人沒任何兩樣,隻是渾身都是灸灼的疤痕而已。皇甫鎛這時在貶斥地病故。


皇甫鎛的弟弟皇甫鏞倒是個正派人士,也是進士及第,曆任宣歙和鳳翔使府從事,後來入朝成為殿中侍禦史,轉比部員外郎、河南縣令、都官郎中、河南少尹。當時皇甫鎛任宰相兼領度支,恩寵無比。皇甫鏞擔心他太盛,每次弟兄宴會交談時,他總是極力勸諫。皇甫鎛有點不高興。皇甫鏞便請求出任分司,因此改任右庶子。當皇甫鎛獲罪時,朝廷平時也知道皇甫鏞有先見之明,所以沒有對他治罪,反而征他為國子祭酒,改太子賓客和秘書監。開成初年,他官至太子少保分司,死時四十九歲。皇甫鏞能寫文章,尤其工於詩什,喜歡自怡,不屑世務,當時名士都和他交往。他有文集十八卷,還著有《性言》十四篇。這是後話。


也在這年十二月二十八(丙申),唐穆宗任命司門員外郎白居易為主客郎中兼知製誥。這年,根據戶帳,全國有二百三十七萬五千四百民戶,總人口一千五百七十六萬。定、鹽、夏、劍南東西川、嶺南、黔中、邕管、容管、安南等共九十七州沒有申報戶帳。


要想知道唐穆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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