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注:關西諸雄的實際稱號非常混亂,有時河西,有時河南,等等。為了簡化,大體是這樣的:後秦是姚氏,西秦是乞伏氏,後涼是呂氏,北涼是沮渠氏,西涼是李氏,南涼是禿發氏,仇池是楊氏,胡夏是劉氏後來改為赫連氏。而南北前後等都是史學家加上的。他們自稱時是不帶這些前綴的。)
公元412年十月,仇池公楊盛背叛後秦,侵擾祁山。後秦王姚興派建威將軍趙琨為前鋒,立節將軍姚伯壽統領步卒繼後,前將軍姚恢兵出鷲峽,秦州刺史姚嵩兵出羊頭峽,右衛將軍胡翼度從陰密出汧城,共同出討楊盛。姚興親自率領輕騎五千從雍城出發,與諸將在隴口會合。
仇池(今甘肅成縣一帶)方圓百裏,仇池山旁有平地二十多裏,四麵峭壁又高又陡,有羊腸蟠道三十六回盤山而上。當初,略陽清水氐人楊駒開始來此居住,後來他孫子楊千萬歸附曹魏,被封為百頃王。楊千萬孫子楊飛龍逐漸強盛,便遷居到略陽。當西晉初年齊萬年率領叛軍來到略陽時,楊飛龍大驚。他外甥令狐茂搜說:“舅父不必擔憂。齊萬年不過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於是率軍出城,和齊萬年在城下大戰。令狐茂搜無法戰勝,便退入城中堅守。後來楊飛龍收令狐茂搜為義子,更名為楊茂搜。那年即公元294年十二月,楊茂搜從略陽帶著部落四千家回保仇池,自稱輔國將軍、右賢王。後來很多關中人士到仇池避亂,楊茂搜迎接安撫,對想離去的人也都出資派衛兵護送他們出走,於是建了仇池國。
公元317年末,仇池氐王楊茂搜去世,他長子楊難敵繼立,和他弟弟楊堅頭分領部曲;楊難敵稱左賢王,駐紮在下辨,楊堅頭則稱右賢王,駐紮在河池。
公元322年二月,前趙君主劉曜親自帶兵攻打楊難敵,楊難敵戰敗後退保仇池。仇池的許多氐人和羌人多數都投降了劉曜。劉曜後來再次進攻仇池,但遇上軍中大疫,劉曜自己也病了,便打算退兵。他擔心楊難敵追殺上來,便派光國中郎將王獷去遊說楊難敵,向他諭以禍福。楊難敵於是派使者向前趙稱藩。劉曜便任命楊難敵為假黃鉞,負責益、寧、南秦、涼、梁、巴六州、隴上、西域軍事的上大將軍、益、寧、南秦三州牧、武都王。他的子弟被封為公侯列將二千石官吏的有十五人。
翌年,劉曜在消滅了陳安後,打算征服仇池。楊難敵大為恐懼,便和楊堅頭南奔漢中。劉曜接著任命大鴻臚田崧為鎮南大將軍、益州刺史,出鎮仇池。楊難敵送兒子為人質向占據四川的成漢請降,成漢於是派兵幫助楊難敵打退前趙兵。楊難敵占據險要,變卦而不肯臣服成漢。成漢派大軍討伐楊難敵,結果被他派兵斷了歸路,然後四麵攻打。成漢宗室大將李琀和李稚戰敗而死。
公元325年三月,楊難敵偷襲並成功占領了仇池,生擒了前趙鎮南將軍田崧。田崧不但不肯投降,還奪劍要刺殺楊難敵。楊難敵不得不殺了他。公元331年秋七月,成漢大將軍李壽進攻仇池的陰平和武都,楊難敵戰敗後投降了成漢,但成漢基本上讓他繼續獨立。
公元333年,仇池王楊難敵病逝,兒子楊毅繼立,自稱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公元337年,楊毅的族兄楊初襲殺楊毅,兼並了他的部眾,自立為仇池公,稱臣於石勒的後趙。公元347年十月,楊初又派使者前往建康向東晉稱藩;東晉朝廷下詔任命楊初為使持節、征南將軍、雍州刺史、仇池公。公元349年八月,楊初為東晉襲擊後趙。公元355年春正月,已故仇池公楊毅的弟弟宋奴派他姑姑的兒子梁式王去刺殺楊初。楊初的兒子楊國然後殺了梁式王和宋奴,自立為仇池公。東晉權臣桓溫上表任命楊國為鎮北將軍兼秦州刺史。第二年,楊國的叔父楊俊殺了楊國自立;東晉便任命楊俊為仇池公。楊國的兒子楊安投奔前秦。公元360年,楊俊病逝,兒子楊世繼立。
公元366年,東晉任命仇池公楊世為秦州刺史,楊世的弟弟楊統為武都太守。楊世同時也向前秦稱臣,前秦則任命楊世為南秦州刺史。公元370年,仇池公楊世病逝,兒子楊纂代立,接受東晉的封爵而拒絕了前秦王苻堅。楊世弟弟楊統驍武勇猛,很得人心。他在武都起兵和楊纂爭仇池。苻堅得知楊纂叛秦,便派西縣侯苻雅和揚武將軍姚萇等人率領步騎七萬討伐楊纂,打算先攻取仇池,然後再向寧益二州進發。同年夏四月,秦兵抵達鷲峽,楊纂率軍五萬迎擊。東晉梁州刺史楊亮派督護郭寶和卜靖率領一千多騎兵去幫助楊纂,與秦兵在峽中大戰。結果楊纂大敗,陣亡的多達什之三、四,郭寶等人也都戰死。楊纂收集散兵逃回仇池。苻雅進攻仇池,楊統率領武都的部眾投降了前秦。楊纂部將楊他派兒子楊碩暗裏投降了苻雅,請求作為內應。楊纂知道事情不妙,便綁了自己出降。苻雅為他釋縛,送他到長安。苻堅接著任命楊統為南秦州刺史,同時提拔部將楊安都督南秦州軍事,鎮守仇池。至此一直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前仇池國滅亡。
公元385年冬十月,西燕主慕容衝派尚書令高蓋率領五萬大軍討伐後秦。兩軍在新平南決戰,結果高蓋大敗,帶了麾下數千人投降了後秦。當初,高蓋的養子仇池人楊定(也是前秦王苻堅的女婿和猛將)則逃亡到隴右,在那裏收集他的舊部。楊定不久遷到曆城,自稱龍驤將軍和仇池公,派使者到東晉稱藩。於是在前秦兼並仇池十五年後,楊定又重新建立了史稱後仇池的割據小國。楊定後來又攻取天水和略陽等地,自稱秦州刺史和隴西王。
公元389年冬十月,前秦主苻登任命楊定為左丞相、負責朝廷內外軍事的秦梁二州牧。十二月,後秦王姚萇派將軍王破虜入侵秦州,楊定和王破虜在清水的格奴阪大戰,擊潰了他的部隊。公元394年十月,楊定和前秦王苻登不幸在平洲和乞伏益州的軍隊作戰時失敗戰死。楊定沒有兒子,他叔父楊佛狗的兒子楊盛,堅守仇池,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追諡楊定為武王,同時派使者到東晉稱藩。前秦太子苻宣來投奔楊盛。楊盛將氐人羌人部眾分為二十部護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以上就是前後仇池國的簡單曆史。
再說這年(公元412)後秦秦州刺史姚嵩奉命出征時,天水太守王鬆匆跟姚嵩說:“先帝神略無比,威武冠世。徐洛生也是勇猛剛毅,以他的英武輔佐王命。然而即使他們,當年再次進入仇池時,也是無功而返。這並不是因為楊氏智勇雙全,實在隻是因為仇池的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已。如今以趙琨的部眾和使君的威嚴,和先朝相比,我看未必能成功。使君對這了解得一清二楚,為何不上奏表明自己的意見?”姚嵩不肯。楊盛率領部眾與趙琨相持。姚伯壽畏懼不敢前進,因此趙琨寡不敵眾,被楊盛打敗。姚興一怒之下殺了姚伯壽,撤軍回去。姚嵩後來將王鬆匆的話告知姚興,姚興覺得他講的很有道理。
姚興任命楊佛嵩為雍州刺史,派他率領嶺北的士兵出擊胡夏。大軍在路上行進了許多天後,姚興跟群臣說:“楊佛嵩每次遇見敵人,總是勇敢得無法自我克製。所以朕經常將他所帶的士兵限製在不到五千人。現在他率領這麽多將士,朕擔心他遇上敵軍一定會失敗。他已經走遠,追也來不及了。你們覺得該怎麽辦?”楊佛嵩後來和夏王劉勃勃大戰,果然失敗,被劉勃勃捉獲。楊佛嵩不肯投降,自絕呼吸而死。
這時,後秦立昭儀齊氏為後。姚興又下詔書,讓已故丞相姚緒、太宰姚碩德、太傅姚旻、大司馬姚崇、司徒尹緯等二十四人配在姚萇的宗廟裏和先帝一道接受祭祀。姚興因為大臣相繼去世,便命令有關部門詳細製定皇上臨喪的製度。有關部門上奏姚興,請求依照以前的先例隻在東堂發哀。姚興不肯。每次大臣去世,他都親臨喪事。
同時,沮渠蒙遜遷都到姑臧。十一月,沮渠蒙遜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玄始。他就像當年涼王呂光自稱三河王那樣,安置百官。
公元413年春二月,河南王乞伏熾磐派鎮東將軍乞伏曇達和平東將軍王鬆壽帶兵往東到白石川出擊休官酋長權小郎和呂破胡,把他們徹底打敗。乞伏曇達他們虜獲了那裏的一萬多人,然後進據白石城。休官族的宗室權小成和呂奴迦等二萬多戶人家占據白坑不肯降服。乞伏曇達接著進攻並殺了他們,於是隴西的休官部落全部投降。後秦太尉索棱也在隴西投降了乞伏熾磐,乞伏熾磐任命索棱為太傅。
同時,夏王劉勃勃大赦,改元鳳翔。他任命叱幹阿利為將作大匠,發動嶺北的十萬夷人和漢人,在朔方水北和黑水的南麵建築都城。劉勃勃說:“朕正在統一天下,君臨萬邦,所以應當把新城命名為統萬。”叱幹阿利手藝很巧,然而非常殘忍。他監督民工燒土築城。在檢驗城牆的硬度時,凡是鐵錐能夠鑽入一寸的,當即就把修築的民工殺了,然後連同泥土築進了城牆。劉勃勃認為他忠誠,便將修建京都的事委任與他。凡是製造兵器後呈上給劉勃勃檢閱的,總要有工人被殺死。射擊甲胄卻不能射穿的,則殺了製造鐵弓的工匠;射穿了則殺了製造甲胄的工匠。劉勃勃又讓人鑄造一口大銅鼓。飛廉、翁仲、銅駝、龍虎之類的東西,都用黃金裝飾後,排列在宮殿前麵。在整個修建過程中,劉勃勃總共殺害了好幾千工匠,因此器物的質量都非常精利。
劉勃勃認為他的祖父跟母親姓劉,不符合禮數。古代少數民族姓氏不固定,劉勃勃便把自己的姓改為赫連氏。他認為帝王是上天的兒子,所以他們的徽赫也應當和天相連。他非正統的子女,則都以鐵伐為姓。意思是他們剛銳如鐵,都可以用於征伐他人。
四月,河南王(西秦)乞伏熾磐派安北將軍烏地延和冠軍將軍翟紹到泣勤川出擊吐穀渾別部句旁,把他們徹底打敗。
同時,河西王(北涼)沮渠蒙遜立兒子沮渠政德為世子,加鎮衛大將軍、負責尚書事務。
南涼王禿發傉檀出兵討伐沮渠蒙遜。沮渠蒙遜在若厚塢把他們打敗,又在若涼再次打敗他們。沮渠蒙遜進而包圍樂都,但二十天都無法攻克。南涼湟河太守文支在自己的郡裏投降了沮渠蒙遜,沮渠蒙遜任命文支為廣武太守。沮渠蒙遜再次討伐南涼,禿發傉檀以太尉俱延為人質求和,沮渠蒙遜這才退兵。
沮渠蒙遜西至苕台,派冠軍將軍伏恩率領一萬騎兵襲擊卑和和烏啼二部,把他們徹底打敗。他們俘獲了二千多部落的民眾後回去。
沮渠蒙遜睡在新台。閹人(宦官)王懷祖想刺殺了他,但隻傷到他的腳。他妻子孟氏生擒並殺了王懷祖。沮渠蒙遜的母親車氏這期間去世了。
七月,河南王乞伏熾磐到長柳川出擊吐穀渾酋長支旁,並俘虜了支旁及其民眾五千多戶後回去。
九月,乞伏熾磐到渴渾川出擊吐穀渾的別統掘逵,把他們徹底打敗,俘虜了二萬三千人。冬十月,掘逵帶領他剩餘的部眾投降了乞伏熾磐。
公元414年二月,西夏王赫連勃勃入侵北魏的河東蒲子。北魏並州刺史婁伏連很快就襲擊並殺了西夏所安置的吐京護軍及其守兵。
五月,姚興派後將軍姚斂成、鎮軍彭白狼、北中郎將姚洛都討伐反叛的羌民。姚斂成被羌民打敗。他害怕姚興怪罪,便前往趙興太守姚穆那裏請罪。姚穆想把他送到長安殺了。姚斂成得悉後大怒,便投奔了赫連勃勃。
姚興這期間生病了,妖賊李弘和氐人酋長仇常趁機在貳城反叛。姚興乘著禦輿帶病親自前往討伐叛軍,殺了仇常,生擒了李弘後凱旋而歸。他同時還將仇常部落的五百多戶人家遷徙到許昌。
姚興派姚紹和姚弼率領禁衛各軍鎮撫嶺北。遼東侯彌姐亭地率領他部落的民眾往南到陰密居住,並大肆劫掠百姓。姚弼捉拿了彌姐亭地,把他送往長安,並殺了他的部眾七百多人,將他的兩千多戶人家遷徙到鄭城。
後秦左將軍姚文宗有寵於太子姚泓。廣平公姚弼很嫉妒他,便誣告姚文宗對姚興有怨言,並讓侍禦史廉桃生作證。姚興一怒之下,賜姚文宗死。於是群臣都非常害怕姚弼,不敢正眼看他,經過他時也都躡著腳跟,從此再也沒人敢說姚弼的不是。姚興從此對姚弼言聽計從。姚弼於是讓姚興任命他的親信天水人尹衝為給事黃門侍郎,唐盛為治書侍禦史。姚興身邊掌管機要的,都是姚弼的黨徒。右仆射梁喜、侍中任廉、京兆尹尹昭找到機會跟姚興說:“父子之間的關係,旁人很難說三道四。然而君臣的大義,不亞於父子。所以臣等不能保持沉默。妃妾和皇後爭寵,或庶子和太子爭嫡,都是導致國家動亂的原因。廣平公姚弼,暗中有奪嫡的打算。陛下對他的寵幸太過,給了他很大的威權。因此那些奸險無賴之徒都爭相依附於他。現在長安街頭巷尾議論紛紛,都說陛下將有廢立的打算。如果真是這樣,臣等有死而已,不敢奉詔!”姚興說:“哪有這事!”梁喜等人說:“如果真沒這事,那麽陛下這樣溺愛姚弼,隻會害了他。希望陛下屏棄他身邊的小人,去掉他的威權。這樣,不但保護了姚弼,更重要的是也安定了宗廟社稷。”姚興不肯。大司農竇溫和司徒左長史王弼則秘密上疏勸姚興立姚弼為太子,姚興雖然不同意,但也沒有責怪他們。
姚興重病不起時,太子姚泓駐軍在東華門,自己則到諮議堂去侍候父親的疾病。姚弼暗中聚眾幾千人,陰謀作亂,披甲執兵埋伏在自己的宅第。撫軍將軍姚紹以及侍中任謙、右仆射梁喜、冠軍將軍姚讚、京兆尹尹昭、輔國將軍斂曼嵬共同負責禁兵,宿衛在禁內。姚裕派使者將姚弼叛逆的情況告訴了鎮守蒲阪的姚懿,並秘密寫信告訴自己在藩鎮的幾位兄長。於是姚懿流著眼淚告訴將士們說:“皇上現在重病不起,做臣子的本應當冠履不整地在身邊侍候疾病。然而廣平公姚弼擁重兵在他自己的私人宅第,不忠於儲君。這正是我舍身取義的日子。大家都是忠烈的勇士,也應當和我一道舍身取義才對。”將士們無不憤怒地揮袖舉手說:“我們絕對跟隨殿下,死生也不敢有二心。”姚懿於是赦免了所有的囚徒,散發了好幾萬匹棉布賞賜給將士們;接著建立了警衛部隊,舉行誓師大會,準備奔赴長安。鎮東將軍兼豫州牧姚洸也在洛陽動員大軍,平西將軍姚諶則在雍城動員大軍,都準備奔赴長安討伐姚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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