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係列四：群雄逐鹿之三十：高開道自殺身亡與輔公祏兵敗伏誅

武德七年即公元624正月十九（庚寅），鄒州人鄧同穎殺了唐刺史李士衡，起兵造反。

正月二十五（丙申），朝廷在白狗等羌人的地盤設置維、恭二州。

二月初七（丁未），高麗王高建武派使臣來請求頒賜正式爵位。唐高祖於是派使臣去冊封高建武為遼東郡王和高麗王。他同時還封百濟王扶餘璋為帶方郡王，新羅王金真平為樂浪郡王。

同時，始州的獠族人造反，唐高祖派行台仆射竇軌出討他們。

二月初九（己酉），唐高祖下詔說：“全國各州如果發現還有通曉一種經書但尚未出仕的人，都應當報上姓名。各個州縣以及鄉閭也都必須辦學。”

二月十七（丁巳），唐高祖臨幸國子監，在那裏舉行祭奠先聖先師的釋奠典禮，並下詔要各個王公子弟就學。次日，朝廷將大總管改為大都督府。

二月十九（己未），高開道的部將張金樹殺了高開道來降唐朝。早先，高開道見到天下基本已被唐朝平定，便想投降，但因為自己多次反覆而又不敢。況且他仗恃突厥的部眾，最終還是決定不降。他的部下將卒都是崤山以東的人，個個思念鄉裏，都有離散的心理。高開道挑選了幾百勇士，當作自己的養子，經常讓他們在閣內當值，讓張金樹率領。原劉黑闥的部將張君立逃亡在高開道那裏。他和張金樹密謀要除掉高開道。張金樹派他的幾個黨羽進入閣內，和高開道的養子們遊戲作樂。快到天黑時，張金樹偷偷拉斷養子們的弓弦，把他們的刀槊藏在床下。到睡覺時，張金樹和他的黨羽抱著刀槊跑出來。接著他們大喊大叫，開始攻打高開道的閣樓。高開道的養子們準備抵禦，但發現弓弦都斷了，刀槊也不見了，隻好爭著出降。張君立也舉著火把在外頭和張金樹他們呼應，因此閣樓內外驚惶困擾。高開道知道躲不過去了，便穿上甲胄，手持兵器，坐在堂上，和妻妾奏樂酣飲。眾人害怕他的勇猛，都不敢靠近。天快亮時，高開道縊殺了妻妾和幾個兒子，然後自殺身死。

高開道是滄州陽信人。他少年時靠煮鹽賣鹽自食其力，很有勇力，跑起來猶如奔馬。隋大業末年，河間人格謙在豆子坑擁兵自重，高開道去投奔他，被署任為將軍。後來格謙被隋軍消滅，高開道和他的一百多黨羽逃亡躲到海曲，不久後又到滄州搶掠。他招集得到了數百人，接著往北掠奪城鎮，並攻破了從臨渝到懷遠的各個城鎮，兼並了那裏的部眾。武德元年（618），隋將李景守衛北平郡，高開道帶兵包圍了他，但長期不能攻克。李景後來估計自己也支撐不住，撤離了北平城離去。高開道於是奪取了該城，進而攻陷漁陽郡，擁有戰馬數千匹，部眾近萬人，自立為燕王，定都在漁陽。先前，有個懷戎縣的沙門僧高曇晟，趁著縣令設齋，士女雲集的機會，帶著他的僧徒五十人，煽動來赴齋會的民眾造反，殺了縣令和鎮將，然後自稱大乘皇帝，立尼姑靜宣為耶輸皇後，建元為法輪。當夜，高曇晟去招誘高開道，和他結為兄弟，改封他為齊王。高開道帶著五千人部眾去歸附他。幾個月後，高開道襲殺高曇晟，兼並了他的所有部眾。

武德三年，他重新自稱燕王，建元，署置百官。羅藝在幽州，被竇建德包圍，隻好向高開道求救，高開道於是率領二千騎兵赴援。竇建德害怕他的驍勇精銳，隻好撤圍離去。高開道於是通過羅藝派使者來歸降唐朝，唐高祖下詔封他為北平郡王，賜姓李氏，授任蔚州總管。當時幽州饑荒嚴重，高開道答應開倉賑濟。羅藝於是讓幽州的老弱到北平就食，高開道無不熱情接待。羅藝很高興，就放鬆對他的警惕，派了三千士兵、幾百輛車、一千多匹驢馬，到高開道那裏運送糧食。結果高開道將這些全都扣留了，然後北連突厥，和羅藝斷絕往來，再次自稱燕國。

這年，劉黑闥入寇山東，高開道和他聯合，帶兵攻打易州，但無法攻克，隻好撤退。他又派部將謝棱詐降於羅藝，請兵援助。羅藝出兵接應，部隊快到懷戎時，謝棱突然出兵襲擊並打敗了羅藝的兵馬。高開道又引來突厥人，頻繁入寇唐朝邊境，恒、定、幽、易等州都深受其害。突厥的頡利可汗攻打馬邑時，因為高開道的兵馬善於製作攻城器具，便請他們來一道攻陷馬邑後離去。高開道的事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高開道自從起兵到滅亡，共持續了八年。

高開道死了後，張金樹陣列部眾，收捕了他的所有養子，把他們都殺了，也殺了張君立。被殺死的多達五百餘人。張金樹然後派人來降唐朝，唐高祖下詔，在原來高開道的地盤上設置媯州。二月二十二（壬戌），朝廷任命張金樹為北燕州都督。

二月二十八（戊辰），洋、集二州的獠人造反，攻陷了隆州的晉城。

三月，朝廷開始重新製定官秩，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其次是尚書、門下、中書、秘書、殿中、內侍，總共為六省；其次是禦史台；其次是太常直至太府，總共為九寺；其次是將作監，其次是國子學；其次是天策上將府；其次是左、右衛直至左、右領衛，總共為十四衛。太子東宮也設置三師、三少、詹事以及兩坊、三寺、十率府；王公府則設置府佐和國官；公主府設置邑司。以上都是在京的職事官吏。州、縣、鎮、戍則算外地的職事官吏。自開府儀同三司至將仕郎，共分為二十八階，都是文職散官；自驃騎大將軍至陪戎副尉，共分為三十一階，都是武職散官；自上柱國至武騎尉，共分為十二等，都是建有功勳的勳官。

三月二十七（丁酉），突厥入寇原州。

三月二十八（戊戌），唐趙郡王李孝恭攻克輔公祏的京都丹楊。

先前，輔公祏派部將馮慧亮和陳當世帶領三萬水軍進駐博望山，派陳正通和徐紹宗帶領三萬步騎進駐青林山，並在梁山用鐵鎖攔斷江路，還修築了座卻月城，連綿十餘裏，又在長江西岸結壘，抗拒官軍。李孝恭和李靖率領水軍進駐舒州。李世勣率領一萬步卒渡過淮水，攻拔壽陽，進駐硤石。馮慧亮等人堅守壁壘，不肯出戰。李孝恭派奇兵斷絕他們的糧道，馮慧亮等部隊缺乏糧食，隻好在夜裏出來進逼李孝恭的軍營，但李孝恭堅守不戰。李孝恭招集部將們商議軍事，大家都說：“馮慧亮他們擁有強兵，又占據水陸的險要，要進攻他們，估計一時無法攻拔。不如直指丹楊，搗毀他們的巢穴。一旦丹楊潰敗，馮慧亮等人就會自己前來歸降！”李孝恭打算接受他們的建議，但李靖說：“輔公祏的精兵雖然都在這裏的水陸二軍，然而他自己率領的部眾也不少。如今博望山的幾座柵寨還無法攻拔，輔公祏占據著石頭城，哪裏就那麽容易攻取！如果進攻丹楊，個把月攻不下來，那時馮慧亮再跟在我們後頭，我們腹背受敵，那不很危險嗎？馮慧亮和陳正通都是身經百戰的殘餘賊寇，他們不是不想出來拚死作戰，隻是輔公祏交待他們要謹慎持重，想消耗拖垮我們罷了。今天我們如果前去攻城挑戰，一定會一舉消滅了他們！”李孝恭覺得有理，便派羸弱的士兵先去攻打敵兵的軍營，然後率領精兵嚴陣以待。攻打壁壘的唐兵敗退下來時，馮慧亮出兵追趕。追了數裏地時，他們遇上李孝恭的大軍。兩軍交鋒，結果馮慧亮的部隊潰敗。唐將闞棱脫下甲胄和頭盔，跟他們的士兵說：“你們不認識我了嗎？怎麽敢來與我作戰！”很多賊兵原來都是闞棱的部下，看到他就全沒了鬥誌，有人甚至還向他下拜，因此全麵潰敗。李孝恭和李靖乘勝追擊，轉戰了一百餘裏，博望山和青林山的兩處衛戍也全都潰散，馮慧亮和陳正通等人逃回丹楊，他們的部眾傷亡和淹死的有一萬餘人。李靖的兵馬率先來到丹楊，輔公祏大為恐懼，隻好擁兵數萬，棄城往東逃走，打算到會稽投奔左遊仙。李世勣率軍追趕。輔公祏逃到句容時，跟從他的士兵和部屬才剩下五百人。夜裏，他們在常州留宿，他的部將吳騷等人密謀要拿下他。輔公祏覺察後，急忙丟棄了妻兒，隻帶著幾十個心腹，殺出城門逃走。到了武康，他們遭到野外的民眾攻打，他的親信西門君儀戰死了。民眾捉了輔公祏，將他送到丹楊，砍頭梟首。李孝恭還將他的首級函寄到京師長安。唐軍又分別去追捕他的餘黨，把他們都殺了，於是江南全部得以平定。

輔公祏是齊州臨濟人。隋朝末年，他跟從杜伏威為盜。最初，杜伏威自稱總管，任命輔公祏為長史。李子通打敗沈法興時，杜伏威派輔公祏率領幾千精兵渡江討伐。李子通率眾數萬抗拒輔公祏，兵力非常精銳。輔公祏挑揀了甲士一千人，都拿著長刀，又命令一千多人隨後，下令道：“有退卻的斬。”輔公祏自己率領剩餘部眾，跟在最後。不久李子通組成方陣前進，輔公祏的前鋒一千人全都殊死決戰，輔公祏接著縱兵從左右兩翼夾擊，擊潰了李子通，還招降了他的部眾數千人。輔公祏不久就和杜伏威派使者歸降唐朝，唐高祖拜他為淮南道行台尚書左仆射，封舒國公。輔公祏的事情前麵都已細說，就不贅述了。輔公祏和杜伏威同時起兵，到這時被唐朝消滅，共持續了十三年。當初，杜伏威養了壯士三十多人為假子，分別率領部下兵馬，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闞棱和王雄誕。

三月二十九（己亥），唐高祖任命李孝恭為東南道行台右仆射，任命李靖為兵部尚書。不久，朝廷廢除了行台，改任李孝恭為揚州大都督，李靖為大都督府長史。唐高祖非常欣賞李靖，說：“李靖可是蕭銑和輔公祏的膏肓。”意思是，他倆一遇上李靖，就猶如病入膏肓，無藥可治了。

闞棱因為功勞很大，便居功自伐。輔公祏被俘後，誣陷闞棱和自己勾結通謀。剛好趙郡王李孝恭籍沒賊黨的田宅時，將闞棱和杜伏威以及王雄誕在原來輔公祏轄下境內的田宅也都籍沒了。闞棱親自申訴，要和李孝恭評理，結果冒犯了李孝恭。李孝恭盛怒之下，就在被任命為行台仆射的同一天，以謀反的罪名殺了他。

闞棱是齊州臨濟人，善於使用大刀。他的大刀長一丈，有兩刃，名為陌刃。他每一舉刀，總要連殺數人，無人可以抵擋。當杜伏威占據江淮地區時，闞棱多次立有戰功，被署任為左將軍。杜伏威的步兵都是賊盜出身，行為放蕩。但闞棱治軍嚴整，發現侵奪百姓的，闞棱必定會殺了他們，即使是親戚故友也不放過，所以他令行禁止，在他的轄區路不拾遺。後來他跟從杜伏威到長安入朝，官拜左領軍將軍，不久升遷越州都督。當輔公祏在丹楊稱帝時，闞棱跟從大軍出討。和輔公祏部將陳正通相遇時，兩軍剛交戰，闞棱就脫下兜鍪問對方士兵道：“你們不認得我啦？怎敢來戰！”對方的將士多數是闞棱原來的部屬，因此各無鬥誌，有的還向他下拜。輔公祏的失敗，闞棱功勞很大，因此頗為自矜，最終被李孝恭殺害。

到這時，群雄逐鹿的局麵基本完結。唐高祖李淵於隋煬帝大業十三年（617）六月在晉陽起兵，當時就有許多比他更早起兵或稍後的各路英雄：劉武周在馬邑起兵；林士弘在豫章起兵；劉元進在晉安起兵，全都自稱皇帝；朱粲在南陽起兵，自稱楚帝；李子通在海陵起兵，自稱楚王；邵江海占據岐州，自稱新平王；薛舉在金城起兵，號稱西秦霸王；郭子和在榆林起兵，自稱永樂王；竇建德在河間起兵，號稱長樂王；王須拔在恒州和定州起兵，號稱漫天王；汪華在新安起兵；杜伏威在淮南起兵，都自稱吳王；李密在鞏縣起兵，號稱魏公；王德仁在鄴城起兵，號稱太公；左才相在齊郡起兵，號稱博山公；羅藝占據幽州；左難當占據涇州，馮盎占據高州和羅州，都自稱總管；梁師都占據朔方，號稱大丞相；孟海公占據曹州，號稱錄事；周文舉占據淮陽，號稱柳葉軍；高開道占據北平；張長遜占據五原；周洮占據上洛；楊士林占據山南；徐圓朗占據兗州；楊仲達占據豫州；張善相占據伊、汝；王要漢占據汴州，時德睿占據尉氏；李義滿占據平陵；綦公順占據青州和萊州；淳於難占據文登；徐師順占據任城；蔣弘度占據東海；王薄占據齊郡；蔣善合占據鄆州；田留安占據章丘；張青特占據濟北；臧君相占據海州；殷恭邃占據舒州；周法明占據永安；苗海潮占據永嘉；梅知岩占據宣城；鄧文進占據廣州；俚人酋長楊世略占據循州和潮州；冉安昌占據巴東；寧長真占據鬱林。李軌稍後在武威起兵，號稱大涼王。還有其他小股盜賊聚集在各地山澤。他們互相兼並，最終逐個被唐高祖派兵擊破。下麵簡單總結一下這一過程。

李淵在起兵不到半年就於同年十一月攻占長安，進封唐王，並於翌年即武德元年（618）五月禪代隋恭帝成為唐高祖，是曆史上起兵最順利的皇帝之一。這年早些時候，隋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在江都弑殺了隋煬帝楊廣，也成為一個主要割據勢力；吳興郡守沈法興也占據丹陽，自稱江南道總管；樂安人盧祖尚占據光州，自稱刺史。同年十一月，秦王李世民生擒了已故薛舉的兒子薛仁杲，消滅了金城（今蘭州）的割據勢力。這年，中原的最大義軍李密在和占據東都洛陽的王世充決戰失敗後歸降唐朝，但在年底因叛逃被殺了。

武德二年初，河北的最大義軍竇建德在聊城打敗並殺了宇文化及。同年五月，唐朝消滅涼州的李軌。七月，兗州的徐圓朗歸降。九月，江南的杜伏威歸降。十月，幽州的羅藝歸降。

武德三年四月，秦王李世民在雀鼠穀打敗劉武周大將宋金剛，接著又打敗劉武周，收複並州。七月，李世民出討王世充，雙方相持了很久。

武德四年五月，李世民在虎牢打敗前來救援王世充的竇建德，接著攻克了王世充占據的洛陽，從而消滅了中原兩個最大的割據勢力。七月，竇建德部將劉黑闥在貝州起兵反叛，成為崤山以東的最大威脅。八月，兗州總管徐圓朗反叛。九月，光州的盧祖尚、文登的淳於難、江南的汪華先後歸降。十月，唐趙郡王李孝恭在江陵打敗蕭銑，消滅了中南部最大的割據勢力。十一月，歸降的李子通謀反伏誅。

武德五年初，劉黑闥縱橫中原，不可一世，三月，秦王李世民在洺水打敗劉黑闥，劉黑闥逃亡到突厥。四月，鬱林的寧長真歸降。七月，突厥人殺了劉武周，徹底解除了並州一帶的威脅。不久，嶺南的馮盎也歸降唐朝。九月，劉黑闥東山再起，攻陷瀛州，又於十一月攻陷滄州，十二月攻陷恒州。皇太子李建成接著率軍打敗了劉黑闥。

武德六年正月，劉黑闥部將葛德威捉了劉黑闥歸降唐朝。二月，劉黑闥伏誅。同時，行軍總管李世勣生擒徐圓朗，因此中原最大的兩個禍患得以平息。三月，苗海潮、梅知岩、左難當先後歸降。八月，淮南道行台左仆射輔公祏反叛。

武德七年三月，趙郡王李孝恭打敗輔公祐，江南徹底歸入大唐版圖。至此，除了零星的割據和反叛之外，唐朝進入了全麵穩定的階段。

要想知道唐高祖後來的事情，請看下個係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