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黃沙
走在青山綠水之間會不會想起戈壁灘的黃沙
又是給媽媽打電話的時間。這裏每晚七點半左右是媽媽那裏早上十點半左右，這時候媽媽吃完了早點，她就想睡覺。保姆說她總想睡覺，如果白天睡了晚上她又睡不著，總要叫著不舒服，保姆也沒法睡。所以我要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聊天，好讓她不要睡覺。
聽見媽媽深吸一口氣，我就知道她做好準備要給我講一件事情，我就說“你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媽媽說：“你昨晚是不是回來了？”我問：“你怎麽這麽說？”想起前兩天視頻，媽媽一臉天真的樣子，九十歲，真的就象小孩了，她已經不會再想她以前非常在意的事情，比如嫌保姆浪費，比如嫌東西貴。她現在一定也是一臉天真，想向我確認她是對的。媽媽說“你昨晚睡在我的床側，今早起來就沒看見你，你什麽時候起來走的，我都不知道，我心裏好難受，怎麽忘了留你吃飯，你就走了,我這一早晨心裏都難受”我心想她該埋怨我怎麽沒打招呼就走，她原來是埋怨自己忘了叫我吃飯。“他們都說你沒回來，可是我明明就看見你走進來睡在床邊的”我想象不出，當人的大腦開始混淆時間和空間的時候，這對人的健康，感情有什麽影響。是不是腦中一直在掙紮，想理清頭緒，卻永遠都是亂作一團。就象我們在夢中，要出發的時候卻找不著車鑰匙，忘帶了錢夾，找不到要穿的那件衣服....總之，心急火燎要遲到了，卻是一堆的的無名的事情拖住你走不了。媽媽腦中是不是被這些紛亂攪擾，所以她無法想其它的事情。
我說：“我沒回去呀，你說我現在在哪兒跟你打電話？”“你在你家”“我家在哪兒呢？”“在加拿大”“對了呀，這麽遠，我怎麽一下可以回去呢”媽媽喃喃的好象在想“那你就回不來。我真的看見你就睡在床邊”我說：“你是在做夢吧”“那可能是做夢”她聲音變小，弱弱的說。我又強調：“他們跟你說啥是真的就是真的，就是真的；啥沒有，就是沒有，你得聽她們的”我擔心她一直糾結，影響她的健康。“好，聽他們的”我聽得出來，她是勉強這麽說的。然後她就又象以前一樣問我，家裏都好嗎？這兒的疫情怎麽樣了。最後要結束電話了，媽媽說：“不知道剩的米飯還夠不夠給你做蛋炒飯，我們中午吃麵，知道你愛吃蛋炒飯，我給小王（保姆）說給你炒”.......
我知道她的腦子裏還是覺得我回去了，我隻是出門了，中午要回來吃飯。我的眼睛開始濕潤，我常想，人的大腦是多麽的奇妙，在它已經不能正常為你服務的時候，出現在腦中的，大概是潛意識裏最想想的，最想希望發生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