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十二：代宗為政之十：唐代宗廢除什一稅與魚朝恩大建佛寺廟

大曆元年即公元766年秋七月初八（辛酉），檢校兵部尚書兼衢州刺史李峴去世。八月十九（壬寅），朝廷任命崔旰為成都尹兼西川節度行軍司馬，八月二十一（甲辰），唐代宗李豫為開府儀同三司魚朝恩加授內侍監、判國子監事。

九月初八（庚申），京兆尹黎幹因為京城的柴薪和木炭供給不足。便上奏要開通漕渠，從南山穀口直到京城，經過薦福寺東街，再往北通過景風和延喜門進入宮苑。水渠寬八尺，深一丈。當天，唐代宗登上安福門樓觀看（《舊唐書》說水渠修成後觀看，然而通鑒說水渠最終沒有修成。所以估計隻是觀看開工典禮）。

九月二十四（丙子），宣州刺史李佚因為貪贓二十四萬貫，在宮廷廣眾之下被杖死；朝廷還籍沒了他的家室。

九月二十九（辛巳），吐蕃攻陷原州。

冬十月初七（己醜），宗正卿吳王李祗呈上由太常博士柳芳撰寫的《皇室永泰新論》二十卷。

十月十三（乙未）是唐代宗的生日，各道節度使敬獻金帛、器服、珍玩、駿馬，為他祝壽，共價值二十四萬緡線。常袞上言說：“節度使並非男耕女織，這些財富必定取之於民。他們征斂百姓，導致民怨，以此求媚。這種風氣實不可長。請陛下將禮物退還。”但唐代宗不聽。

同時，和蕃使楊漳與吐蕃使臣論位藏等人前來上朝。十月十四（丙申），唐代宗讓宰相在中書省設宴款待論位藏。

十一月初二（甲寅），乾陵令在乾陵官署得到一隻赤兔獻給朝廷。

十一月初四（丙辰），唐代宗下詔說：“古人根據國用所需建立稅典，必須依據經費決定征稅的輕重。公田的設立可說是通行的製度，然而根據田畝征稅，的確是個弊病。因此期望折中，以便於時世。百姓如果不能富裕，君主卻靠什麽富足？所以愛護百姓的關鍵，是先要廣為施恩。富國的根源，在於勤儉節用。朕自從臨朝以來，經曆了很多艱難，曾想闡明淳樸之風，謹守節儉之道；每當想到黎民百姓，就考慮著如何帶來和平。而邊事依然繁忙，戰事不斷發生，軍事的開支，都出自邦國京畿。九伐之師，仍在勤王；千金之費，重困百姓。往日遵照冉有的做法，謹守周公的製度，什而稅一，施行古人的做法。如今編戶流亡，墾田減稅，估計賦稅的收入，超過倍征的律法。必須平息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的擔憂。朕擔心失去三農，為黎庶深感憂慮。朝廷務必節約，也希望蠲除民間稅賦。朕帶著體恤民眾的心懷，要拯救貧窮百姓的疾苦。京兆府今年預計征收的八十二萬五千石內，應當酌情減少十七萬五千石。青苗地頭錢也應隻三分取一。在京的各司官員長久沒得到俸祿，聽說也十分艱辛。各州府縣官，以及折衝府的官員職田，根據禾苗多少，應三分取一，隨處出售，再購買貴重物品送交上都，並收納青苗錢，平均分給朝廷百官。”

京兆尹第五琦提議的什一稅法，給民間帶來沉重負擔，造成很多人流亡。十一月十二（甲子）日南至（即冬至），唐代宗登上含元殿，大赦天下，改元為大曆，並全部停止什一稅法，還讓回家從事舊業的流民免稅三年。

十二月十八（己亥），彗星出現在匏瓜，尾長尺餘，侵犯到宦者星。

十二月二十二（癸卯），同華節度使周智光殺了陝州監軍張誌斌（《舊唐書》說他還殺了前虢州刺史龐充，占據華州陰謀反叛）。周智光曆來和陝州刺史皇甫溫不和，張誌斌入朝奏事時，周智光將他安排在館舍。張誌斌責備他的部下不守軍紀，周智光憤怒地說：“仆固懷恩本來不反，都是被你們這幫人激起的。我本也不反，今天幹脆為你反了！”於是嗬叱手下將張誌斌拉去斬了，還吃了他的肉。朝臣到地方選拔官員時，害怕周智光的殘暴，多數在經過同州時都偷偷過往。周智光派部將帶兵在路上襲擊他們，殺害了不少人。十二月二十七（戊申），唐代宗反而下詔加授周智光檢校（代理）左仆射，並派中使餘元仙帶著告身（委任書）授予他。周智光輕慢地罵道：“我有大功於國家，不給我平章事而隻給仆射？況且同州和華州的地方狹小，不足以施展我的才幹。如果把陝、虢、商、鄜、坊五州也給我，或許就算了。”因而曆數大臣的過失，還說：“這裏離長安才一百八十裏。我晚上睡覺還不敢伸腿，恐怕會踏破了長安城。至於挾天子以令諸侯，也隻有我周智光能辦到。”餘元仙嚇得兩腿戰栗。郭子儀屢次請求出討周智光，但唐代宗都不答應。

郭子儀因為河中軍隊經常缺乏糧食，親自耕種了百畝屯田。將校們也分別仿效，於是士卒也都不用鼓勵而從事耕作。這年，河中地區沒有閑置的土地，軍隊也有了餘糧。

同時，唐代宗任命隴右行軍司馬陳少遊為桂管觀察使。陳少遊是博州人，為吏強幹聰敏，然而喜歡賄賂，善於巴結權貴，所以得到提拔。到了桂州後，他又嫌那裏地方偏僻，加上很多瘴癘。宦官董秀掌管樞密，陳少遊答應每年給他五萬緡錢；他又賄賂元載的兒子元仲武，因此得到朝廷內外的舉薦。沒幾天後，朝廷就改任他為宣歙觀察使。

這年冬天，關中沒有下雪。也在這年，唐代宗任命鄭王李邈為天下兵馬元帥。

大曆二年即公元767年春正月初六（丁巳），唐代宗下密詔讓郭子儀討伐周智光。郭子儀命令大將渾瑊和李懷光駐軍在渭上。周智光麾下得知後，都有離散的心思。正月初八（己未），周智光的大將李漢惠自同州率領所部歸降郭子儀。正月十一（壬戌），朝廷將周智光貶為澧州刺史。正月十三（甲子），華州牙將姚懷和李延俊殺了周智光及其兩個兒子周元耀和周元幹，將他們的首級獻給朝廷。

同一天，唐代宗任命兵部侍郎張仲光為華州刺史兼潼關防禦使；任命大理卿敬括為同州刺史兼長春宮等使。

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在入朝時，以收複華州為名，率領所部兵馬大肆搶掠，自潼關直到赤水的二百裏之間，民間財產和牲畜被搶掠殆盡，官吏隻好身穿紙做的衣服，有的甚至多日沒東西吃。正月十八（己巳），朝廷在潼關設置鎮兵二千人。

正月二十一（壬申），朝廷分割劍南，另外設置東川觀察使，鎮守遂州。

正月二十二（癸酉），唐代宗下詔說：“觀察天象是疇人（專管天象的人）的職責。讖文經緯，危害不僅在於迷惑大眾。所以國家嚴禁，並非私家所應收藏。即使像裨灶那麽精通天象的人，子產（春秋鄭國大夫）還更相信人事。像王彤那麽靈驗的疇人，景略（前秦丞相王猛）還將他處以刑典。更何況那些全是訛謬和胡說的術士！所以聖人以經典書籍的道理，資助理性的根本。旁門曲學，實在隻會紊亂重大謀略。所以應當革除亂政的左道，使得正統的倫理得以永久弘揚。自從天下大亂，到現在已經十年。一有什麽異常，人們就歸咎天象，有人還假造符命，私下胡弄星曆。他們共同肆行鄉庶的詭辯，傳播裏巷的謠言，作偽多端，順非而澤，進而熒惑州縣，貽誤鄉閭，破壞綱紀，挾持邪惡，莫過於此。現在嚴令：玄象器局、天文圖書、《七曜曆》、《太一雷公式》等，私家不許擁有。今後天下諸州府都必須嚴厲禁斷。本禁令必須明榜招示，嚴加執行。先前藏有這類書籍的人，敕令到達十日內必須上繳官府，由本地長吏帶領集中公眾將之焚毀。限期之外依然隱藏而被人告發的，先責杖一百，關押後另行奏聞。已經當官的告發者將越秩提拔，無官者給賞錢五百貫。兩京委托禦史台負責這事。各州掌管方麵的功臣，直至朝廷百官，都必須對王室坦誠，不讓朕操心，不要接近奸邪小人，慎重自己的職位，端本靜末，一定得十分警戒！”

正月二十六（丁醜），朝廷將魏州升為大都督府。次日，唐代宗下敕說：“同、華兩州，近來因為被盜賊占據，民力凋殘。應當給複二年，一切蠲免。”

正月二十九（庚辰），唐代宗規定，王公、宗子、郡縣公主之家，不得與軍將婚姻交好，並要求禦史台察訪，發現後上奏彈劾。

二月初二（壬午），唐代宗到昆明池踏青。

二月初六（丙戌），唐代宗封華州牙將姚懷為感義郡王，李延俊為承化郡王，獎勵他們殺了周智光的功勞。同一天，郭子儀自河中入朝。唐代宗非常禮重郭子儀，常稱呼他為大臣而沒直呼其名。

郭子儀兒子郭曖曾和他妻子升平公主爭吵。郭曖說：“你難道仗著父親是天子嗎！我父親還不屑於當天子！”公主非常氣憤，乘車到宮裏告訴唐代宗。唐代宗說：“你知道什麽！他要是果然如此，真想成為天子，天下哪裏會是你家所有！”安慰勸諭了公主後讓她回家。郭子儀得知後，囚禁了郭曖，入宮待罪。唐代宗說：“民間諺語怎麽說來著？‘不癡不聾，不作家翁。’兒女閨房裏的話，怎能當真！”郭子儀回家後，杖責了郭曖數十下。

二月二十三（癸卯），宰臣元載和王縉、左仆射裴冕、戶部侍郎第五琦、京兆尹黎幹各出錢三十萬，在郭子儀的府第設置盛大筵席。

三月初一（辛亥）夜，長安刮大風。三月初七（丁巳），河中府派人進獻黑狐。同時，汴宋節度使田神功前來上朝。

三月十八（戊辰），因為貪贓，太子少保李遵被貶為永州司馬。

三月二十四（甲戌），魚朝恩在自己的府第宴請郭子儀、宰相、節度使、度支使、京兆尹。次日，郭子儀也在自己的府第回請他們。三月二十八（戊寅），田神功在自己的府第宴請郭子儀他們。當時因為郭子儀是首席大臣，寇難逐漸平定後，朝廷回歸正常，因此重臣接連設宴招待他。酒酣時，大家都離席起舞。公卿大臣列坐於席上的多達百人。郭子儀、魚朝恩、田神功他們一次宴會的費用高達十萬貫。

夏四月二十（巳亥），唐代宗任命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兼洪州刺史李勉為京兆尹；任命刑部侍郎魏少遊為洪州刺史兼禦史大夫和江西觀察團練等使。

四月二十一（庚子），唐代宗命令宰相們和魚朝恩與吐蕃使者在興唐寺舉行結盟儀式。

四月二十七（丙午），朝廷加授田神功為檢校右仆射。

五月二十四（癸酉），朝廷任命工部侍郎徐浩為廣州刺史兼嶺南節度觀察使。

山南和劍南副元帥杜鴻漸請求入朝奏事，並任命崔旰負責西川留後。六月二十（戊戌，通鑒作甲戌為誤），杜鴻漸從成都抵達長安，帶來了很多貢獻物品，並趁機廣泛具體地陳述蜀中的利害關係，認為崔旰的才幹能勝任方麵大員。唐代宗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將杜鴻漸留下重新參知政事。

六月二十四（壬寅），唐代宗封荊南節度使衛伯玉為城陽郡王。次日，禦史大夫王翊去世。

秋七月初一（戊申），唐代宗任命右散騎常侍於休烈為檢校工部尚書、負責兩省事務。當時升任八座大臣的藩鎮功臣大多不是正員，朝廷任命的正員都是以負責兩省事務為名義。同時，他還任命中書舍人張延賞檢校（代理）河南尹。

七月十九（丙寅），唐代宗根據杜鴻漸的提議，任命劍南西川節度行軍司馬崔旰為西川節度觀察等使，遂州刺史杜濟為東川節度觀察等使；並任命杭州刺史張伯儀為安南都護。崔旰搜刮民財，用以賄賂權貴。元載於是提拔崔旰弟弟崔寬為禦史中丞，崔寬兄長崔審為給事中。

七月二十（丁卯），魚朝恩上奏，要將先前朝廷賜給他的莊園改建為章敬寺，好為唐代宗的母親章敬太後增加冥福。章敬寺修建得極為壯麗，耗盡了都市的財富還不夠用，魚朝恩因此上奏，要拆毀曲江和華清的宮館，將材料用來修建章敬寺，費用超過上億。衛州進士高郢上書，大略意思說：“先太後的聖德，不必用一座寺院為她增輝。國家要永遠昌盛，一定得以百姓為本。舍棄百姓的福利而耗資在寺院上，太後能有什麽福祉！”他又說：“可以沒有寺院，但難道可以沒有人民嗎！”又說：“陛下應當效法夏禹，隻修建簡陋的宮室，怎能反而追蹤梁武帝的後塵，去崇尚寶塔寺廟！”他又上書，大略意思是：“古代英明的帝王積累善行以致福，不浪費財物以求福。謹修德行以消禍，不勞役百姓以禳禍。今天如此急促地興建寺院，晝夜不息；不夠賣力的民工就被毒打鞭笞，導致憂愁痛苦之聲滿路都是。以此望福，臣恐怕是行不通的。”又說：“陛下在內心回避正道，卻想在外間求得幫助；聽信身邊佞臣的誤導，卻傷害皇王的宏偉計劃。臣私下真為陛下可惜！”奏折都被壓下，沒有回應。

開始時，唐代宗隻是喜歡到祠堂祭祀而已，並不太重視佛教。當元載、王縉、杜鴻漸為相時，三人都信佛，尤其是王縉，甚至不吃葷，和杜鴻漸一齊建造了無數寺廟。唐代宗曾問他們：“佛教宣揚報應，果然有這事嗎？”元載他們回答說：“國家皇運悠長，要不是因為從前做善事留下的福祉，又怎能如此！福業已定，即使偶爾有些小災，終究不能為害。所以安、史篡逆正在火頭上時，都被自己的兒子給害了。仆固懷恩舉兵內侮，結果一出門就病死。回紇和吐蕃大舉深入，最終不戰而退。這些都並非人力所能辦到，怎能說沒有因果報應！”唐代宗於是深信不疑，開始經常在禁中為一百多僧人提供齋飯。一有敵寇過來他就讓高僧講授《仁王佛經》用以禳禍，敵寇離去他就對高僧厚加賞賜。有個叫不空的胡僧，官至卿監，爵為國公，出入禁闥，勢比權貴。京畿的良田和其他好處大多歸於僧寺，唐代宗還敕令天下人不許捶打拖曳僧尼。他還在五台山建造了金閣寺，鑄銅塗金為瓦，耗費了上億資產。王縉書寫了中書省的符令文牒，讓幾十個五台山僧人到全國各地散發，到處募捐，用以營建該寺。元載等人每次私下侍奉唐代宗時，談的大多都是佛事。於是朝廷內外，大臣和百姓都互相影響傳播，紛紛荒廢正事去信佛，因此朝廷的政刑日益紊亂。

七月二十六（癸酉），朝廷將道州的延唐縣分出設置大曆縣。次日酉時（下午五時至七時），長安有白氣貫穿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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