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四：宋魏並存之九：沈懷文之死與孝武帝去世

公元459年七月，宋孝武帝劉駿的弟弟竟陵王劉誕在廣陵反叛失敗後被殺。近兩年後即公元461年四月孝武帝的兒子雍州刺史海陵王劉休茂才也在反叛失敗後被殺。

九月二十一（甲戌），朝廷將南豫州的州治遷到於湖（今安徽當塗縣東南），並在三天後任命潯陽王劉子房為南豫州刺史。

閏九月初五（戊子），皇太子妃何氏去世，諡名為獻妃。閏九月十九（壬寅），孝武帝改封曆陽王劉子頊為臨海王，並於十月初二（甲寅）任命南徐州刺史劉延孫為尚書左仆射，右仆射劉秀之為雍州刺史。次日朝廷又任命新安王劉子鸞為南徐州刺史。劉子鸞的母親殷淑儀，是後宮裏最被孝武帝寵愛的，劉子鸞也是孝武帝兒子裏最受寵的；凡是被皇上看中的臣僚，無不進入劉子鸞的府邸做事。當他出任南徐州時，朝廷將吳郡割給他。

當初，巴陵王劉休若擔任北徐州刺史。他任命山陰令張岱為谘議參軍，代行州府和王國的事務。後來臨海王劉子頊出任廣州，豫章王劉子尚出任揚州，晉安王劉子勳出任南兗州，張岱都曆任該三府的谘議，負責三王的事務，與典簽和主帥共事，事情辦得井井有序，跟藩王和佐吏也都相處和睦。有人問張岱道：“不但王爺年幼，執事的人也很多，而先生卻總能公私相濟，事情處理得這麽好。先生是如何辦到的？”張岱答道：“古人說：‘一心可以事百君。’我為政公平，待人以禮，所以讓人追悔莫及的事沒有機會發生。而周圍佐吏的明智暗弱和長處短處，那也隻是才能的多少而已。”當劉子鸞出任南徐州時，再次任命張岱為別駕和行事。張岱是張永的弟弟。

同時，北魏派員外散騎常侍遊明根等人出使劉宋。遊明根是遊雅之的堂弟。這期間，北魏廣平王拓跋洛侯去世。

十二月二十一（壬申），宋孝武帝任命領軍將軍劉遵考為尚書右仆射，並在兩天後，建立製度要求百姓每年每戶交納布帛四匹。

也在這年，朝廷下詔要求士族裏和平民通婚的都要填補將吏的空缺。和平民通婚的士族成員往往為了躲避兵役而逃亡。朝廷為了嚴格這一製度，將捕捉到的人當即處斬，所以這些人往往奔竄到湖裏山裏成為盜賊。侍中沈懷文極力勸諫，但孝武帝不聽。

大明六年即公元462年正月初二（癸未），北魏樂浪王拓跋萬壽去世。正月初十（辛卯），孝武帝首次到新建的明堂祭祀五帝，並宣布大赦。正月二十六（丁未），孝武帝在中堂選拔秀才和孝廉。揚州秀才顧法在對策上寫道：“源清則流潔，神聖則刑全。躬化易於上風，體訓速於草偃。”意思是皇上以身作則則容易教化百姓。孝武帝看了之後，很討厭他的暗示，憤怒地將他的對策扔在地上。

二月初五（乙卯），朝廷恢複百官的俸祿。三月初十（庚寅），孝武帝封皇子劉子元為邵陵王。

當初，侍中沈懷文多次因為直諫而忤逆了孝武帝的旨意。沈懷文曆來與顏竣和周朗的關係密切，孝武帝跟沈懷文說：“顏竣如果知道我要殺他，估計也不敢像你這樣大膽說話。”沈懷文默然無語。侍中王彧曾稱讚顏竣和周朗人才難得，沈懷文也附和他的意見。顏師伯將這事講給孝武帝，孝武帝更加不高興。孝武帝曾外出射獵野雉，突然遇到暴風雨。沈懷文與王彧和江智淵約好了一道去勸諫。剛巧孝武帝召他們到射野雉的場地行宮，沈懷文便勸道：“這麽大的風雨，並非聖上應該去經受的。”王彧也勸道：“陛下應當聽從沈懷文的勸諫。”江智淵還沒來得及進言，孝武帝就注視著弓弩，臉色鐵青地說：“你們難道要學顏竣不成，怎麽什麽事好像都知道！”又說：“顏竣那小子，恨不得殺他之前先鞭韃他的臉！”孝武帝每次舉行筵席時，總是要在座的喝得爛醉，玩笑開得毫無節製。沈懷文一貫不喝酒，又不喜歡開玩笑。孝武帝便以為他故意和自己拉開距離。謝莊曾警戒沈懷文說：“先生總和他們不一樣，這樣怎能持久！”沈懷文說：“我年輕時就這樣，怎麽好一下就改變！不是想和他們保持距離，隻不過生性這樣而已。”孝武帝因此將沈懷文外派為晉安王劉子勳的征虜長史兼領廣陵太守。

沈懷文到建康上朝，事情完畢後朝廷要求他回任所，但他因為女兒生病請求延期。當他尚未離京時，被有司部門彈劾而免官，並且禁錮（即不能為官）十年。沈懷文賣掉住宅，打算回到東邊去。孝武帝聽說後，勃然大怒，讓人將他收付廷尉。三月二十七（丁未），孝武帝賜沈懷文死。沈懷文的三個兒子沈澹、沈淵、沈衝，一路哭著為沈懷文請命，見到的人們無不為之感到傷心。柳元景想救沈懷文，給孝武帝上書說：“沈懷文的三個兒子，真是慘不忍睹。希望陛下盡快給他適當定罪。”孝武帝到底還是把他殺了。

夏四月，淑儀殷氏去世，被追拜為貴妃，諡名宣妃。孝武帝痛悼不已，因為她的死而精神恍惚，荒廢了不少政事。五月二十三（壬寅），太宰劉義恭被解除司徒職位。六月十三（辛酉），東昌文穆公劉延孫去世。

六月二十二（庚午），魏高宗來到陰山。同時，北魏石樓胡人賀略孫造反，長安鎮將陸真平定了他。魏高宗命令陸真駐守在長蛇鎮。氐族豪強仇傉檀造反，也被陸真平定了。他在那裏修建了城池後才回去。七月二十四（壬寅），魏高宗來到河西。

七月十七（乙未），孝文帝在皇子劉子雲重病時封他為晉陵王，但他當天就病死了，諡名為孝王。

當初，東晉權臣庾冰曾提議讓沙門僧人敬拜帝王，後來桓玄也再次這樣提議，但終究沒有實行。到這時，孝文帝讓有司部門上奏說：“儒家和法家是不同的學派，名家和墨家也分得很清楚。然而在崇拜祖先尊敬主上方麵，他們都完全一致。隻有佛教，宣傳他們的佛經，用他們的經文蒙蔽正道，近來越來越厲害。佛教本應當謙卑自律，以忠誠虔信為道，卻怎能隻跪拜四輩佛祖而對父母二親簡慢無禮，隻對老僧磕頭而對皇上不恭！臣等商議的結果，認為沙門僧被接見時，應當盡到虔誠謙恭。至於禮敬的程度，可以依據他們原來的習俗。”九月初一（戊寅），朝廷製定沙門僧致敬人主的製度，直到廢帝即位才恢複了原來的做法。

九月十八（乙未），孝文帝任命尚書右仆射劉遵考為左仆射，丹陽尹王僧朗為右仆射。王僧朗是王彧的父親。

十月二十六（壬申），朝廷將宣貴妃安葬在龍山，並大興徭役，挖通隧道長達數十裏。百姓不堪重役，死亡了很多人。自從永嘉東渡以來，江南對皇室的掩埋，從沒如此興師動眾過。孝武帝又為她另外修建廟堂。同時，北魏派員外散騎常侍遊明根再次出使劉宋。十一月初五（辛巳），朝廷加授尚書令柳元景為司空。

十一月二十六（壬寅），魏高宗回到平城。

同時，南徐州從事史範陽人祖衝之上言認為，何承天的《元嘉曆》疏忽和錯誤依然很多，請求更改製作新曆。他認為：“根據舊曆法，冬至日是固定的，而不滿一百年，就會差二度。現在如果將冬至定在年終，那麽每年都隻有一點微差，因此可以用得很久，不需要屢次更改。還有，子是星辰之首，位在正北；虛宿在北方列宿之中。新的曆法則將上元放在年終，從虛一開始。而且，日辰的順序，總是以甲子為先。新的曆法總是把上元放在甲子。還有，根據何承天的曆法，日、月、五星各自有元；而新的曆法將以日月五星的交會和快慢作為上元歲首的開始。”孝武帝讓熟悉曆法的學者和祖衝之辯論，但理論不過他。後來孝武帝死了，新曆法也就沒有施行。

大明七年即公元463年正月十二（丁亥），朝廷任命尚書右仆射王僧朗為太常，衛將軍顏師伯為尚書仆射。

孝武帝總是利用宴會，讓群臣自相嘲諷作樂。吏部郎江智淵曆來安靜優雅，便逐漸不肯這麽做。孝武帝曾讓江智淵用王僧郎戲弄他的兒子王彧。江智淵嚴肅地說：“恐怕不好開這樣的玩笑！”孝武帝很生氣地說：“江僧安是個癡人，你們癡人自相憐惜。”江僧安是江智淵的父親。江智淵覺得受到侮辱，伏在桌幾上流淚，從此也就失寵了。他又建議殷貴妃的諡名應當為懷妃，而孝武帝認為不夠完美，因此更加討厭他。有一天，孝武帝和群臣乘馬來到殷貴妃的墓前，舉馬鞭指著墓前的石柱跟江智淵說：“這上頭不容許有‘懷’字！”江智淵更加害怕，竟然因為擔憂過度而去世。

正月十四（己醜），孝武帝任命尚書令柳元景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二月初十（甲寅），孝武帝南巡豫和南兗二州，並於二月十三（丁巳，通鑒為丁卯）在烏江遮攔野獸打獵。二月十八（壬戌），朝廷宣布大赦。二月二十（甲子），孝武帝來到瓜步山，然後於本月二十八（壬申）回到建康。

四月二十一（甲子），他下詔說：“除非帶領軍隊作戰，都不能隨便殺人。罪行嚴重應當處死的，都必須先上報。違反這道詔令的跟殺人同論。”五月初三（丙子），他又下詔說：“從今以後，州刺史和郡縣守宰動用民眾和軍隊時，都必須先有朕的手詔才可施行。隻有邊境遇到外敵以及內部出現叛亂，事變發生倉猝的才可以例外。”

五月十五（戊戌，通鑒為戊辰，疑有誤），孝武帝任命左民尚書蔡興宗和左衛將軍袁粲為吏部尚書。袁粲是袁淑兄長的兒子。

孝武帝喜歡狎褻侮辱群臣，自太宰劉義恭以下都不免遭到這種非禮。他經常稱呼金紫光祿大夫王玄謨為老傖（北方大老粗），稱仆射劉秀之為老慳（吝嗇鬼），稱顏師伯為齴（大齙牙）；其他臣下長的高矮肥瘦他也都有外號。黃門侍郎宗靈秀身體肥胖，下拜起立都很不方便。每次朝廷集會，孝武帝總是故意賞賜他，就是要他千辛萬苦地下跪謝恩，以為好玩讓大家笑笑。他又寵愛一個昆侖奴，讓他用棍杖擊打群臣，尚書令柳元景以下都不能避免。蔡興宗十分嚴肅，昆侖奴隻怕他一人，不敢對他無禮。顏師伯跟儀曹郎王耽之說：“蔡尚書經常免遭戲弄，和大家實在不合拍。”王耽之說：“蔡豫章昔日在相府時，也是這樣方正嚴肅，不苟言笑。武帝舉行私人宴會時，都不請他。蔡尚書今天算是得到他父親的真傳了。”

五月二十九（壬寅），魏高宗來到陰山。

六月二十六（戊辰），孝武帝任命秦郡太守劉德願為豫州刺史。劉德願是劉懷慎的兒子。孝武帝安葬殷貴妃之後，多次和群臣來到她的墓上。他跟劉德願說：“愛卿可以哭悼貴妃，哭得很傷心將得到厚賞。”劉德願於是放聲痛哭，捶打胸部，用腳頓地，滿臉流淚。孝武帝因此非常高興，所以任命他為豫州刺史獎勵他。孝武帝又讓醫術人員羊誌哭悼貴妃，羊誌也咽咽嗚嗚地哭得很悲傷。後來有人問羊誌道：“先生哪裏弄來的這幅滿臉是淚的哭相？”羊誌答道：“我那天隻是自己哭悼去世的小妾而已。”

孝武帝為人機警而敢於決斷，學問淵博，文章也華麗機敏。他省閱上書奏章時，能一目七行。他還善於騎射，然而奢侈貪欲，沒有節製。自從晉氏渡江以來，朝廷的宮室都新蓋不久，因此舉行朝宴的地方，隻有東西二堂而已。晉孝武帝末年，才開始修建清暑殿。劉宋建國初年，也沒怎麽增加改善。宋孝武帝開始大修宮室，裝飾得一派錦繡。他還豢養了一批嬖妾和幸臣，傾盡官府的庫藏賞賜他們。他甚至推倒宋武帝劉裕原來居住的陰室，在那地方蓋起玉燭殿。在推倒之前，他和群臣前往參觀，看到床頭邊有一道土牆，牆壁上還掛著葛做的燈籠和麻做的蒼蠅拂子。侍中袁顗因而大為稱讚武帝勤儉樸素的品德。孝武帝沒有回答，隻是自言自語地說：“莊稼漢能住到這樣，已經過分了。”袁顗是袁淑兄長的兒子。

八月二十四（乙醜），孝武帝封皇子劉子孟為淮南王，劉子產為臨賀王。

八月二十四（丙寅），魏高宗到河西圍獵，直到九月初十（辛巳）才回平城。

九月十九（庚寅），孝武帝任命新安王劉子鸞兼司徒，並於九月二十五（丙申）封皇子劉子嗣為東平王。十月二十三（癸亥），孝武帝封東海王劉禕為司空。九月二十九（己巳），孝武帝到姑孰圍獵。同時，北魏員外散騎常侍遊明根等人又出使來到建康。遊明根奉旨三次前來，孝武帝因為他是位長者，對他禮數十分周到。

十一月二十三（癸巳），孝武帝到梁山觀看水軍演練，並於十二月初七（丙午）來到曆陽，接著在十二月十五（甲寅）宣布大赦。十二月二十（己未），朝廷加授太宰劉義恭為尚書令。四天後，孝武帝回建康。

大明八年即公元464年正月十八（丁亥），魏高宗封他弟弟拓跋雲為任城王。

正月十九（戊子），孝武帝任命徐州刺史新安王劉子鸞兼領司徒。閏五月初六（壬寅），朝廷任命太宰劉義恭兼領太尉。

孝武帝末年尤其貪財，刺史和二千石官員免官回來時，都必須奉獻錢財。他還靠跟人玩賭博遊戲巧取豪奪對方的錢財，一定要弄光為止。他終日酗酒，很少有清醒的時候，經常靠著桌幾昏昏入睡。但當外頭有人奏事時，他總能當即肅然整容，沒有醉酒的樣子，因此朝廷內外無人不怕他，沒人膽敢怠惰政事。

閏五月二十四（庚申），孝武帝在玉燭殿去世。他留下遺詔說：“太宰劉義恭解除尚書令，加授中書監；任命驃騎將軍南兗州刺史柳元景兼領尚書令，搬入宮城內居住。事無巨細，全部委托這二位公卿，所有大事則必須有始興公沈慶之參與決定。如果遇到軍旅大事，全都交給沈慶之。尚書中的事務，全部交給仆射顏師伯。京城外的軍隊事務，全部交給領軍將軍王玄謨。”當天，十六歲的太子劉子業即皇帝位，宣布大赦。吏部尚書蔡興宗親自將玉璽綬帶授予太子，太子接受時，傲慢怠惰，毫無傷心的樣子。蔡興宗出宮後，跟人家說：“當年魯昭公父親去世後毫不悲傷，叔孫豹就知道他不能善終。家國的災禍，難道就會因此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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