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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紙條
(2006-12-05 02:02:35)
下一個
BY:憨豆
劉小波醒來後頭重得象塞了一團泥巴在裏麵,疼得要命,那是昨晚喝醉了的原因。中學畢業後的他去了外地打工,每年隻有春節的時候才回家住幾天,以前的同學也都上學的上學,工作的工作,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忙碌。今年他回家後接到張堅的電話,說是這次好幾個同學都回來了,難得人齊一點,大家就聚一聚。
在聚會上,一開始大家都有點陌生了,畢竟是幾年沒見了,很多人變很大,劉小波幾乎都不能將中學時的印象與眼前的真人聯係起來。聊到各自的近況,都是搖頭說不行,那就隻能聊以前的事了,誰沒有過年少輕狂過呢?回憶起中學時代的懵懂事,大家都放鬆下來,很快就喝得臉紅脖子粗,說話聲也越來越大了。張堅和劉小波坐在一起,中間隔著兩個人,張堅端著杯子從那兩個人背後伸過脖子來對劉小波說:你在那邊打工,有沒有碰到她呀?劉小波大著舌頭說哪個她?張堅直著嗓子說:還有哪個她,就那個她啊。
劉小波已經喝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腦袋有磨盤那麽大旁邊的同學都是大著嗓門說話,耳朵裏全是嗡嗡的聲音,但那個“她”字象閃電一樣劃開他的腦門,在那裏撕開一個口子,他的思緒沿著那道口子哧溜一下就回到了幾年前。
那會兒劉小波剛上中學不久,因為家離學校遠,就要住校。從小一直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被嚴格要求的他,一下子輕鬆自在了。更讓人驚訝的是張堅居然也能上中學,還被分到一個宿舍。兩人來自同一個地方,又住同一間宿舍,再加上有小時候一起逃課的感情基礎,自然而然地成了好朋友。
劉小波上學比較早,從小學開始就是班上年齡最小的學生,所以一直以來要比同學矮半頭,這種狀況到上中學才扭轉過來。那時他突然發生在自己身體上的變化,這讓他開始留意身邊的女生,觀察的結果讓他大吃一驚,原來身邊的女生早就錯落有致了。他將他的觀察結果告訴張堅,被張堅好好地奚落了一頓,他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過後知後覺了。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劉小波心裏就老是有個人影在晃,她是劉小波的同學。仿佛是一夜之間,她就占領了劉小波的全部課餘時間,而他,就象所有第一次發情的公貓一樣,除了隻會在宿舍幹嚎,再也無能為力了。那會兒的劉小波還堅信《中學生守則》上寫的都是真理,他將她深深地藏在心底最隱密的地方。
有過秘密的人都知道,保守一個秘密的時候是最折磨人的,整個過程會讓你痛不欲生,你希望永遠將它深埋在心底,但更加希望有人走到你麵前對你說: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吧。所以,說出秘密那一刹那才是最痛快的。
當時,劉小波還沒有聰明到明白那麽深奧的道理,他隻知道再不找個人說一說的話,他就要崩潰了。你們一定猜到了,他的傾訴對象就是張堅。張堅聽完劉小波的傾訴,先是大笑幾分鍾,敲著他的肩膀說你也發情了。然後說,是不是想我給你出個主意啊?劉小波說出什麽主意?張堅說你說半天不就是想我出個主意幫你追她嗎?
劉小波壓住胃裏的翻騰,對張堅說當年你出的什麽餿主意啊。張堅嘿嘿地笑說先別管主意餿不餿,有效就行啊,小平同誌說了不管是黑貓白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嘛。劉小波哭笑不得,張堅又說不過我就奇怪了,怎麽你們後來沒什麽動靜了。
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供電不太正常,上晚自習常常會上到一半的時候就停電了。張堅給劉小波出的主意就是趁停電的時候去找她,給她遞紙條表白。劉小波很奇怪說為什麽要等到停電才去啊?張堅說就你這膽子大白天的你敢嗎?他想想也是,讓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麽幹,恐怕還沒走到她麵前就已經窒息身亡了。於是劉小波就開始神情凝重地起草那張紙條,還沒寫完就被張堅一把抓過去撕了,對他說叫你寫情書不是寫作文,你寫這些有屁用啊,一句話就夠了,我念你寫。劉小波聽了他說的那句話,猶豫地說太直接了吧。張堅說就是要直接啊,象你那樣繞來繞去,等她看完都老了。
紙條寫好了,就等停電了。劉小波在心裏預演了無數遍交紙條的情形,打好了將會出現的各種情況的應對話語,可偏偏這天上晚自習沒有停電,一直到下課了還沒停電。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收拾好書包離開了教室,張堅竄過來說去啊,他說沒停電怎麽去?張堅說教室是沒停電,路上不是也很黑嘛,你就在她回家的路上交給她不就完了嘛。劉小波想想也對,把心一橫,走出教室。
剛剛下晚自習,外麵人山人海,劉小波在人群中找她的身影,手裏的那張紙條都快捏出水來了。在校門口才看到她正在往外走,他想加快腳步跟上去,看到她身邊另外幾個同學,實在是鼓不起勇氣,隻有遠遠地跟在後麵。她和同學一邊聊天一邊走著,不時發出陣陣笑聲,劉小波手上拿著那張紙條躲躲閃閃地跟在後麵。走到街市她和同學道別,同學走上另一條回家的路,她繼續往前走穿過街市。劉小波一邊躲閃著迎麵而來逛夜市的人,一邊看著她的背影。路邊的音像店傳出節奏強烈的歌聲,她在踩著節拍走著。
歌聲越來越遠了,路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劉小波想是時候給她紙條了,正想追上去,她拐進了路邊的小巷。劉小波站在小巷口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就看見她從小巷深處出來,走到他麵前對他說:我到家了,不用送了。
劉小波的腦子一下子死機了,還來不及按重啟,人就楞在那裏。他隻看到她的眼睛看著他,一直看到他心裏最隱密的地方,他已經無所遁形了。她等了一會兒,見劉小波還在發楞,就說你還有什麽事嗎?劉小波反應過來,想起了今晚跟她到這裏的目的,可是他發現手上的紙條早已經不見了,他手足無措張大嘴巴可就是說不出話來。她見劉小波這副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後來呢?紙條到哪去了?張堅幹了杯說。劉小波抓抓頭皮說找不到了,可能是看到她一回頭就偷偷扔了吧。張堅說我記得第二天晚上咱們班搞了迎新年的晚會,第三天就是放元旦假吧。我還記得放假咱們坐車回去,在車站還碰到她呢,對了,她給了你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什麽呢?
還有一張紙條?劉小波糊塗了,怎麽回事?如果有我肯定會知道啊。張堅說絕對有,那天我們到車站坐車回家過元旦,剛好她也坐車去親戚家。我和她還說了幾句話呢,你小子躲在一邊不過來,是我非把你拖過來的。後來我們的車來了,你就像被狗攆一樣急急忙忙就上車,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我親眼見到她把一張紙條塞到你的包裏。當時我還想你小子都跟她紙條傳情了,在我麵前還裝成純情小男生。
她笑著,他楞楞地站著,她的笑意就更濃了。終於笑完了,笑意還蕩漾在臉上,她說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就走了。劉小波看著眼前那張臉上的笑慢慢地淡去,還是說不出一個字。她就轉身走進那條深深的小巷,消失在黑暗裏。
回到宿舍就被張堅拉到一邊問他情況如何,劉小波沒說什麽。張堅說沒事,後天元旦,明天晚上有迎新年晚會,到時候你去請她跳舞,一跳舞就解決一半了。劉小波說跳舞就能解決一半這是什麽理論,再說我也不會跳舞啊。張堅說我靠,這個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跳舞了。劉小波順口說了一句,比逃課還容易嗎?兩人想起小學時的事,哈哈大笑起來,被宿舍管理員用手電筒晃了幾下,趕緊跑進宿舍。那天夜裏劉小波做了很多夢,光怪陸離,又是跳舞又是打仗,驚醒了幾回,發現自己大汗淋漓象剛剛跑完馬拉鬆。
到第二天晚上,整個校園充滿了節日的氣氛,各個教室有著不同的遊戲內容,飯堂的桌椅被挪開了,改裝成了舞廳,一大群荷爾蒙分泌充分的少男少女就在陣陣油鹽醬醋的氣味中開始翩翩起舞。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跳舞,基本上是在踩著拍子走路,張堅說你看看,我說跳舞簡單吧,你會走路就會跳了,她在哪兒呢?張堅伸著脖子在人群中找。
在那裏在那裏,還沒下場呢,趕緊上吧,張堅推著劉小波。他順著張堅的手看過去,她和幾個同學站在飯堂的一角。張堅將他向飯堂中間一推,他一個踉蹌就到了舞池中間,她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了。這個時候劉小波隻有硬著頭皮朝她走過去,她同學和她說了什麽,然後她們就笑了起來。他隻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這幾步路比紅軍長征走得還要艱苦,劉小波跋山涉水終於走到她麵前,他隻覺得好像全場的人都在看著他,耳朵裏嗡嗡直響,手心的汗都快滴下來了。他伸出手來用嘶啞的聲音說請你跳支舞行嗎?她臉上的笑容收得比下雨天的衣服還快,因為劉小波請的是她身邊的同學。"
你是說第二天我們坐車的時候她塞了張紙條給我?劉小波點了支煙問張堅。張堅把腦袋湊過來點火,說肯定沒錯,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劉小波說我確實沒見過這張紙條啊。那時因為住校,劉小波和張堅每個星期回一次家,包裏裝的基本上是換洗的衣服,回家就把包一扔,他媽媽給他洗了。如果說那時她確實塞過一張紙條給他的話,第一個看到紙條的應該是劉小波的媽媽。想到這裏,劉小波心裏就打算回去就找他媽媽問清楚。
劉小波一覺起來,隻覺得頭疼得要命,前一天晚上的聚會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心裏想著有件事還沒搞明白,可就是找不出頭緒,就打了個電話給張堅,張堅在電話裏說吵醒別人睡覺是會短十年命的。他說少來這一套,昨天喝到最後咱們聊到什麽地方?張堅說最後?最後你說你想揍你的車間主任,我說我隨叫隨到打他個生活不能自理。他說不是這個,再往前。張堅就在電話那頭使勁想,再往前?再往前就是說那一年的元旦晚會我教你跳舞。劉小波說那一年是你教我跳舞嗎?我怎麽記得是我無師自通的,說到這裏他就想起什麽事了。
元旦過後,劉小波回到學校,到晚自習的時候,她和同學調換了座位,坐到劉小波的前排。她不像平時那樣做作業或複習功課,而是和同學聊天,聲音之大讓人側目,一點小小的事情都能讓她發出很大的笑聲。他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張堅在教室的另外一端不斷給劉小波打眼色,示意他跟她搭訕聊天,可他實在鼓不起勇氣,有好幾次她們的話題他都可以輕鬆地插話,都被他白白地錯過了機會,就這樣上完了整節自習課。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她飛快地收拾好書包迅速地離開了教室,劉小波連她的身影都沒見到。那節晚自習的情形劉小波記得非常清楚,因為從那節課之後,她再也沒有和劉小波說過一句話了,直到畢業。
那張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麽呢?劉小波放下電話,走到客廳,他媽媽正在拖地。他走過去打開電視,把遙控器按來按去不斷的換頻道,一邊說:媽,我上中學那會兒,每個禮拜都帶衣服回來給你洗啊。他媽媽說是啊,穿了一個星期的衣服洗得我累死了,你小時候還說過12歲就結婚,討個老婆回來幫我洗衣服呢。劉小波說哪有這種事?他媽媽直起腰來說怎麽沒有?那年我們還沒搬家,住在老房子裏麵,有一天我在洗衣服的時候,你突然走過來對我說媽,以後我早點結婚,娶個老婆回來幫你洗衣服。你這個沒良心的到現在還沒娶個老婆回來,二十五六了還讓我這麽操心。劉小波就笑了,又一想不能岔開話題,趕緊問他媽媽:那時候你幫我洗衣服,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他媽媽說,當然有了,你上中學就抽煙了是吧。劉小波說哪有哪有。他媽媽說怎麽沒有,你衣服口袋裏有煙絲,沒有抽煙怎麽會有煙絲。劉小波見這樣下去問到下午也問不出名堂,就直接問他媽媽:有沒有看到一張紙條?"
劉小波的媽媽側著頭想了想,說從來沒見到過什麽紙條啊。劉小波看著他媽媽,他媽媽回頭見他盯著她看,說你看著我幹什麽,這麽緊張?那張紙條上寫什麽了?劉小波沒說話,他想從他媽媽臉上找出答案,可是他媽媽神情坦然沉靜如水,看不出任何端倪。劉小波隻有說沒什麽,我隨便問問。
隨後的幾天裏,劉小波屢次旁敲側擊,都被他媽媽連消帶打四兩撥千斤了,直到他假期休完回到南方工作的那個城市。這個城市的工作節奏讓他沒有閑暇糾纏在過去,在這裏鈔票遠遠比青澀少年的情書重要,那張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劉小波也很少再想起這個問題。又過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期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劉小波通過網絡在西南一個城市找到一份工作,在向原來的公司遞了辭職信之後的某一天,他如願以償地揍了以前的上司一頓,並警察到來之前趁著夜色逃之夭夭。
離開這個城市的那一天早上,他帶著不多的幾件行李,把鑰匙留在他租的房子裏,鎖了門出來,走出這個他住了不少日子的小區。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再加上這個小區附近正在進行道路改造工程,有好幾條公交線路臨時改變線路,出租車因為道路改造也很少進來了,更讓小區外的車站擁擠不堪,每一輛公交車都擠得滿滿的。劉小波肩背手提好不容易擠上了一輛開往火車站的車,上車後他麵向車門方向,一邊用背頂著從後麵湧過來的人肉,一邊小心自己的行李不被車門夾到。在他前麵還有一群人手舉著月票或鈔票打算擠上車來。劉小波一邊照顧著自己的行李一邊說別擠了上不了了。車門慢慢關上了,他被擠得貼在車門上,透過車門上那塊長長的玻璃,他看到站在車外的人群中的一個女人。
劉小波暗暗吃了一驚,心想不會這麽巧吧?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她。那女人轉過臉來看著劉小波,手掠過風吹起的頭發,與劉小波的眼神相遇,神色木然。劉小波就想隻是長得像而已,這麽一想心裏就坦然了,開始仔細打量她,心想世界上竟然有長得這麽像的人,那眉眼神情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那女人的眼神並沒有因為他的肆無忌憚的目光而閃躲,也盯著他的眼睛。車裏車外的兩個人,互相注視著對方,直到那輛汽車駛出車站。
兩個月後,劉小波在公司加班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是張堅打過來的,問他今年過年回不回家。他說今年就不回去了,剛剛到這個公司,現在工作剛剛有點眉目,正想趁過年的時候加把勁,一來公司的業務在年假的時候還在繼續,二來也想表現一下給老板留個好印象。張堅就笑罵道我靠,你小子現在也知道要表現了,以前喝酒的時候怎麽沒見你表現啊?劉小波說明年吧,看明年有假期一定回來聚一聚。張堅說那就這樣吧,先祝你新年快樂了,不說了,要掛了。
在掛電話之前張堅又說,哦,對了,她也回來了,前兩天我們還聊了呢。她不是也在你以前那個地方嘛,怎麽你們就從來沒遇到過?劉小波說老兄那是幾千萬人口的城市啊,你以為是在拍電影呀,說遇上就遇上了。張堅說,我和她聊天的時候,她跟我說,兩個月前吧?有一天早上趕公交車去上班,以前是從小區東門出去坐車,因為道路改建,公交車改路線了,她就去小區西門坐車,她說那天早上在車站遇到一個人跟你簡直是一模一樣。那人擠上了車,給擠得貼在車門上,她越看就越像你,我問她有沒有打招呼啊?她說後來一想肯定不是的,因為她和那人目光對視了很久,如果是你的話早就應該認出她呀。當時她感覺應該不是你,不然不會那麽無動於衷的。我跟她說我有你電話,打個電話問你一下不就知道嗎?她說不用了,沒什麽必要了。對了,你以前住的那個小區叫什麽名字啊?她看到那個人是不是你呀?喂……喂?劉小波你在不在聽?喂……在不在?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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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他們那麽MMJJ,什麽好事兒都給耽誤了,咱們不學他們!
-- 就是啊!!!!!!!!!!!!
小豬遠遠瞄到大象,一看,四條肉腿,一根尾巴,肥肥的,好像是同類 -- 雖然體積不是一個比例,還有鼻子,牙。。。也不一樣。。。哎,管他呢,先認了親再說。 =)))
這故事裏最打動我的“對視”情節,是很自然的結果,他們兩個都是如此的人,類似的事情並非第一次發生啊。
要是我的話,管它呢,先衝過去問一句再說!
有時候想想“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還是有些貼切的。
豆子的某些故事裏洋溢著某些深沉的悲哀,沉靜地躺在一千米水下的悲哀,太靜了,靜得連自己都不能肯定。
當然,我這樣說,豆子會和往常一樣,一概不承認。
不承認就不承認吧,反正我想的是對的。