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亂華係列十八：關西諸雄之四：姚興執政與禿發崛起

公元397年九月，正當西平王禿發烏孤派他弟弟禿發利鹿孤去救後涼叛將郭黁的同時，後秦太後虵氏去世。後秦王姚興非常傷心，為太後的舉哀超過了禮數的要求，基本不親理朝政。大臣們請求依照漢魏對待太後喪事的慣例，盡快安葬盡快吉利。尚書郎李嵩上疏說：“古代三王的製度不同，遠古五帝的禮儀也不一樣。以孝治天下，是曆代帝王很看重的大事。應當遵照聖上的生性以弘揚王道的訓導。在安葬之後，陛下應當身穿素服臨朝，作為天下人的表率。這才是仁孝的舉止。”尹緯駁道：“帝王的喪禮製度，曆來都是以漢魏的先例為準。李嵩矯情做作，超越常禮。請交付有司部門，以專擅謬論論罪。安葬之後即為吉利，臣請求依照大臣們先前的議論。”姚興說：“李嵩是位忠臣孝子，有什麽罪過！尹仆射遺棄曆代帝王的法典，而想遵照漢魏那時不過是權宜的製度。這哪裏對得起朕對朝廷賢相的期望！一切按照李嵩的建議行事。”

鮮卑酋長薛勃再次在秦嶺北麵反叛。上郡和貳川的混雜少數民族紛紛響應，於是將安遠將軍姚詳包圍在金城。姚興派姚崇和尹緯討伐他們。薛勃從三交直趨金城，姚崇列營和他對陣。然而糧草的運輸跟不上，所以三軍大鬧饑荒。尹緯跟姚興說：“輔國將軍彌姐高地和建節將軍杜成等人都是各部落的領袖，位列三品。他們督運糧草，卻造成稽留延誤，導致三軍斷糧。陛下應當明確刑法，嚴懲不貸。”於是姚興殺了這二將。各個部落大為震動，交納稅糧的一下子多達五十餘萬人。姚興接著率領步騎二萬親自出討。薛勃大為驚懼，便拋棄了他的部眾去投奔高平公沒弈幹。沒弈幹綁了他送交姚興。

當時尹緯的朋友隴西人牛壽率領漢中的流民歸附姚興，跟尹緯說：“足下平時自以為：‘遇到清明的時代，才足以建立功勳成就大事。要遇到消停的季節，我則追尋二疏（漢宣帝時名臣疏廣和疏受。他們急流勇退，即時退隱）和朱雲（漢元帝臣子，以狂直著名），發他那樣的狂直。總不能像胡廣（東漢名臣，以圓滑著名，六朝元老）之流那樣見風使舵。’足下如今遇到清明時代了，正是垂名青史的時候，可不應該努力嗎！”尹緯說：“我或許正像你說的那樣。但我不能將政事委托給像夷吾那樣的宰輔，也沒能從軍旅中找到像韓信那樣的軍事天才，所以為此愧疚不已。至於說建立功勳成就大事，我私下認為並未辜負自己說過的話。”姚興聽說後跟尹緯說：“使君和牛壽說的那些話，太荒誕了！建立功勳成就大事，使君自己認為跟古人相比如何？”尹緯說：“臣實在並不愧對古人。為什麽這麽說呢？臣遇上時來運轉的機會，得以輔佐太祖（姚萇），建立八百裏的基業。到陛下剛即位時，臣又出兵翦滅了苻登，蕩清了秦雍二州。臣在世時位極人臣，去世後也將作為功臣進入太廟。古代的君子，也不過如此而已。”姚興覺得他講的很有道理，非常高興。比及尹緯去世時，姚興對他十分悼念，追贈他為司徙，諡為忠成侯，這是後話。

後秦泫氏男爵姚買得陰謀趁姚興安葬母親虵氏時弑殺姚興。遇上有人告密，但姚興不信。姚興派李嵩假裝對姚興不滿，前往姚買得那裏要求入夥。姚買得便將弑殺姚興的陰謀全盤告訴了李嵩。李嵩回來後，據實告訴了姚興。姚興於是賜姚買得死，並誅殺了他的黨羽。

姚興下詔書禁止百姓織造錦繡以及不合禮製的祭祀。

這月，姚興入侵東晉的湖城，弘農太守陶仲山和華山太守董邁都投降了他。姚興於是進至陝城，進攻並占領了上洛。姚興接著派姚崇入侵洛陽。東晉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堅守金墉，姚崇無法攻克，便轉而攻陷柏穀，將流民西河人嚴彥以及河東人裴岐和韓襲等二萬多戶人家遷徙到關內。

姚興下詔書，命令士卒戰亡所在的地方官吏將他們的屍體妥善掩埋，並派人尋找他們的近親作為他們的後代得到朝廷的撫恤。

武都的氐人屠飛和啖鐵等人殺了隴東太守姚回，搶了三千多家人，然後占據方山反叛後秦。姚興派姚紹等人前往討伐，很快就鎮壓了反叛，殺了屠飛和啖鐵。姚興還派狄伯支到漢中接回流民曹會和牛壽等一萬多戶人家。

姚興勤於政事並廣開言路。臣下往往僅因為一句可取的建言，就得到特別的禮遇。京兆人杜瑾、馮翊人吉默、始平人周寶等人都因為對時事提出良好的建議而得到明顯的提拔。天水人薑龕、東平人淳於岐、馮翊人郭高等人都是有德望的資深儒家學者。他們對經史非常熟悉，自己還修身養性，所以各有門徒好幾百。他們在長安執教，從遠方慕名前來的學生成千上萬。姚興總在聽政之暇，將薑龕等人請到東堂，讓他們講論道藝，從錯綜複雜的事物中理出頭緒。涼州人胡辯在苻堅末年時往東遷徙到洛陽。他在那裏講授，有弟子一千多人，很多關中的後生都到他那裏求學。姚興敕令關卡的衛尉們說：“這些學生諮訪道藝，修身養性。千萬不要用平常的規定限製他們的出入往來。”於是學者們都互相鼓勵，因此儒風盛行。給事黃門侍郎古成詵、中書侍郎王尚、尚書郎馬岱等人因為能寫一手好文章而參與朝政機密。古成詵剛介雅正，風韻秀舉。他堅守誌操，不同流俗，總是以天下的是非為己任。京兆人韋高仰慕阮籍的為人，在為母親服喪期間，彈琴飲酒，肆無忌憚。古成詵聽說後哭著說：“我要親手用刀刃殺了他以崇尚風教。”於是手持寶劍尋找韋高，要殺了他。韋高嚇得要命，隻好躲了起來，終身不敢再見到古成詵。

這期間，後秦長水校尉姚珍投奔西秦，西秦王乞伏乾歸將女兒嫁給他。

翌年即公元398年春正月，西秦王乞伏乾歸派弟弟乞伏益州攻打並很快就占領了後涼的支陽、鸇武、允吾三城，掠虜了一萬多人後離去。

二月，西平公楊軌任命他的司馬郭緯為西平相負責留守，自己率領二萬騎兵北上去幫助郭黁。禿發烏孤也派他弟弟車騎將軍禿發傉檀率領一萬騎兵去幫助楊軌。楊軌來到姑臧，駐紮在城北。

五月，後涼太原公呂纂帶兵出擊楊軌，郭黁率軍前來相救。呂纂戰敗後退走。

同時，建康公段業派沮渠蒙遜進攻西郡，生擒了西郡太守呂純後回來。呂純是呂光弟弟的兒子。於是後涼晉昌太守王德和敦煌太守趙郡人孟敏都在自己的郡裏投降了段業。段業封沮渠蒙遜為臨池侯，任命王德為酒泉太守，孟敏為沙州刺史。

六月，楊軌仗著自己人多，想和後涼王呂光決戰，郭黁總是用天象不對的理由勸止他。後涼常山公呂弘鎮守張掖，段業派沮渠男成和王德去攻打他。呂光則派太原公呂纂帶兵去把呂弘從張掖接回來。楊軌說：“呂弘有精兵一萬，他如果和呂光合兵一處，那麽姑臧守軍會更加強大，那時就無法攻下來了。”於是和禿發利鹿孤共同出擊呂纂。呂纂和他們大戰，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楊軌跑去投奔田胡部落的王乞基。郭黁秉性偏執急躁，而且殘忍，士大夫和民眾都不肯依附他。他聽說楊軌敗走，隻好投降了西秦。西秦王乞伏乾歸任命他為建忠將軍、散騎常侍。

呂弘帶兵放棄了張掖，往東撤走。段業於是占領了張掖，並把自己的總部遷徙到那裏。他打算追擊呂弘，沮渠蒙遜諫道：“歸師勿遏，窮寇勿追，這是兵家的警戒。”但段業不聽，結果大敗而還，幸虧沮渠蒙遜率軍殿後，使他免於一死。段業準備修築了一座西安城，派部將臧莫孩為太守。沮渠蒙遜勸道：“臧莫孩勇而無謀，知進不知退。明公這樣做，是去修築墳墓，而不是修築城池！”段業也不聽從，結果臧莫孩不久就被呂纂打敗。

九月，楊軌駐紮在廉川，收集了漢人夷人一萬多部眾。王乞基跟楊軌說：“禿發氏不但很有才幹，而且兵強馬壯，還是我原來的主人。我看不如歸降他們。”楊軌於是派使者向西平王禿發烏孤請降。楊軌不久又被羌人酋長梁饑打敗，往西逃到零海去襲擊乙弗鮮卑部落，進而占據了他們的地盤。禿發烏孤跟群臣說：“楊軌和王乞基都歸順了我，你們等人沒有及時相救，讓他們被羌人打敗。我感到很慚愧。”平西將軍渾屯說：“梁饑沒有經遠大略，打敗他毫無困難。”

梁饑進攻西平，西平人田玄明捉了太守郭幸，自己取而代之，以抗拒梁饑。他讓兒子為人質向禿發烏孤求救。禿發烏孤想去救他，但群臣都害怕梁饑兵馬強盛，都懷疑是否值得。左司馬趙振說：“楊軌剛剛戰敗，而呂氏勢力正強，所以洪池以北的地盤，我們不要寄什麽希望。嶺南的五郡，倒是可以想法奪取。大王如果沒有開拓疆土的打算，我也就不敢說什麽。但如果打算經營四方，那麽千萬不能失去這一時機。讓羌人（指梁饑）得到西平，這一帶的漢人夷人都會受到震動，將對我們非常不利。”禿發烏孤高興地說：“我也打算趁機建功立業，怎能就這樣坐守窮穀！”於是跟群臣說道：“梁饑如果得到西平，鞏固他的山河，將來會很難對付。梁饑雖然驍敢勇猛，但他軍令不行，打敗他並非難事。”於是率軍進擊梁饑，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梁饑退駐龍支堡。禿發烏孤接著進攻並占領了龍支堡。梁饑單騎逃到澆河，他的士卒陣亡或被俘的數以萬計。禿發烏孤任命田玄明為西平內史。樂都太守田瑤、湟河太守張裯、澆河太守王稚都在自己的郡裏投降了禿發烏孤，嶺南羌人胡人好幾萬部落也都歸附了禿發烏孤。不久後，後涼建武將軍李鸞也在興城投降了禿發烏孤。

同時，西秦王乞伏乾歸派秦州牧乞伏益州、武衛將軍慕兀、冠軍將軍翟瑁率領二萬騎兵討伐吐穀渾。

冬十月，乞伏益州與吐穀渾王視羆在度周川決戰，結果視羆大敗，退保白蘭山，並送兒子宕豈為人質向西秦求和。乞伏乾歸將宗室成員的女兒嫁給他。

十一月，楊軌和王乞基帶領幾千戶人家回歸禿發烏孤。十二月，西平王禿發烏孤改稱武威王。

這年，占領仇池的楊盛派使者去依附北魏，北魏順便任命楊盛為仇池王。

翌年即公元399年正月，武威王禿發烏孤遷都到樂都，派他弟弟西平公禿發利鹿孤出鎮安夷，廣武公禿發傉檀出鎮西平，叔父禿發素渥出鎮湟河，禿發若留出鎮澆河，堂弟禿發替引出鎮嶺南，禿發洛回出鎮廉川，堂叔禿發吐若留出鎮浩亹。他不管漢人夷人，隻要是俊秀豪傑，都隨才授任，內居顯位，外典郡縣，無不各得其所。

禿發烏孤跟群臣說：“隴右和河西，本來不過區區幾個郡的地盤。現在遭遇戰亂，竟然分裂成十來個國家，其中呂氏、乞伏氏、段氏最強。我打算征服他們，你們看三者何先？”楊統說：“乞伏氏本來是我們的部落，終究應當服從我們。段氏不過一個書生，不能成為禍患，而且跟我們關係良好，攻之不義。呂光衰老，嗣子又十分暗弱。呂纂和呂弘雖然有才，然而卻互相猜忌。如果派浩亹和廉川的兵馬趁虛輪番攻打他們，對方必然疲於奔命。這樣不過兩年的時間，他們一定會被搞得兵勞民困，那時拿下姑臧估計沒什麽問題。姑臧一旦攻克，那麽剩下的二寇不用攻打就可以征服了。”禿發烏孤說：“說的太好了。”

二月，段業在張掖即涼王位，改元天璽，於是史稱北涼的國家正式創立。段業任命沮渠蒙遜為尚書左丞，梁中庸為右丞。

夏四月，鮮卑疊掘部落酋長河內帶領五千戶人家投降了西秦。西秦王乞伏乾歸任命河內為疊掘都統，也把宗室成員的女兒嫁給他。

同時，後涼太子呂紹和太原公呂纂帶兵討伐北涼，北涼王段業求救於武威王禿發烏孤，禿發烏孤派驃騎大將軍利鹿孤和楊軌去救他。段業準備出戰，沮渠蒙遜諫道：“楊軌仗恃鮮卑人的強盛，有覬覦我們的野心。呂紹和呂纂深入我們境內，采用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策略，我們不能跟他們硬拚。現在不戰則像泰山之安，戰則有累卵之危。”段業覺得有理，便按兵不戰。呂紹和呂纂看到沒有決戰的機會，很快也就退兵了。

六月，禿發烏孤任命禿發利鹿孤為涼州牧，出鎮西平，召原來出鎮那裏的車騎大將軍禿發傉檀入京負責府國事務。

同時，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連乞都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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