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係列三：封狼居胥之七：何尚之議論貨幣與宋魏汝南血戰

宋元嘉二十四年即公元447年正月二十六（甲戌），宋大赦。同時，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領袖曹仆渾等人造反，但很快就在二月初被北魏征東將軍武昌王拓跋提等人鎮壓了。

二月初五（癸未），魏世祖拓跋燾來到中山。

魏軍當時進攻敦煌時，北涼王沮渠牧犍派人劈開王府金庫，取走裏麵的金銀珠玉和各種寶器，匆忙之間也沒重新關閉。百姓於是爭著到裏麵去盜取財物，而有司部門也無法抓獲這些盜賊。到這時，沮渠牧犍的親信和守衛寶藏的人向北魏人告發，並聲稱當年沮渠牧犍父子藏了很多毒藥，先後暗殺了幾百人，他們的姊妹們也都學了不少旁門左道。有司部門於是搜索沮渠牧犍的家，果然找到了不少藏匿的財寶。魏世祖大怒，於是賜沮渠昭儀自盡，並殺了她的整個宗族，隻赦免了沮渠祖，因為他在北涼失陷前就降魏了。又有人告發沮渠牧犍還繼續和他原來的臣民來往，有謀反嫌疑，因此魏世祖在三月派崔浩到他的府邸去賜沮渠牧犍自盡。他被追諡為哀王。

同時，北魏將定州的三千家丁零人遷徙到平城。六月，北魏扶風公處真等西征八將被指控盜竊軍資和掠奪贓款各達千萬計，全部被處斬。八月底，北魏樂安宣王拓跋範去世。十二月，北魏晉王拓跋伏羅去世。同時，仇池的楊文德占據葭蘆城向北魏挑戰。那裏的氐民和羌民以及武都等五郡的氐民全都起來響應。

翌年即公元448年春正月，北魏仇池鎮將皮豹子率軍出擊反叛的氐民。楊文德兵敗，棄城逃到漢中。皮豹子收捕了他的妻兒和僚屬，沒收了他的軍資以及楊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凱旋而歸。當初，楊保宗將要反叛時，公主曾鼓勵過他。有人問道：“為什麽要背叛自己父母的國家？”公主答道：“事情一旦成了，我就是一國之母，怎能和現在這小縣公主相比！”魏世祖因此賜她自盡。劉宋也因為楊文德失守城池，免去了他的官職和爵位。

二月底（癸卯），魏世祖抵達定州，取消了去年六月開始的京畿外圍要塞的建築工程。他接著又前往上黨，誅殺了潞縣二千多家造反的百姓，並將河西離石的五千多家民眾遷徙到平城。

五月初四（甲戌），北魏封交趾公韓拔為鄯善王，出鎮鄯善，並將它當作北魏的一個郡縣對他們征收賦稅和徭役。六月二十一（辛酉），魏世祖來到廣德宮。

北魏的事情暫且放下，回到劉宋。當初，宋文帝覺得錢幣的麵值太重而物價太輕，便決定改鑄四銖新錢。很多人於是將原來錢幣裏的銅給翦鑿下來偷鑄新錢，這讓文帝很頭疼。公元447年，錄尚書事江夏王劉義恭建議，將一大錢當作兩錢用。右仆射何尚之反對說：“錢幣的興起，是以估量貨物的價值為根本而進行交易，豈能靠多鑄錢幣解決問題！數量少了則貨幣價值增重，數量多了則物價上升。數量多少似乎有所差別，其實實際效果沒什麽兩樣。況且如果以一錢當兩錢，不是徒然鼓勵那些哄抬物價的人嗎？如果真實行了這樣的製度，那麽富人的財富自然倍增，而窮人的貧困也就加劇。臣擔心這麽做不利於貧富的均衡。”宋文帝最終還是遵照劉義恭的建議。

同年八月二十（乙未），徐州刺史衡陽文王劉義季去世。劉義季自從彭城王劉義康被貶黜之後，就開始縱酒不理政事。宋文帝寫信責備並戒告他，但劉義季依然酣飲自若，以致最終因為酗酒過度而去世。

十月初八（壬午），胡藩的兒子胡誕世殺了豫章太守桓隆之，占據豫章反叛，想奉前彭城王劉義康為主公。前交州刺史檀和之正好離職回家經過豫章。他組織人馬出擊並殺了胡誕世。

十一月初十（甲寅），宋文帝封皇子劉渾為汝陰王。

翌年即公元448年閏二月初七（己酉），宋文帝在宣武場舉行大規模練兵拜將典禮。

當初，劉湛被誅殺後，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寵任，經過累次升遷後做到吏部尚書，權勢傾動朝廷內外。庾炳之沒有文采和學問，稟性強硬急躁，而且輕率膚淺。他擔任選拔人才的重任後，喜歡辱罵賓客，並且經常收受賄賂，因此士大夫都很討厭他。

庾炳之曾因為將屬下的令史二人留宿在自己的私宅而被有司部門彈劾。宋文帝覺得那是個小過錯，便不打算追問。仆射何尚之趁機極力宣揚庾炳之的短處，說：“庾炳之見到別人有精致的帶盆燭台，或者優良的驢子，無不找機會向人家索取。他選拔錄用官員很不公平，這類例子不勝枚舉。他還交結朋黨，搬弄是非。他做過的敗俗傷風事情要超過範曄；所少的就是叛亂一事。陛下即使不想給他加罪，也應當將他外派出京。”宋文帝想讓庾炳之擔任丹陽尹。何尚之說：“庾炳之辜負皇恩，屢犯錯誤，現在再授予他京城令尹這樣赫赫有名的職位，豈不是更助長了他的氣焰嗎？古人說：‘無賞無罰，雖堯、舜不能為治。’臣昔日就警告過陛下要小心範曄，當時也曾擔心會冒犯陛下。今天臣再次表達自己愚蠢的見解，即使麵臨九死一生的處境也不後悔。曆觀古今，從未有過犯有這麽多過錯，還受賄數百萬的官員，反而得到像庾炳之這樣的高官厚祿。”宋文帝因此免去了庾炳之官職，任命徐湛之為丹陽尹。

同時，彭城太守王玄謨上疏說：“彭城是並兼水陸兩路的要道，請朝廷派一位皇子來掌管州事。”四月十四（乙卯），宋文帝任命武陵王劉駿為安北將軍兼徐州刺史。

這期間，劉義恭建議的一大錢當兩錢用的貨幣政策開始實行後，官府和私人都覺得很不方便。五月初九（己卯），朝廷取消了這一政策。

六月二十六（丙寅），荊州刺史南譙王劉義宣進位為司空。八月二十五（甲子），宋文帝封皇子劉彧為淮陽王。九月初二（辛未），宋文帝任命尚書右仆射何尚之為左仆射，任命領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

西域般悅國離北魏京城平城有一萬多裏路。這期間，他們派使者來到北魏，請求和北魏東西夾擊柔然。魏世祖答應了，於是宣布朝廷內外軍隊全部戒嚴。

九月十七（丙戌），魏世祖來到陰山。同時，北魏成周公萬度歸攻打並擊潰了焉耆，焉耆王鳩屍卑那逃到龜茲去。魏世祖下詔派唐和和前部王車伊洛帶領所部兵馬與萬度歸會合，一道出討西域。唐和派人勸降了柳驢等六座城池，接著和他們共同攻打並占領了波居羅城。

十月初三（辛醜），北魏弘農昭王奚斤去世，他兒子奚它觀世襲了他的爵位。魏世祖說：“當年奚斤的關西之敗，本來罪當處死。朕因為奚斤曾經輔佐先帝，所以恢複了他的爵位封邑，使他得終天年。朕對他的君臣恩分也已經足夠了。”於是降奚它觀為弘農公。

十月二十五（癸亥），北魏大赦。十二月，萬度歸從焉耆西討龜茲，留下唐和鎮守焉耆。柳驢衛戍頭領乙直伽陰謀反叛，唐和出兵打敗並殺了他，於是那一帶的各少數民族部落都歸附了北魏，西域因此再次平定。

同時，北魏太子拓跋晃來到魏世祖的行宮朝見，魏世祖讓他跟從大軍征伐柔然。魏軍來到受降城，卻不見柔然人的蹤影，隻好將軍糧儲藏在城內，然後安置了衛戍部隊後回去。

翌年即公元449年正月初一，魏世祖在漠南大宴群臣。正月初七，北魏再次征伐柔然。高涼王拓跋那出東路，略陽王拓跋羯兒出西路，魏世祖和太子則出涿邪山，三路並進了數千裏。柔然處羅可汗大為恐懼，逃得遠遠地去了。三月二十四（庚寅），魏世祖回到平城；並於五月二十五（庚寅）又來到陰山。

九月，魏世祖再次征伐柔然，命令高涼王拓跋那出東道，略陽王拓跋羯兒出中道。柔然處羅可汗出動全國的精兵將拓跋那重重包圍了幾十裏地。拓跋那挖掘塹壕堅守，雙方相持了好幾天。處羅可汗多次挑戰，但總被拓跋那打敗。處羅可汗因為拓跋那部隊人少卻十分頑強，便懷疑北魏大軍很快就會到來，於是解圍在夜裏退去。拓跋那帶兵追趕了九天九夜。處羅可汗更加恐懼，便拋棄輜重，越過穹隆嶺遠遠逃去。拓跋那奪取了他們的輜重，然後率軍回來，和魏世祖在廣澤會師。略陽王拓跋羯兒也繳獲了柔然的一百多萬民眾和牲畜。從此柔然國力衰竭，躲起來再也不敢侵犯北魏邊塞。十二月十七（戊申），魏世祖回到平城。

再回到劉宋這邊來。同年二月初三（己亥），宋文帝到丹徒拜謁京都的陵園。二月（通鑒稱三月，可能有誤）二十一（丁巳），宋大赦，並招募各州願意遷移到京畿的數千戶人家去充實京口。五月十七（壬午），宋文帝回到建康。

宋文帝有收複中原的意思，群臣於是爭著獻策迎合他的想法而取寵。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其如此，經常上疏主張北伐。文帝跟身邊的侍臣說：“我看了王玄謨的奏章，不免產生要封狼居胥的念頭（當年西漢大將霍去病出征匈奴成功，登上那裏的狼居胥山築壇祭天）。”禦史中丞袁淑跟文帝說：“陛下現在應當席卷趙魏故土，到泰山祭拜天地。臣正遇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願意獻上封禪之書。”宋文帝非常高興。袁淑是袁耽的曾孫。七月初七（辛未），宋文帝任命廣陵王劉誕為雍州刺史。文帝覺得襄陽（雍州州治）與關中和黃河一帶接壤，便想增強那裏的實力，於是取消了江州的軍府，將那裏的文武官員全部配給雍州；同時將湘州送給朝廷的租稅全部交給襄陽。

同時，沔北一帶各個蠻人部落入寇雍州。宋建威將軍沈慶之帶領後軍中兵參軍柳元景和隨郡太守宗愨等二萬人討伐他們，兵分八路同時進軍。早先，討伐蠻人的宋將們都將軍營紮在山下逼迫蠻人，蠻人因此得以占據山頂的位置向宋軍發射矢石，造成宋軍失利。沈慶之說：“去年蠻人田裏穀物豐收，因此積累了很多糧食在山裏，我們不能和他們曠日持久地相持。我看不如出其不意，衝擊他們的腹心地帶，這樣一定能夠打敗他們。”於是命令各路軍隊伐木登山，擊鼓呐喊地向前邁進。各個蠻人部落因而震驚恐慌，而宋軍趁機猛攻，把他們完全擊潰。

宋元嘉二十七年即公元450年正月二十四（乙酉），魏世祖來到洛陽。

同時，沈慶之從冬季直到春季，屢次打敗雍州各個蠻人部落，並利用蠻人積聚的穀物充當軍糧，前後殺敵三千人，俘虜二萬八千多人，收降了二萬五千多戶人家。幸諸山的犬羊蠻人部落憑險築城，防守非常堅固。沈慶之進攻他們時，命令各路軍隊在山中紮營，各個營盤連成一片，開門相通。各個軍營內也穿鑿了水池，早晚不用出營打水。不久，刮起大風，蠻人士兵半夜前來放火燒營。各營軍隊用池水澆滅大火，然後出來用弓弩夾射蠻人士兵，他們這才散走。蠻人占據的地方十分險固，不能強攻，沈慶之便安置六個衛戍區守著他們。久而久之，蠻人的糧食耗盡，開始請求投降，朝廷便將他們全部遷往建康作為地方軍營的佃戶。

魏世祖打算入侵劉宋，並在二月初三（甲午）到梁川舉行大規模圍獵。宋文帝聽說後，命令淮河泗水一帶的各郡說：“如果魏寇人數不多，則各自堅守城池。如果他們大規模入侵，則帶領民眾退到壽陽。”邊境部隊偵察到的情報不很明確。二月二十（辛亥），魏世祖親自率領步騎十萬突然南下。南頓太守鄭琨和潁川太守郭道隱同時棄城逃走。

當時，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鎮守壽陽。他派左軍行參軍陳憲代行汝南各郡的事務，堅守懸瓠。城中的戰士不滿千人，魏世祖於是包圍了懸瓠。

三月，朝廷因為有軍事行動，將內外百官的俸祿減少了三分之一。

魏軍不分晝夜猛攻懸瓠，還製造了很多攻城高樓，居高臨下地向城牆射擊，箭如雨下。城中百姓不得不背著門板到戶外打水。魏軍還在衝車（撞牆車）的末端安裝大鉤去拉碎樓堞（城上齒狀矮牆），因而破壞了南城牆。陳憲在城牆內設置女牆，城牆外豎立木柵，抗拒魏軍。魏軍填了城外的塹壕，登上城牆和宋軍肉搏。陳憲督促激勵將士苦戰，戰死的屍體堆積得跟城牆一樣高。魏兵踩著屍體爬上城，結果兩軍短兵相接。陳憲銳氣不減，越戰越勇，宋軍將士也無不以一當百，殺死殺傷敵兵數以萬計，城中死者也超過一半。

魏世祖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領一萬多步騎，驅趕著他們掠奪走的六郡民眾往北駐紮在汝陽。當時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鎮守彭城，宋文帝派使者秘密前往命令劉駿率領騎兵帶上三天幹糧去偷襲汝陽。劉駿在彭城百裏內的地方找到一千五百匹馬，組織成五支騎兵部隊，然後派參軍劉泰之統領安北騎兵行參軍垣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人分別率領，直趨汝陽。魏軍隻擔心救兵從壽陽那邊過來，而對彭城的方向沒有防備。四月初七（丁酉），劉泰之等人秘密進發偷襲汝陽的魏軍，殺了三千多人，燒毀了他們的輜重。魏軍士兵全都逃散，被掠走的民眾全都得以回到東邊。魏軍偵察得知劉泰之等部隊沒有後繼，便開始回軍反擊。垣謙之首先退卻，結果造成士卒驚慌混亂，丟棄兵器逃走。劉泰之被魏兵所殺，臧肇之在河裏溺死，程天祚則被魏兵生擒；隻有垣謙之、尹定、杜幼文以及九百多士卒和四百匹馬得以逃生回來。

再說魏世祖攻打懸瓠四十二天，宋文帝派南平內史臧質前往壽陽，和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同帶領豫州兵馬去救懸瓠。魏世祖派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截擊他們。臧質等人打敗並殺了乞地真。劉康祖是劉道錫的堂兄。

夏四月，魏世祖從汝南撤軍，於四月十三（癸卯）回到平城。

四月二十二（壬子），安北將軍武陵王劉駿因為汝陽之敗被降號為鎮軍將軍，垣謙之被處死，尹定和杜幼文則被交付尚方（帝王用具的作坊）。朝廷因功任命陳憲為龍驤將軍、汝南和新蔡二郡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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