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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迷思: 三皇五帝到夏商》之一百二十四

(2016-03-05 12:41:49) 下一個

  繼經營鎬京之後,姬昌又有大手筆,在語義學上對後世影響深遠,”三十七年,周作辟雍”,”辟雍”這個古怪的詞是什麽意思?雍有閉塞之意,辟雍便有啟蒙的意思,也即國立大學。辟雍這個製度和它的名稱一致被延用至清朝,國子監內就有辟雍。《禮記·王製》:”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五經通義》:”天子立辟雍者何?所以行禮樂,宣教化,教導天下之人,使為士君子,養三老,事五更,與諸侯行禮之處也。”

不過需要說明的是,姬昌的”辟雍”跟大學毫不相幹,那隻是他狩獵的行宮而已,園林式建築,是西周時期的圓形建築物,風景秀美,四麵環水(這是”雍”的另外一個意思)。夏商周的很多建築都呈圓形,連監獄都是圓形,謂之”圜土”。姬昌死後,到他兒子周公旦輔政他孫子周平王時,”辟雍”才進化為學院,換句話說,姬昌貢獻了”辟雍”這個名詞,如此而已。

姬昌的統戰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三十九年,大夫辛甲出奔周”。辛甲是我們的老熟人了,擅長篆刻。他提了七十五條意見而一條都未被采用的新聞應該就是在當時爆料的,爆料者可能是辛甲自己,更有可能是”周辦”給加了碼—也許辛甲不過提了五條意見。我就是覺得辛甲不可能提了那麽多意見,假設每條意見僅僅十個字,那也多達七百五十字!這是個什麽概念?現存商代最長的青銅銘文僅有四十多字,西周最長的銘文不到四百字。

反正姬昌覺得辛甲能在龜甲上刻那麽多字,一定是個文化人,於是便委任他太史一職,負責起草文書,策命諸侯、卿大夫,記載史事,編寫史書,兼管典籍、天文曆法、祭祀等,《後漢書·光武紀》曰:”史官之長也。”,辛甲在西周算是專業對口了。辛甲僅僅是統戰成果的開始,後來的殷臣投奔”解放區”的越來越大,其中不乏大魚:”三仁”中有”兩仁”投奔西周。姬昌打仗不如他老子,不過他的策反技術確實很強,堪比藍翔挖掘機,而且愣是把商朝挖塌方了。
  《竹書》雲:”四十年,周作靈台”,姬昌的花樣真不少,靈台又是什麽?上海豫園有個”三穗堂”,裏麵懸掛著的一塊匾額,上書”靈台經始”,那四個子是《詩經·大雅·靈台》的第一句,指的就是姬昌開始建造靈台。姬昌不但建了台,還有池塘,謂之靈沼。其實就是姬昌征用百姓建了一個禦花園,裏麵有亭台樓榭池塘,園中有鳥獸魚鱉,這是孟子說的:”文王以民力為台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台曰靈台,謂其沼曰靈沼,樂其有麋鹿魚鱉。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

孟子這番話對魏惠王說的,當時魏惠王站在池塘邊興致盎然地觀賞池塘邊的飛禽走獸,見亞聖來,有點不好意思,怕聖人笑話他不務正業,趕忙自我解嘲:”賢德的人也像俺醬紫喜歡這些東東嗎?”(”賢者亦樂此乎?”)

孟子的回答和煦如三月的春風,溫暖著魏惠王的心房,如果你情商低,不知道如何討領導喜歡,那麽學著點,孟子如是說:”正是賢者才能享受其中樂趣,不賢的人有這一切也不會欣賞。”(”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言下之意不言自明,然後齊哩喀嚓、嗚哩哇啦講起周文王建靈台、靈沼的往事。在聖人眼裏,周文王做啥都是真真極好的,紂王無論做啥都真真極不好。

漢儒鄭玄把姬昌的禦花園詮釋得神乎其神:”天子有靈台者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也”,靈台成了玄之又玄的”觀妖台”!曆史學家陳子展《詩經直解》說:”據孔疏,此靈台似是以觀天文之雛型天文台,非以觀四時施化之時台(氣象台),亦非以觀鳥獸魚鱉之囿台(囿中看台)也。” “孔疏”指的是唐初孔穎達作《左傳正義》來解釋晉朝杜預的《春秋左傳集解》,不知道孔穎達的根據是什麽,同樣也不清楚為什麽陳先生同意孔先生的見解。鄭玄的觀點太玄幻了,拿它當真的話,就可以直接把《封神演義》當曆史看。孔穎達的見解也差強人意,豫園的匾額”靈台經始”是恰當的,因為靈台和豫園的用途一樣,隻是供玩樂而已,這一點連孟子都承認,鄭玄和孔穎達瞎忽悠什麽?!

姬昌能建禦花園,紂王為什麽不能建鹿台?這個孟子有話說,但說得很含蓄:”古之人與民偕樂,故能樂也”,姬昌的禦花園開放給民眾嗎?那麽禦花園就成了公園,果真如此姬昌的靈台、靈沼確實值得表揚。

孟子偏偏又不好意思明確地說姬昌的禦花園和人民資源共享,”古之人與民偕樂”是個含糊其辭的說法,”古之人”指的是古代帝王,沒說姬昌。黃帝的國家動物園倒是開放的,因為那動物園太大了,沒法不開放。螞蟻大如羊,蚯蚓粗如虹,那個園子該有多大才行?雖然對於孟子來說,姬昌也算古人,但既然拿靈台、靈沼做樣板,那就有話直說好嗎?事實上,我認為靈台不可能開放給老百姓,如果鄭玄的”觀妖台”之說成立的話—那麽神聖的地方隻有王族和祭司才能出入,鄭玄無意中擺了孟子一道。鄭玄也是,你那麽博學,怎麽不看看亞聖語錄才開口呢?難道你是成心的嘛?

鹿台之於紂王是標杆性建築,如同夏桀之傾宮,不過這都是漢代以後給炒起來的。《殷本紀》裏對鹿台僅一筆帶過,鹿台應該不至於奢華到令人發指的程度,否則周武王在討紂檄文裏一定不會放過。周武王不屑提鹿台(司馬遷更不屑),雖然他肯定知道鹿台是什麽樣子,他的探子多的是,搞清鹿台狀況再容易不過。商周之後,就再也沒人知道鹿台是什麽樣子了,不過到了漢代,突然跳出一個人來把鹿台一通”描寫”,那人就是無所不知的劉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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