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八：關西諸雄之十：胡夏崛起與西秦複興

公元407年六月，匈奴人後裔劉勃勃自稱大夏天王、大單於，建立了史稱胡夏的割據勢力

十月，夏王劉勃勃打敗鮮卑人薛千等三個部落，收降了他們的部眾數以萬計。他接著又進攻後秦三城以北的各個衛戍堡壘，殺了後秦將領楊丕和姚石生等人。劉勃勃的部將都說：“陛下如想經營關中，就應當先鞏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憑寄。高平山川險固，土地肥沃，可以在那裏定都。”劉勃勃說：“愛卿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大業剛剛草創，士眾還不是很多。姚興也是一時英雄，部將們也都樂意為他效命，關中我們一時是拿不下的。我現在如果專門守住一座城池，他們一定會全力來對付我。我們的人數不是他們的匹敵，敗亡會就在眼前。所以不如以驍騎風馳電製，出其不意。他們救前我們則擊後，救後則擊前。這樣一來他們將疲於奔命，我則遊食自若。不到十年，嶺北和河東將全部為我所有。待到姚興死後，他的嗣子暗弱，那時我們才慢慢攻取長安。這些都早在我的計劃之中了。”於是侵掠秦嶺北麵，鬧得嶺北的各個城池白天都不開門。姚興因而歎道：“我真後悔沒采納黃毛小兒（顯然指他弟弟姚邕）的話，以至於此！”

劉勃勃向南涼主禿發傉檀求婚，禿發傉檀沒答應。十一月，劉勃勃率領二萬騎兵出擊禿發傉檀，直到支陽，殺死殺傷一萬多人。他們驅掠了二萬七千多人和幾十萬頭牛羊後回去了。禿發傉檀率領部眾追趕。焦朗勸道：“劉勃勃天資雄健，禦軍嚴整，殿下不可輕敵。我看不如從溫圍北渡黃河，直奔萬斛堆。然後靠水結營，扼住他們的咽喉。這才是百戰百勝的戰術。”禿發傉檀的部將賀連怒道：“劉勃勃不過是敗亡殘餘，烏合之眾，我們為何要躲避他們，向他們示弱！應當急起窮追才是！”禿發傉檀聽從了他的建議。劉勃勃在陽武下峽鑿穿河冰，在路上掩埋車輛，斷塞道路，然後率軍出擊禿發傉檀，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追趕了八十多裏。他們殺死殺傷敵軍數以萬計，禿發部的名臣勇將死了什之六七。禿發傉檀帶著少數幾個隨從騎馬逃奔南山，幾乎被追兵趕上捉獲。劉勃勃把敵軍的屍體堆積成山，封起來把它稱作髑髏台。劉勃勃又在青石原打敗後秦將領張佛生，殺死和俘虜了五千多人。

禿發傉檀懾於外寇的逼迫，便將三百裏內的民眾都遷徙進姑臧城裏。國人因而既害怕又抱怨，屠各人成七兒因此趁機作亂，一夜之間就聚眾多達數千人。殿中都尉張猛大聲地跟這些叛亂的人們說：“主上陽武的失敗，隻是因為恃眾輕敵的緣故。他已經自責悔過了，無損一個明君的形象。而你們大家竟然跟這個小人，做此不義之事！殿中兵現在來了，你們的大禍就在眼前！”大家因此一哄而散。成七兒逃跑到晏然，但被追上殺了。軍谘祭酒染裒和輔國司馬邊憲等人謀反，禿發傉檀把他們都殺了。

公元408年夏四月，占領益州反叛東晉的譙縱派使者向後秦稱藩，又上表請後秦將桓謙送回，想要和他一道攻擊東晉權臣劉裕。桓謙是桓玄的堂兄，在桓玄失敗後來後秦避難。後秦王姚興征求桓謙的意見，桓謙說：“臣的曆代家族，都對荊楚一帶的百姓很有恩典。臣堂弟桓玄末年雖然篡位，但都是被人逼迫，這是有目共睹的。現在臣和焦縱順流東下，如果得到巴蜀的資源，荊州的士大夫和民眾必然會欣然響應。”姚興說：“小水容不下巨魚。如果譙縱的才幹和能力足以辦成大事，也不需要借用使君以為羽翼。使君應當多加小心，自求多福。”便讓他去了。桓謙到成都後，虛懷若穀，招引賢士。譙縱對他起了疑心，便把他安置在龍格，派人看守他。桓謙哭著跟弟弟們說：“姚主真是料事如神！”

劉裕派襄城太守劉敬宣伐蜀，譙縱向後秦求救。姚興派平西將軍姚賞和南梁州刺史王敏帶兵二萬赴救。劉敬宣來到黃虎，離成都五百裏。譙縱的輔國將軍譙道福率領他的全部兵眾占據險要和東晉軍相持了六十多日，劉敬宣前進不得，最後隻能撤軍。東晉討伐譙縱失敗後，姚興派使者冊封譙縱為大都督、相國、蜀王，加九錫，承製封拜，就像一位王者一樣。

五月，姚興覺得禿發傉檀內外交困，便想趁機攻取他，於是讓尚書郎韋宗前往探查虛實。禿發傉檀和韋宗談論當世的大略，縱橫無窮。韋宗退下後歎道：“奇才英器未必局限在華夏，明智敏識未必要讀書認字。我現在總算知道了，在九州之外，《五經》之表，自然還有了不起的人才。”韋宗回來後跟姚興說：“涼州雖然荒僻，禿發傉檀的權謀譎詐卻超過凡人，一時很難拿下。”姚興說：“劉勃勃以烏合之眾都能打敗他，何況我發動天下的兵馬去進討他！”韋宗說：“未必盡然。形勢已經不同了，時事變幻萬端。欺陵他人的容易失敗，害怕禍害的難以進攻。禿發傉檀之所以敗在劉勃勃手下，是因為輕敵。如今我以大軍兵臨城下，對方必然害怕而千方百計地保全自己。臣私下觀察群臣的才略，沒人可以和禿發傉檀相比。即使以天威兵臨城下，臣也不敢保證必勝。”姚興不聽，派兒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姚弼、後軍將軍姚斂成、鎮遠將軍乞伏乾歸率領步騎三萬襲擊禿發傉檀；派左仆射齊難率領步騎二萬出討劉勃勃。吏部尚書尹昭諫道：“禿發傉檀仗恃他的地形險要遙遠，所以膽敢違慢。我看不如下詔讓沮渠蒙遜和李暠去討伐他，使他們自相殘殺，不必麻煩朝廷的兵馬。待到他們自相斃命時，然後出兵攻取。這是卞莊一舉兩得的策略。”姚興也不聽。

姚興寫信給禿發傉檀說：“朕現在派齊難討伐劉勃勃。但擔心他往西逃逸，所以朕命令姚弼等人在河西伏擊他。”禿發傉檀信以為真，便不設防備。姚弼從金城渡過黃河。部將薑紀跟姚弼說：“現在王師聲言說去討伐劉勃勃。禿發傉檀正在猶豫，守備不嚴。希望殿下派給末將輕騎五千，看住他的城門。這樣一來，周圍山澤的民眾將被我們控製住，從而孤城外無援兵，殿下可以坐著拿下它。”姚弼不肯。後秦大軍進到漠口，昌鬆太守蘇霸閉城拒守。姚弼派人勸他投降，蘇霸說：“你們背信棄義襲擊我國。我有死而已，哪有投降的道理！”姚弼於是攻城並很快就占領了昌鬆，殺了蘇霸，然後長驅直到姑臧。禿發傉檀閉城堅守，然後出奇兵襲擊姚弼，把他打敗。姚弼退據西苑。城中人王鍾等人陰謀作為姚弼的內應。事情泄露後，禿發傉檀打算隻殺為首的而赦免其他參與者。前軍將軍伊力延侯勸道：“如今強寇在外，而奸人陰謀發難於內，能有什麽比這還危險的！不把他們都活埋了，用什麽來懲戒後人！”禿發傉檀覺得有理，於是屠殺了受牽連的五千多人。他接著命令各郡縣將牛羊全都散到野外，結果姚斂成縱兵大掠。禿發傉檀派鎮北大將軍俱延和鎮軍將軍敬歸等人趁勢出擊，後秦兵大敗，陣亡了七千多人。姚弼堅守軍壘不肯出戰，禿發傉檀進攻他但無法攻克。

秋七月，姚興派衛大將軍常山公姚顯率領步騎二萬，作為各路大軍的後繼。到高平時，聽說姚弼戰敗，便加緊趕路前往相救。姚顯派神射手孟欽等五人到涼風門前向敵軍挑戰。但他們弦還沒來得及上，就被禿發傉檀的材官將軍宋益等人迎頭痛擊，全在陣前被殺了。姚顯於是委罪給姚斂成，派使者向禿發傉檀謝罪，同時撫慰河外的民眾，然後帶兵回去。禿發傉檀也派使者徐宿前往後秦謝罪。

同時，夏王劉勃勃聽說後秦大軍前來征伐，便退保河曲。後秦大將齊難以為劉勃勃已經跑遠了，開始縱兵大掠。劉勃勃暗中帶領人馬回來偷襲，殺死和俘虜了後秦士兵七千多人。齊難帶兵退走，劉勃勃追到木城，生擒了齊難及其將士一萬三千人。於是秦嶺北麵的夷人和漢人歸附劉勃勃的數以萬計。劉勃勃全都安置地方守宰安撫他們。

乞伏熾磐因為後秦逐漸衰落，並且害怕他們來攻襲，便於冬十月，招集他的各部二萬多人在嵻蜋山修築城池，定居了下來。

十一月，禿發傉檀再次自稱涼王，大赦，改元嘉平，安置百官。他還立夫人折掘氏為王後，世子禿發武台為太子，負責尚書事務；任命左長史趙晁和右長史郭幸為尚書左右仆射，昌鬆侯俱延為太尉。

十二月，乞伏熾磐到枹罕進攻反叛的羌人領袖彭奚念，但被彭奚念打敗，隻好撤兵回去。

公元409年正月，後秦王姚興派弟弟平北將軍姚衝、征虜將軍狄伯支、輔國將軍斂曼嵬、鎮東將軍楊佛嵩等人率領步騎四萬出擊劉勃勃。姚衝來到嶺北，陰謀回軍偷襲長安，但因為狄伯支不肯參與他的陰謀而作罷。但他找到機會毒殺了狄伯支滅口。

二月，姚興從平涼來到朝那。他聽說了姚衝的陰謀，但因為他是自己最小的弟弟，而且雄武超人，便想把這事隱瞞下來忍容了他。姚斂成哭著跟姚興說：“姚衝凶惡奸險，不仁不義。每次他侍奉在陛下身邊，臣總是寢不安席。希望陛下早做決斷。”姚興說：“姚衝能有什麽作為！隻是輕易殺害了名將。朕要將他的罪狀公布於四海。”便下書賜姚衝死，然後用庶人的禮儀安葬了他。

同時，乞伏熾磐到上邽去見後秦太原公姚懿，枹罕的羌民領袖彭奚念趁虛進攻他的地盤。乞伏熾磐得悉後大怒，跟姚懿道別，回來率軍和彭奚念大戰，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然後包圍了枹罕。乞伏乾歸跟從姚興來到平涼。乞伏熾磐很快占領了枹罕，派人告訴乞伏乾歸。乞伏乾歸便找機會逃回到苑川。這期間，恒山發生山崩。

馮翊人劉厥聚眾數千，占據萬年作亂。後秦太子姚泓派鎮軍將軍彭白狼率領東宮的禁兵去討伐他，殺了劉厥，並赦免了他的餘黨。將領們都勸姚泓道：“殿下神算，動作迅速。現在既然蕩平了醜逆，就應當頒布告示，廣泛展示他的首級，好撫慰遠近的人心。”姚泓不肯，說：“主上將留守的大事交給我，讓我遏製寇逆。我禦下失和，助長了奸寇，正應當自責請罪，怎敢還過自矜持，以加重自己的罪責！”右仆射韋華聽說後跟河南太守慕容築說：“皇太子實在有恭惠的品德。真是社稷的福份。”

四月，乞伏乾歸來到枹罕，留世子乞伏熾磐鎮守那裏，並招募到二萬部眾，遷徙到度堅山去。

同時，劉勃勃率領二萬騎兵進攻後秦，掠走了平涼的雜胡七千多戶，然後進駐依力川。

也就在這期間，劉裕大舉討伐南燕，並於五月抵達東莞。在占領了臨朐之後，劉裕乘勝兵臨南燕都城廣固。南燕君主慕容超派尚書郎張綱向後秦求救。後來又覺得張綱的地位不是太高，便又派尚書令韓範向姚興請求派兵支援。

七月，乞伏乾歸在度堅山再次自稱秦王，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都恢複原來的職位。這就是史稱的西秦複興。

九月，姚興親自帶兵出擊劉勃勃。大軍到了貳城後，他派安遠將軍姚詳和斂曼嵬以及鎮軍將軍彭白狼等人分別督運糧草。各路大軍尚未集中，劉勃勃就趁虛大舉進攻。姚興怕了，想輕騎逃奔姚詳等人那裏。大家都惶恐懼怕，覺得這樣不行。姚興不理。尚書郎韋宗迎合姚興的旨意，勸姚興還是走的好。蘭台侍禦史薑楞超越等級向姚興進言道：“韋宗奸險不忠，沮喪軍心，敗壞大計，陛下應當先將他腰斬以謝天下。假如陛下的禦駕先動，那麽六軍將會驚駭恐懼，戰士都失去了堅守的意誌。這是自取敗危的道路。陛下應當派遣一位使者去征召姚詳他們前來才是。”姚興默然無語。右仆射韋華等人諫道：“薑楞說的對。如果鑾輿一動，軍心必定動搖，我們將不戰自潰。到那時即使姚詳的軍營我們也未必可以趕到。希望陛下深思熟慮。”

姚興於是和劉勃勃開戰，結果後秦兵大敗，將軍姚榆生也被劉勃勃所擒。姚興於是派左將軍姚文宗等人率領禁兵拒戰，派中壘將軍齊莫統領氐族士兵繼後。姚文宗和齊莫都勇猛善戰，以死力拚，終於把劉勃勃打退。姚興留下禁兵五千人配給姚詳守衛貳城，自己回到長安。劉勃勃接著攻打後秦的敕奇堡、黃石固、我羅城，全攻下了，然後將那裏的七千多家遷徙到大城。劉勃勃任命他的丞相右地代領幽州牧，鎮守大城。

姚興這時接待了南燕來求救的使臣，然後派使者跟劉裕說：“慕容氏和我們曆來互為睦鄰。如今晉軍攻打得很急，大秦已派遣鐵騎十萬進駐洛陽。晉軍如果不退，我軍將會長驅而進。”劉裕把後秦使者呼喚進帳篷，跟他說：“請告訴你的姚興：我滅燕之後，息兵三年。然後將進軍奪取關中和洛陽。今天你們能自來送死，便請速來！”

當初，姚興派衛將軍姚強率領步騎一萬，跟隨韓範到鎮守洛陽的姚紹那裏，準備和姚紹合兵去救南燕。待到姚興被劉勃勃打敗，他急忙催促姚強的兵馬回到長安。後來南燕很快就在第二年春被劉裕消滅了。

十月，西秦王乞伏乾歸立夫人邊氏為王後，世子乞伏熾磐為太子，仍然讓乞伏熾磐負責朝廷內外軍事、錄尚書事。他還任命屋引破光為河州刺史，出鎮枹罕；任命南安人焦遺為太子太師，參與軍國大事。乞伏乾歸說：“焦生非但是一位名儒，也具有王佐之才。”並跟乞伏熾磐說：“你事奉他應當就像侍奉我一般。”乞伏熾磐於是在焦遺的床下拜見他。焦遺的兒子焦華非常孝順，乞伏乾歸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焦遺謝辭道：“娶妻的人，都希望和妻子共同事奉二親。如今以公主這麽貴重的身份，下嫁給我們這樣貧寒的家門，實在不門當戶對。臣擔心無法滿足公主的需求，所以臣不敢接受這門親事。”乞伏乾歸說：“愛卿的行為有古人的氣度，我就不叫女兒勉強愛卿了。”便任命他為尚書民部郎。

要想知道關西諸雄後來的情況，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