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七：南齊敗亡之四：崔慧景反叛與兵敗身死

永元二年即公元500年正月初，南齊豫州刺史裴叔業看到齊煬帝屢次誅殺大臣後投降了北魏，但在魏兵來到他的鎮所壽陽前於二月底病故。

這期間，巴西百姓雍道晞聚眾一萬多人緊逼郡城，南齊巴西太守魯休烈閉城堅守。三月，南齊益州刺史劉季連派中兵參軍李奉伯率領五千兵馬去救，和巴西郡兵一道攻擊並殺了雍道晞。李奉伯打算進軍討伐郡東的殘餘叛賊，涪縣令李膺勸他說：“士兵懶惰，將領驕傲，在這樣情況下乘勝追擊，將是極大的冒險，不是妥善的計策。不如暫緩一段時間，再考慮將來的計劃。”李奉伯不聽，帶領部眾進山，結果大敗而返。

同時，豫州刺史蕭懿率領步軍三萬人進駐小峴，交州刺史李叔獻進駐合肥。蕭懿派裨將胡鬆和李導士率領一萬多人進駐死虎。驃騎司馬陳伯之率領水軍在淮河逆流而上，進逼壽陽，並進駐硤石。壽陽的士大夫和民眾多數都打算響應齊軍。

魏將奚康生派兵防禦壽陽城內外。他關閉城門一個月左右（很有疑問），北魏援軍方才抵達。二月二十五（丙申，但有疑問），彭城王元勰和王肅率領北魏大軍攻打並擊潰了胡鬆和陳伯之等人，進而圍攻合肥，生擒了李叔獻。統軍宇文福向元勰建議道：“建安是淮南的重鎮，是雙方爭奪的要衝。我們如果奪取了它，那麽義陽就容易對付。得不到它，那麽壽陽就很難保存。”元勰覺得有理，便派宇文福去進攻建安。建安衛戍頭領胡景略綁了自己出城投降。

二月二十八（己亥），魏世宗元恪的弟弟元恌去世。

三月初五（乙巳，通鑒作乙卯，疑有誤），齊煬帝蕭寶卷派平西將軍崔慧景率領水軍討伐壽陽。齊煬帝派人趕走他要經過地方的百姓，親自到琅邪城外為他送行。他穿著戎服坐在樓上，召崔慧景獨自騎馬進入他圈起來的行營內，不讓任何人跟隨。崔慧景和齊煬帝講了幾句話後，就拜辭而去。崔慧景安全出來後，心裏非常高興。

崔慧景字君山，是清河東武城人。他祖父崔構曾任奉朝請；父親崔係之也曾任州別駕。崔慧景最初是國子學生，在劉宋泰始中年，曆任員外郎，長水校尉，和寧朔將軍。齊高帝蕭道成鎮守淮陰時，崔慧景和族人崔祖思和他結為深交。蕭道成想北渡廣陵時，讓崔慧景在陶家後渚一帶為他準備船艦。事情雖然沒成，但由此可見蕭道成對他的信任。沈攸之事件平定後，他出任武陵王安西司馬兼河東太守，為蕭道成防捍陝西。升明三年（479，劉宋最後一年），蕭道成兒子蕭嶷任荊州刺史，崔慧景擔任他的鎮西司馬和諮議，仍兼河東太守。蕭道成受禪成為齊高帝後，封崔慧景為樂安縣子，食邑三百戶。豫章王蕭嶷派崔慧景奉表回京師慶賀，齊高帝召見他，還特意接待了他，不久並轉他為平西府司馬兼南郡內史。後來他又升遷為南蠻長史，加授輔國將軍，仍兼南郡內史。南蠻府雖然安置有佐吏，但朝廷一貫給的費用很低，直到崔慧景上任後才得到重視。

南齊建元元年（479），魏軍南下，豫章王蕭嶷派崔慧景率領三千人進駐方城，作為司州的聲援。魏兵退走後，梁州的李烏奴叛亂尚未平定。朝廷又任命崔慧景為持節、負責梁、南北秦、沙四州軍事的都督、西戎校尉、梁和南秦二州刺史。

齊武帝蕭賾即位後，進號崔慧景為冠軍將軍。他在州裏聚斂財富，收集了很多珍寶。永明三年（485）他內征回朝升遷黃門郎，領羽林監。翌年，他又升遷為隨王東中郎司馬，加授輔國將軍，出任持節、負責司州軍事的都督、冠軍將軍、司州刺史。他因母喪離職，但齊武帝下詔讓他恢複本任。崔慧景每次離開州府回朝時，總是傾資獻奉給皇上，動不動都有幾百萬，所以齊武帝很嘉許他。多次升遷後，他當到右衛將軍，加授給事中。

永明十年（492）北魏即將南侵時，齊武帝任命崔慧景為持節、負責豫州和郢州的西陽以及司州的汝南二郡軍事的都督、冠軍將軍、豫州刺史。鬱林王蕭昭業即位後，進號他為征虜將軍。崔慧景因為少主新立，便暗中和北魏來往，導致朝廷疑心憂懼。蕭鸞輔政時，曾派梁王到壽春去安撫他，而崔慧景也派密使去勸蕭鸞奪權即位。蕭鸞後來內征他為散騎常侍兼左衛將軍。崔慧景的其他經曆前麵則都已經提到過。

崔慧景從建康出發時，他擔任直閣將軍的兒子崔覺秘密和他約定，等崔慧景到廣陵時，崔覺逃出建康到他父親那裏去。崔慧景到了廣陵有幾十裏地時，召集各位軍主來商議說：“我承蒙三位先帝的厚恩，擔負顧命大臣的重負。可惜這年幼的君主昏聵瘋狂，朝廷綱紀壞亂。看到社稷傾危而前去扶正，正是我們今天的職責。我想和你們大家共建大功，好安定社稷。你們覺得如何？”軍主們全都響應。崔慧景於是率軍返回廣陵。司馬崔恭祖守衛廣陵城，開門迎納了他們。崔慧景在廣陵停留了兩天，便收集部眾南渡長江。齊煬帝聽說發生事變，急忙於三月十二（壬子），授予右衛將軍左興盛全權節杖，都督建康水陸各軍去討伐崔慧景。

當初，南徐、兗二州刺史江夏王蕭寶玄娶徐孝嗣女兒為妃。徐孝嗣被害後，齊煬帝下詔命令蕭寶玄離婚，因此蕭寶玄很恨他。崔慧景派使者去推舉蕭寶玄為君主，但蕭寶玄殺了來使，接著發動將吏堅守城池。齊煬帝派騎兵軍主戚平和外監黃林夫來協助鎮守京口。崔慧景將要渡江時，蕭寶玄秘密和他相應，並殺了司馬孔矜和典簽呂承緒，以及戚平和黃林夫，然後開門迎納崔慧景。他還派長史沈佚之和谘議柳憕分別統領自己的部眾。蕭寶玄乘坐一輛八掆輿（即八人抬無帷蓋的馬車），親手高舉一麵紫紅色的帥旗，跟隨崔慧景向建康進軍。朝廷派驍騎將軍張佛護和直閣將軍徐元稱等六員大將據守竹裏，連接周圍幾座城池抗拒他們。蕭寶玄寫信給張佛護說：“我自己身回朝廷，使君何必要苦苦相逼，攔住去路？”張佛護回信說：“小人承蒙國家的重恩，派我在這裏創立小小的衛戍。殿下要回到朝廷，隻管自己直接過來。我怎敢攔住殿下的去路！”並命令手下向崔慧景軍隊射箭，進而開戰。崔覺和崔恭祖率領的前鋒部隊中大多數是北方粗人，全都勇猛善戰。他們而且輕裝上陣，也不用煮熟食，隻是派幾艘船隻沿著長江載著酒食作為軍糧。一見到朝廷守軍的城裏起煙冒火，他們便盡力攻打。朝廷軍隊因為缺糧而饑餓困乏。徐元稱等人聚在一起商量，打算投降，但張佛護不同意。崔恭祖等人接著在三月十二發起猛攻，很快就占領了竹裏，張佛護獨自騎馬逃跑，但被捉獲後殺了。徐元稱投降，其他四位軍主則全都死了。

三月十五（乙卯），齊煬帝派中領軍王瑩都督各路大軍，占據湖頭，在那裏修築堡壘，並在蔣山的西岩布置了幾萬武裝士兵。王瑩是王誕的堂曾孫。崔慧景來到查硎時，有個善於打獵還能捕捉老虎的竹塘人萬副兒，前來投奔崔慧景並勸他說：“現在平路都被朝廷軍隊截斷了，無法從那裏前進。應該從蔣山的龍尾上去，那樣就能出其不意地打敗他們。”崔慧景聽從了建議，於是分出一千多人，魚貫地沿著蔣山從西岩連夜下去，然後擊鼓大喊地兵臨城下。朝廷軍隊驚惶恐懼，當即全都逃散。齊煬帝又派右衛將軍左興盛率領宮裏的三萬禁兵在北籬門抗拒崔慧景，結果左興盛看到勢頭不妙也退走了。

三月二十四（甲子），崔慧景進入樂遊苑，崔恭祖則帶領十來個輕騎突入北掖門，接著又殺了出來。宮廷的大門全都關閉，崔慧景率軍包圍了宮城。於是東府、石頭、白下、新亭等守衛全都潰散。左興盛逃回來時，無法入宮，隻好逃到秦淮河洲蘆葦叢中的一艘船舫裏躲起來，但最終還是被崔慧景的士兵捉住殺了。宮裏又派兵出來應戰，但無法打敗崔慧景的部隊。崔慧景燒了禦史的蘭台府署，把它開辟為戰場。守衛尉蕭暢堅守在南掖門，鎮定地指揮朝廷軍隊在城裏作戰，隨機應變，朝廷士兵的軍心才稍微安定下來。崔慧景接著謊稱得到宣德太後的詔令，將齊煬帝廢為吳王。

陳顯達造反時，齊煬帝再次召各位王侯入宮。巴陵王蕭昭胄害怕重蹈永泰之難（指齊明帝蕭鸞在498年濫殺宗室），便和弟弟永新侯蕭昭穎裝作沙門僧侶，逃往江西。蕭昭胄是蕭子良的兒子。當崔慧景起兵時，蕭昭胄兄弟出來投奔他。崔慧景更傾向立蕭昭胄為君主，所以一直猶豫未決。

竹裏大捷後，崔覺和崔恭祖互相爭功，崔慧景無法決定。崔恭祖勸崔慧景用火箭燒毀北掖樓。崔慧景覺得大事即將成功，把北掖樓燒毀後如要再建，又得費很大功夫，所以不同意。崔慧景喜歡談論仁義，還愛解釋佛教理論。他曾在法輪寺跟客人高談闊論。崔恭祖對他很不滿。當時豫州刺史蕭懿帶兵駐紮在小峴，齊煬帝派密使請他回來。蕭懿正在用膳，當即丟下筷子躍然而起，率領軍主胡鬆和李居士等幾千人從采石南渡長江，進駐越城，同時派人點起火炬聲援京師。京城中人們無不歡叫慶祝。崔恭祖先勸崔慧景派二千人攔住西岸的兵馬，不讓他們渡江。崔慧景覺得宮城馬上就要投降，外來的救兵到時自然就會潰散，便沒聽他的話。到這時，崔恭祖又請求出擊蕭懿的部隊，他又不肯，隻派崔覺帶著精兵幾千人渡到南岸。蕭懿部隊天未亮時就出戰，和崔覺的部隊打了幾個回合。蕭懿的士兵無不拚死作戰，結果崔覺大敗，掉進秦淮河裏淹死的達二千餘人。崔覺獨自騎馬退回，打開浮橋不讓蕭懿的軍隊渡過秦淮河。崔恭祖曾搶到一些東宮的女伎，崔覺逼迫他將她們給他，崔恭祖因而懷恨在心。當夜，他和崔慧景部下驍將劉靈運前往宮城投降，於是崔慧景的軍心一下子垮了。

四月初二（癸酉），崔慧景帶著幾個心腹隨從偷偷離去，打算北渡長江。他在京城北部的部隊不知道他逃走了，還在繼續作戰。城裏朝廷軍隊出來掃蕩，殺了好幾百人。蕭懿軍隊渡過北岸，崔慧景的殘兵敗將於是全都散走了。崔慧景圍了宮城共十二天，最終失敗，跟從他的心腹也都在路上逃散，他獨自一人騎馬逃到蟹浦，被漁人砍下了腦袋，把他的首級放在裝泥鰍的籃子裏，挑著送到建康。崔慧景死時六十三歲。崔恭祖被關在尚方監獄，不久也被殺了。崔覺裝成道人逃走，但最終也被捕獲後殺了。

蕭寶玄剛抵達建康時，駐軍在東城，很多士大夫和平民都前往投奔他。崔慧景敗後，朝廷收到京師裏外投靠蕭寶玄和崔慧景的大臣名單。齊煬帝令人把名單都燒了，說：“江夏王都這樣了，還能怪罪其餘的人嗎？”蕭寶玄逃亡多天後，才出來自首。齊煬帝召他到後堂，用很高的屏幕把他圍起來，然後讓身邊的幾十個侍從擊鼓吹號，圍繞著屏幕奔跑，然後叫人跟蕭寶玄說：“你近來把我圍困在宮城裏，也就像現在這樣。”

當初，崔慧景想結交處士何點，何點不理他。當包圍了建康後，他又強迫何點前來。何點到了他的軍營後，整天談論仁義道德，不談軍事。崔慧景敗後，齊煬帝要殺何點。蕭暢跟茹法珍說：“何點如果不引誘那賊人大講這些東西，未來也不知勝負如何。就從這方麵看，他其實應得到封賞才對！”齊煬帝這才算了。何點是何胤的兄長。

蕭懿離開小峴後，魏將王肅也帶兵回洛陽去了。北方來往過客紛紛謬傳，說王肅再次陰謀逃歸南國。五月初七（乙巳），魏世宗下詔任命王肅為負責豫、徐、司三州軍事的都督、豫州刺史、西豐公，表示對他的信任。

五月十一（己酉），朝廷將江夏王蕭寶玄處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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