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81年四月初十(己亥),魏高祖即魏孝文帝拓跋宏來到方山。他祖母(非親生)馮太後非常喜歡這裏的山川,說:“將來一定要把我安葬在這裏,不必搞什麽山陵了。”北魏於是在方山為馮太後修建壽陵,又在山上蓋了座永固石室,打算作為廟堂。他還派人在石室庭院樹立了一座石碑,並將馮太後對自己將來喪事的安排銘刻在金冊裏。孝文帝還開始建造鑒玄殿。
同時,徐州平民領袖桓標之等人有部眾數萬,紮寨在險要的地方抵抗魏軍,同時向南齊朝廷求援。四月十一(庚子),齊高帝蕭道成下詔派李安民統領部將前往接應,又派兗州刺史周山圖從淮河進入清水,也兼程前往。淮北平民領袖桓磊磈也率眾在抱犢固打敗魏軍。但李安民耽誤了很長時間,結果桓標之等人都被梁郡王拓跋嘉率領的魏軍消滅了,不過得以南歸的殘餘部眾還有數千家。魏軍也搶掠了三萬多口人回到平城。
四月二十三(壬子),魏孝文帝將從南方俘虜來的一萬多人當作奴仆婢女班賜給群臣,並在兩天後下詔說:“現在幹旱嚴重,春苗也都枯萎。各地如有骸骨暴露在外的地方,現敕令全都加以掩埋,千萬不要讓它們露在地麵。有供神祗的場所,都應當去為亡靈祈禱。” 同時,北魏任城康王拓跋雲去世。五月初一(庚申),孝文帝又下詔說:“近來邊境經常發生戰爭,徭役也從沒停過。百姓動不動就陷入刑事案件,獄訟非常頻繁。全國各地民眾失去他們的家業,朕總是為他們擔憂感傷。現在是農忙季節,農夫必須努力。所以朕敕令全國,千萬不要讓囚犯長期關押在監獄裏。”
五月初三(壬戌),羌人的旁支鄧至王像舒派使者向北魏進貢。鄧至國位於宕昌之南。五月十一(庚午),魏青州主簿崔次思聚眾反叛,州軍對他發動攻擊,崔次思逃到鬱洲去了。
六月十六(甲辰),魏中山宣王王睿去世。王睿生病時,馮太後和孝文帝都多次到他家去探望。他去世後,北魏追贈他為太宰,並為他在平城南邊建廟。文人為王睿作哀詩和悼文的多達一百多人。到他下葬時,自稱是他的親戚或姻親以及故人好友,披麻戴孝來哭喪送終的更是多達一千多人。孝文帝任命王睿的兒子中散大夫王襲取代王睿為尚書令,兼領吏部曹。
六月二十四(壬子),南齊大赦。
六月三十(戊午),北魏封皇叔拓跋簡為齊郡王,拓跋猛為安豐王。
七月初一,日食。齊高帝派後軍參軍車僧朗出使北魏。五天後,車僧朗來到平城,魏孝文帝問他道:“齊王輔佐宋帝還沒多少日子,何故這麽快就急忙登上大位?”車僧朗答道:“虞舜和夏禹相繼,是自身登上帝位。魏晉匡扶輔佐,卻是將皇位傳給子孫。正是因為時代不同了。”
七月初三,柔然別帥他稽率領部眾投降了北魏。七月十六(甲戌),北魏頒布有關乞養雜戶以及戶籍的五條製度。
同時,武都的楊文弘派使者來建康請求投降,齊高帝下詔重新任命他為北秦州刺史。先前,楊廣香去世時,他的一半部眾投奔楊文弘,另一半則投奔南齊的梁州。楊文弘派楊後起占據白水。齊高帝雖然授他官爵,暗地裏卻敕令晉壽太守楊公則伺機對付他。
劉宋升明中年(478)曾派使者殷靈誕和苟昭先出使北魏。聽說齊高帝接受禪讓後,殷靈誕跟北魏典客說:“宋魏既然通好,便應憂患與共。宋今天滅亡了,魏卻不來相救,那還用得著和親!”當劉宋宗室劉昶率領魏軍南侵時,殷靈誕請求擔任劉昶的司馬,但北魏沒有答應。九月十三(庚午),北魏在南郊舉行閱兵儀式,之後大宴群臣。在宴席上他們將車僧朗排在殷靈誕的座位下方,因此車僧朗不肯就席,說:“殷靈誕當時是宋的使臣,可現在隻是齊的平民。請魏主對我們以禮區分座次。”殷靈誕因此當場和他對罵。劉昶用錢財賄賂一個早先投奔北魏叫解奉君的宋人在宴會上刺殺了車僧朗。魏人捉住解奉君後殺了他,並以隆重的儀式將車僧朗的棺柩送回南齊,同時放殷靈誕等人南歸。當齊世祖即位後,苟昭先將殷靈誕在北魏的作為上奏朝廷,結果殷靈誕被下獄而死。這是後話。
九月十四(辛未),柔然君主派人出使南齊,並送上給齊高帝的書信,稱他為“足下”,並自稱“吾”。他還送給齊高帝一件獅子皮做的袴褶,約定要和南齊共同伐魏。
九月十八(乙亥),魏孝文帝封昌黎王馮熙世子馮誕為南平王。同時,魏將尉元和薛虎子攻克五固,殺了司馬朗之,並將他的首級送到平城,於是北魏的東南各州都被他們平定了。尉元接著被征入朝擔任侍中兼都曹尚書,薛虎子則成了彭城鎮將,升遷徐州刺史。當時北魏州鎮衛戍軍隊的資金和布匹都跟隨部隊,不入公庫。薛虎子上表認為:“朝廷如果有意征服江東,則先必須在彭城積蓄軍糧。現在光在彭城鎮守的兵馬就有好幾萬,供給部隊作為資金的布絹,每人十二匹。然而因為缺乏使用的標準,下頭的士兵經常無法得到而遭受饑寒,因此對公對私都沒有好處,也很浪費。如今徐州有十萬多頃良田,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清河和汴水流過這一帶,足以用來灌溉農田。如果用布匹換取耕牛,可得到一萬頭。這樣我們就可以開始屯田,一年之內,可以做到自給自足。一半的士兵可以從事生產,其餘則從事衛戍,且耕且守,一點也不妨礙邊境的防守。一年的收成,將超過布匹價值的十倍。暫時的農耕,足夠多年的軍糧。從今以後部隊的資金都藏入公庫,五穀豐登之後,糧食和布匹都將非常豐富。那時不但衛戍的士兵可以豐衣足食,還可以造成吞並敵人的勢頭。”魏孝文帝聽從了他的建議。薛虎子為政仁惠慈愛,徐州軍民無不感懷他。剛好這時北魏沛郡太守邵安和下邳太守張攀因為貪贓被薛虎子備案懲處,他們便各自派遣兒子到平城上書,誣告薛虎子和江南私通。魏孝文帝說:“薛虎子絕對不會幹出這事。”結果立案調查,果然發現所告非實。於是魏孝文帝下詔將邵安和張攀全都賜死,兩個兒子各鞭打一百。
這期間,吐穀渾王拾寅去世,世子度易侯繼立。十月初一,北魏封度易侯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十月十六(癸卯),柔然國派使臣到北魏朝貢。
同時,北魏中書令高閭等人更改製定新的律法,總共八百三十二章。有十六種大罪將被處以滅門,二百三十五種罪將被處死,其他三百七十七種將被處以各種不同的刑罰。
十二月初七(癸巳),因為十二個州鎮發生饑荒,孝文帝下詔開倉賑濟災民。
當初,高昌王闞伯周去世時,他兒子闞義成繼立。這年,他的堂兄闞首歸殺了闞義成自立。高車王可至羅則殺了闞首歸兄弟,然後任命敦煌人張明為高昌王。高昌國的人殺了張明,立馬儒為王。
建元四年即公元482年正月初六(壬戌),南齊下詔招聘學生二百人,並任命中書令張緒為國子祭酒。
正月十九(甲戌),北魏大赦。二月初七(辛卯),孝文帝下詔說:“靈丘郡不但地處偏僻,土地貧瘠,又位於交通要道。官府和民間都經常經過那裏,所以他們必須經常為他們提供費用。朕往年巡行時,看到那裏百姓的辛苦勞累。現在允許免除靈丘郡民眾的十五年租調。”
二月初九(癸巳),白蘭王吐穀渾翼世被指控誣陷欺罔而伏誅。兩天後,孝文帝下詔說:“蕭道成在江淮一帶篡逆作亂,經常發動戰爭。邊境七州百姓承擔征戰和運輸的辛勞,不是朝廷減輕徭役的本意,因此朕對他們十分憐憫。現決定免除他們三年的常規租調。”
二月二十四(戊申),地豆於國派使者到北魏朝貢。二月二十九(癸醜),北魏賜給以清勤著稱的王公以下大臣不同程度的穀帛。
三月初六(庚申),身患重病的齊高帝召司徒褚淵和尚書左仆射王儉受遺詔輔佐太子,兩天後就在臨光殿裏病逝。太子蕭賾當天即位成為齊武帝,宣布大赦。
齊高帝蕭道成深沉而有大量,博學能文。他生性清簡節儉,曾在負責皇家服飾的主衣庫房中見到一隻玉導(用以引發入冠幘的玉器),便下敕令給中書說:“留下這東西正是助長弊病的根源!”當即命令將它擊碎,同時立案檢查是否還有類似的奢侈物品,照例摧毀。他總是說:“如果能讓我治理天下十年,會讓黃金和泥土同價。”
三月十一(乙醜),朝廷任命褚淵為錄尚書事,王儉為侍中兼尚書令,車騎將軍張敬兒為開府儀同三司;並在兩天後任命前將軍王奐為尚書左仆射。三月十六(庚午),朝廷任命豫章王蕭嶷為太尉。
三月二十六(庚辰),魏孝文帝臨幸圈養猛獸的虎圈,下詔說:“虎狼凶猛殘暴,獵捕它們的時候,人們經常受到傷害。捕捉它們既然沒有什麽好處益,又有這麽大的害處,所以從今以後不要再獵捕它們上貢。”次日,他臨幸武州山石窟寺,賜給那裏貧困年老的民眾一些衣服,並在第二天臨幸方山。四月二十(甲辰),孝文帝賜給京畿內鰥寡孤獨不能自存的百姓不同程度的穀物和棉布。
四月初六(庚寅),南齊諡名蕭道成為高皇帝,廟號太祖。四月二十二(丙午),齊高帝被安葬在泰安陵。四月二十七(辛亥,通鑒為辛卯,疑有誤),朝廷追尊穆妃為皇後,並於六月初一立南郡王蕭長懋為皇太子,於六月十三(丙申)立王氏為太子妃。太子妃是琅邪人。同時還封皇子聞喜公蕭子良為竟陵王,臨汝公蕭子卿為廬陵王,應城公蕭子敬為安陸王,江陵公蕭子懋為晉安王,枝江公蕭子隆為隨郡王,蕭子真為建安王,皇孫蕭昭業為南郡王。
同時,司徒褚淵重病不起,自己上表要求遜位,但齊武帝不答應。褚淵再三懇切請求,朝廷不得不於六月二十(癸卯),改任褚淵為司空兼領驃騎將軍,依然保留侍中和錄尚書事。
六月,柔然國再次派使臣來北魏朝貢。秋七月,北魏發動州郡五萬人修建靈丘道。八月初一(癸未),孝文帝分別派遣大使到全國各地遭受水災的地方巡視,減輕或取消當地租賦。對貧困不能自理的人們,朝廷還賜給他們穀物和棉布。八月十八(庚子),北魏取消對山澤的禁令。
南齊吏部尚書濟陽人江謐,生性諂媚浮躁。齊高帝去世後,江謐因自己沒有參與顧命而懷恨在心。齊武帝即位後,江謐又沒升官,因此更加怨恨並誹謗朝廷。正好齊武帝身體不適,江謐前往豫章王蕭嶷那裏拜訪,問他道:“皇上至尊病要不好,東宮(太子)又不是能承擔大任的人才,明公如今有什麽打算嗎?”齊武帝聽說了這話後,便讓禦史中丞沈衝上奏指控江謐前後的所有罪惡,然後於八月初九(庚寅),賜江謐死。
八月二十一(癸卯),南齊南康文簡公褚淵去世。他的世子侍中褚賁為父親失節感到恥辱,並在服喪完畢後不再出仕,並將爵位讓給他弟弟褚蓁,自己終身在褚淵的墓旁隱居。
九月初六(丁巳),南齊因為國哀而取消國子學。
同時,氐王楊文弘去世;因為他的兒子們都很年幼,便讓他兄長的兒子楊後起為嗣。九月初十(辛酉),北魏任命楊後起為武都王,任命楊文弘兒子楊集始為白水太守。不久後楊集始自立為王,但被楊後起打敗。
北魏因為荊州的巴民和氐民經常擾亂地方,便派鎮西大將軍李崇為荊州刺史去安撫那一帶。李崇是魏顯祖舅舅的兒子。李崇將要赴任時,北魏下敕令發動陝、秦二州的士兵去護送他。李崇推辭道:“邊境的民眾失去人和,本來就怨刺史。今天臣奉詔取代了他,一切自然會安寧無事。臣隻須要一紙詔書就夠了,不麻煩發兵自我防範。那樣反而讓民眾感到害怕。”孝文帝同意了。李崇於是輕裝上路,隻帶了幾十隨從騎馬抵達上洛,然後宣讀朝廷詔書,撫慰曉諭百姓,結果夷人和漢人都服從管轄。李崇命令邊防部隊將掠到的南齊人全都送還,於是南齊邊防部隊也將二百多北魏人歸還他。因此雙方在邊境地帶和平相處,不再有白天或黑夜的烽火警報。許久之後,北魏遷李崇為兗州刺史。
兗州一帶先前有很多劫匪強盜,李崇命令每個村落設置一座警樓,樓裏都懸掛一隻大鼓,出現盜賊時就猛擊大鼓。首先聽到鼓聲的隔壁村也接著擊鼓一聲,其次的村落則擊鼓二聲,三聲,這樣片刻之間,鼓聲響徹百裏。同時各村民眾派人守住要道。因此肇事的強盜無不被擒獲。後來北魏各州也都仿效這一辦法。而這就是由李崇倡導開始的。
九月二十(辛未),南齊任命征南將軍王僧虔為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任命尚書右仆射王奐為湘州刺史。
劉宋已故建平王劉景素的主簿何昌宇和記室王摛以及他所舉薦的秀才劉璡,先後上書給朝廷陳述劉景素的美德,為他喊冤。十月二十(辛醜),齊武帝下詔允許他們用士大夫的禮儀將他移葬在舊日的墓穴。劉璡是劉瓛的弟弟。
十一月,魏孝文帝打算親自去祭祀七廟,命令有司部門製定禮儀程序,依照古人的體製預備祭祀太牢的牲畜、器具和服飾以及樂章。從這時起北魏開始舉行四時的常規祭祀。十一月初四(乙卯),吐穀渾國派使臣來朝貢。十二月初七(丁亥),孝文帝下詔說:“因為朕的寡薄,為政缺乏平和,所以不能仰仗天象,免除六氣的不和。今年秋季天下淫雨,導致洪水為災,百姓嗷然受困。朕嗟歎憐湣,所以派使者到各方巡視賑恤。然而地方官員不認真考慮有利百姓的辦法,隻是敷衍了事。愛惜皮毛而把裘衣反過來穿上,那真不是辦法。現朕敕令凡是尚未上交以及即將上交的租調,一概取消。有司部門應當勉勵民眾從事農桑,期待將來的豐收,好讓朕稱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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