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之夢

我隻忠於自己的感受,寫自己的生活
正文

失去了愛的能力(47)

(2004-11-09 18:39:34) 下一個
冠男背著包進電梯的時候,習慣性地看了看表,快5點半了,不知道彭文軒會在什麽地方等她。下午,他打電話給冠男的時候說,他要來接她下班,然後一起去吃飯。推脫了一番之後,冠男發現彭文軒的態度實在堅決,也就不再堅持了。又不是沒坐過他的車,這個時候扭扭捏捏沒什麽意思。電梯出來,大堂裏空空的。冠男四下張望,心有不甘地希望那個熟悉的身影會出現在某個角落裏。還是沒有,冠男有點心不在焉地向門口走去。“哇哦,帥哥,玫瑰,奧迪,好浪漫啊,”一個不認識的小白領在和身邊的女伴驚歎著,“我男朋友要是這副樣子,我要幸福得昏特了,”冠男一驚,奧迪?她順著女孩的眼睛,看到了彭文軒在玻璃門外朝她微笑。“切,你哪能曉得伊不是差頭司機的拉,”小白領的女伴酸溜溜地說,冠男快步超過了她們,先進了轉門,她寧願彭文軒是個做普通職業的普通人。等她在門外站定,才發現彭文軒今天誇張的造型。手裏一大把豔麗的紅玫瑰加香水百合,西裝筆挺地靠在幾乎一塵不染的奧迪車前蓋上。天,他以為自己是在排電影麽?周圍路過的人在頻頻回首,他一定要這樣讓大家都注意這個浪漫而又尷尬的時刻麽?冠男調整了加快了的呼吸,向他走了過去。“嗨,”當然還是那個魅力的微笑,“嗨,”冠男覺得大家打量他們的目光都那麽尖銳,如芒刺在背,“這個送給你,我眼裏最美的女人,”彭文軒溫柔地送上了手裏的花束。“謝謝。。。那我們上車吧,”冠男的目光與彭文軒的作了短暫地交換之後,低頭窘迫地說,“請,”彭文軒紳士派頭十足地為她拉開了車門,冠男迅速地坐了進去。在眾人豔羨及夾雜了各種複雜成分的目光中,奧迪滑進了南京路的車流中。“喜歡麽?”彭文軒偏偏頭,朝冠男笑著問,“哦,喜歡,”她輕聲說,“讓您破費了,謝謝彭先生,”“以後不要叫我彭先生了好麽?叫我文軒吧,如果你願意,”彭文軒認真地說。以後?我們還有以後麽?冠男低頭望著手裏的花發呆。“想吃什麽?”彭文軒在努力讓氣氛活躍起來,“不知道,”冠男低聲說,“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她懷疑彭文軒可以不受任何人的影響而繼續自己的思維,“一個吃法式越南菜的地方,喜歡麽?”冠男沒有辦法讓自己一直就這麽冷漠地對待他的微笑與輕鬆,“你說哪好就去哪,”她飛快地看了彭文軒一眼,又把頭低下去了。“我又不是你們領導,不用這麽順著我吧?要是我說我好,你同意麽?”彭文軒戲謔地看了看她,“無所謂,”冠男慢慢地說,“什麽無所謂?”“你好和不好,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了出來。彭文軒微笑有點僵硬了,冠男知道自己有點過激了,可她不想去多想。出了什麽事,有了什麽結果,我都無所謂,她對自己強調著。不能就這麽任憑某種抽象的感覺來傷害自己,不值得。當他們終於在幽暗的燈光中坐在了桌的兩邊時,大家一時都失去了說話的欲望。冠男平時並不是個很尖銳而刻薄的人,然而這一次,她覺得自己的刺似乎真的傷到了彭文軒。她有點後悔,心裏最柔軟的那個部分一直在向她展示著這個男人吸引她的方方麵麵。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私人會麵,有必要這麽針鋒相對麽?“我們先說事,說完了,再吃好麽?”彭文軒的臉在桌上跳動的火焰中,沒有表情。“好的,不吃也行,反正我不餓,”冠男覺得自己象個刺蝟一樣,時時刻刻都豎著全身的刺,逼退這個男人每次努力的靠近,警告他就呆在安全距離裏。近乎一種本能,她沒有刻意想去傷害誰,可她說出來的話卻是那麽冷漠而沒有感情。彭文軒的眼睛並沒有離開她,反而若有所思地盯住了她,“你和echo 怎麽認識的?”“這很重要麽?”冠男抬起頭,迎上了他的目光,“很重要,對我來說,的確很重要,”彭文軒的眼神好象無數的小針紮向了她的心,“至少憑這個我可以判斷,她對你說了多少真話,多少假話,”冠男先移開了眼睛,再看下去,她就又掉回那個無底的黑洞裏去了。“很偶然的機會,她是我朋友的朋友,”冠男淡淡地說,“你信任她麽?”彭文軒繼續問,“這和你有關係麽?”冠男的口氣再次暴露出了敵意,“她說的,我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你的,也一樣,”顯然,她的冷漠刺激了彭文軒,“沒關係,當然沒關係。所以,我才要你聽,我想說的,你信不信在你,”他也有了些怒意,但很快,便壓製了下去。“我和echo 是5年前認識的,”彭文軒開始了他的敘述,“她很漂亮,對我也的確很好,”他說得很慢,似乎每個字都要很費力才能從嘴裏吐出來,“可我就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結婚,她曾四次以自殺相要挾,”說到這裏,他的頭垂了下去。 “可我就是沒有辦法全身心地去愛她,那時,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但我確定,我想等的那個人,一定不是她。”冠男沒說話,她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很多男人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和不同的女人上床,這裏麵已經談不上什麽愛情了,有時,他們隻是一種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是麽?而有的女人,為了心中所謂的‘愛情’,心甘情願地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到底誰更可悲,誰更可恥,誰又真的在乎過?!停了一會兒,彭文軒似乎攢住了力氣,“但。。。我們有自己的孩子,現在在加拿大,”孩子?!他們有孩子?!冠男再次被重擊了一拳,原來,他一直避而不談的家人是他和echo 的孩子。冠男幾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她為自己,更為echo 憤怒了。“你不愛她,為什麽要和她生孩子?”她的聲音在微微地顫抖,“不是我想要,”彭文軒平靜地看著她,“她懷了孩子就躲了起來,等到快7個月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我麵前,逼我和她結婚,當時我同意了,把她送去加拿大,把孩子生了下來,可後來。。。”彭文軒停住了。“後來你後悔了?”冠男用嘲笑的目光看著他,原來男人都是可以這樣不負責任的。“是的,我是後悔了,”彭文軒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因為我們實在是不合適,就是結了婚,我也不能保證她幸福,你明白麽?”“我當然明白,”冠男冷冷地說,多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所以,她就一次又一次地自殺來威脅你,對麽?”“我知道你覺得我玩弄了她,”彭文軒的冷漠讓冠男感到一陣陣的涼意,“可她先玩我的。她想以孩子為籌碼來逼我,我討厭被別人逼的感覺,你明白麽?”他換了口氣,“我的孩子,我當然要認,”彭文軒淡淡地說,“我把孩子放在了我媽媽那裏,讓他從小就在加拿大受西式教育,為的就是讓他不要在將來的某一天被一個女人自私的愛束縛了手腳。”“想的夠遠的,”冠男在這個曲折而荒唐的故事快結束的時候,冷笑著表示自己已經置身事外了。“我是想的很遠,”彭文軒的眼神仍然是專注的,“我和她達成過協議,我可以和她保持聯係,條件是,她永遠都不準對任何人說孩子的事。”冠男再次看了看這個男人,他的確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把神聖的愛情和親生骨肉都放上了天平。“echo 同意了?”“她當然同意了,”彭文軒的微笑有著一種殘忍的味道,“她這樣的女人生來就不是做母親的,她可以把孩子當做籌碼,我又為什麽不能把孩子作為對她的懲罰呢?”冠男不知道說什麽好,沒有人知道echo 到底是怎麽想的,隻是,這樣兩個男人和女人把她弄得都有些錯亂了。“而且,”彭文軒繼續說,“我每個月都給她大筆的錢,供她穿,供她吃,算是對她青春的補償,隻要有一天她願意,她可以隨時從我的帳戶裏提走50萬做為自己的嫁妝,這種好事你覺得她會不樂意麽?”冠男無言以對。直覺告訴她,彭文軒說的多半是真的,他沒有必要騙自己。他應該比誰都明白,這個時候想挽回他們的感情,沒有比真誠更好的辦法了。然而,就算他再真誠,冠男都為他和echo 的相互算計而心寒。她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對手,她隻是一個無意中闖進了後台化裝間的平常女子,看到了美麗的麵具後醜陋的原貌。懷著這樣的心情,她又怎麽能把真實與虛幻,現實與戲劇恰到好處地從新融合在一起呢?她覺得自己在變得越來越混亂。“可你和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你知道麽?”彭文軒突然抓住了冠男的手,“我愛你,冠男,相信我,我能給你幸福,”冠男呆了一下,就開始拚命地往外抽自己的手,卻被越握越緊,“我知道你也愛我,所以,你應該給我們倆這個機會,”彭文軒熱烈地注視著她,在冠男看來,他就好象一隻獅子在打量著一隻羚羊,以確定在哪下嘴能最快致對方於死地。“那你就不該給echo 一個機會麽?”冠男不敢看他,“一個這麽愛你的女人,你就忍心看著她無名無份地在你生活裏耗掉自己的一生麽?”“你就忍心看著我這樣被她折磨一輩子麽?”彭文軒的聲音裏有種真實的痛苦,讓冠男心疼,“你就忍心讓自己和我就這樣錯過了麽?”他再次準確地擊中了冠男的軟肋。“她愛我,是我的不幸,我愛你,是你的不幸麽?”彭文軒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不是啊,冠男差點就叫了出來,她任憑自己手被他抓的牢牢的,好象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麵對這樣一個真實而脆弱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會充分地發揮出自己天生的母性。冠男衝動地想抱住他,好好撫慰一下他的痛楚。可是,現在不行,冠男聽到心底還有一絲微弱的理智戰勝了情感。沒有保留的愛就會是自殺,在足夠清醒以前,還是為自己設下最後一條防線吧。“可,我實在沒有辦法馬上接受你,”冠男讓自己從一種激動的狀態中慢慢放鬆下來,“確切地說,我沒有辦法接受現在的你。也許echo 是太偏激了些,可她是愛你的,而我。。。”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而我沒有她那麽愛你,”她平靜地說出了事實。這是她唯一能擺脫這個混亂處境的機會了。麵前的這個男人,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上了床,還和她有了孩子,天知道,他們還有什麽樣的故事隱藏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好象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爆發出來,將彼此,連同她這個無意中牽連進來的‘第三者’都炸得粉碎。冠男知道自己需要時間來冷靜。不管是離開還是留下,不管是她選擇遺忘還是繼續糾纏,她都需要時間。“沒關係,我可以等你,”這是第二次聽到他說這句話。我可以等你,多少歲月就在這樣的承諾中流逝了,多少愛情就在這樣的期待中淡漠了。“答應我,不要騙自己,更不要騙自己的感情,好麽?”彭文軒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這個男人的溫柔卻一次次安撫著冠男畢露的鋒芒。自己又在一點點被他打動,感情的天平在傾斜。。。直到吃完飯,他們都沒有再就任何問題進行討論。這一切仿佛真的就以一個休止符告以段落了。然而,冠男卻清楚感到了來自旋渦中心的強大吸引力。如果來不及逃離,下場是不堪設想的。但,她卻無處可逃。她就在旋渦的中心。她就是旋渦的中心。Echo 的痛苦是她無法忽略的,而彭文軒的坦白使她再次看到了自身的彷徨,她覺得自己就象被兩個反方向的作用力撕扯著,怎麽樣都會變成碎片,粉身碎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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